这是个设计的局。
向天亮仿佛看到,幕后有一只手,以巨大的力量,在推着“四二三某某案”专案组,进入了预设的轨道。
现在,在第二个回合的较量中,有人也预写了“剧本”,然后在幕后担任导演和推手,将专案组推上了一个舞台,借助专案组的力量,从而把自己和邵三河推入万丈深渊。
说自己乔装打扮,在银行花名开了户头存入一百万元,虽然是个拙劣的伎俩,但却非常有效,是个难以翻身的死证。
姜建文的保险箱里放着三百多万元。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设局者会把姜建文的三百多万元三份,向天亮、邵三河和杜贵临各占一百万,这样,他们的戏就能弄假成真。
真是肯下血本啊。
对方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一次往林霞家送钱一百二十万,一次从南河县往自己的银号帐号上汇款一百万,仅仅只是栽脏陷害的烟幕弹,不过是两次火力侦察。
要把自己和邵三河杜贵临确定为姜建文家失窃案的罪犯,首先就要准备三百万元,并将这三百万分成三份,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三个人手中。
送钱的基本方式多种多样,但常用的不外乎这样几种自己的遭遇一样,花名存入银行接打入对方的银行帐号里入对方的家里或院子里。
确定了自己和邵三河杜贵临三人有來源不明的巨款之后,对方会派人举报,乘着自己和邵三河被带走之机,举报人便向专案组或有关方面进行举报。
于是,专案组根据举报人的举报,找到了“自己”花名王海在银行存的一百万元,与此同时,专案组同样会找到分别“属于”邵三河和杜贵临的一百万元。
这么一來,自己和邵三河杜贵临三人就成了嫌疑犯,有罪推定的条件成立了。
接着,专案组采用倒推法,以人找证,以证倒推,作案的动机、时间、条件,就顺理成章的找到了。
设局的人,要致自己和邵三河于死地,这么狠毒的人,非深仇大恨而难以为之,而在滨海县里,符合条件的人,只有县纪委书记徐宇光。
只有徐宇光,有条件下这么大的血本,有能力把姜建文当成牺牲品。
徐宇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专案组里有人在配合他,否则专案组不会成为他的“帮凶”。
上面也有大人物在帮着徐宇光,否则,他沒有那么大的胆子。
果然是不咬的狗最会咬人,徐宇光的局设得太毒太狠太绝。
绝的是向天亮和邵三河失去了有了沒有了反击的机会。
更绝的是,整个东江省能保护向天亮的人,只有省政法委书记兼省公安厅厅长江云龙。
“进來”时是四月二十四在已是五月,江云龙早已卸职离开了东江省。
人走茶在凉,向天亮沒有了保护伞,陷入了坐以待毙的绝境。
……
接下來的几天,给向天亮的“待遇”也变了。
先是被正式宣布双规。
接着,从三零二号房间,换到了五楼一间装着铁门铁窗的房间里,门外加了双岗。
然后,是四菜一汤沒了,代之以每顿馒头和咸菜。
最新的变化,是市公安局的人加入了专案组,政委周台安和常务副局长肖剑南名列其中。
整整五天五夜,向天亮被提审了十五次,历时八十三个小时。
向天亮尝到了做坏人的滋味。
当然,向天亮采取了守势,十五次八十三小时的审讯中,他加在一起才说了不到一百句话。
向天亮有权保持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
五月二十四rì。
上午九点十分。
南河县武装部招待所五零四号房间。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走进门來的人,是四二三某某专案组成员、市公安局政委周台安。
周台安一手拿着录音机,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七八个水蜜桃。
向天亮躺在木板床上,正蒙头而睡。
拿着木椅坐到床边,周台安将录音机和水蜜桃放到靠床的桌子上,然后一把将被子掀了开去。
回过身,向天亮沒有起來,只是拿眼瞅了瞅桌子上的录音机和水蜜桃,再随意的瞟了周台安一眼后,重又闭上了眼睛。
向天亮:“又來审我了?”
周台安:“不是,有带着水果审讯人的吗?”
向天亮:“那带着录音机干嘛?”
周台安:“这是规定,你懂的。”
向天亮:“老周,也是为了避嫌吧。”
周台安:“你这人一惯嘴臭,随你怎么说。”
向天亮:“干么來的,快说吧。”
周台安:“我就是來看看你。”
向天亮:“最后的告别吗?”
周台安:“端正态度,少发牢sāo。”
向天亮:“呵呵……老好人就是老好人,会说话。”
周台安:“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是朋友嘛。”
向天亮:“我跟狗rì的肖剑南还是兄弟呢,你看看,此一时彼一时喽。”
周台安:“职责所在,你也不要怪他了。”
向天亮:“老周,你认为咱俩曾经是朋友?”
周台安:“当然了,咱俩就是都变成了灰,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
向天亮:“那以后呢?”
周台安:“等你出去以后,咱们再做朋友吧。”
向天亮:周,我对你刮目相看。”
周台安:“我对你也刮目相看。”
向天亮:“什么意思?”
周台安:“你小子,不但嘴臭,而且还嘴硬。”
向天亮:“不是我干的事,我能承认吗?”
周台安:“少向,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向天亮:“怎么着,你是來当说客的?”
周台安:“不错。”
向天亮:定了?”
周台安:“我也不瞒你,事实清楚,证据齐全。”
向天亮:“你们辛苦了。”
周台安:“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已经定了。”
向天亮:“那还有么好说的,办吧。”
周台安:“你也是组织培养出來的,组织当然要给你一个机会。”
向天亮:“你代表组织來的?”
周台安:“是的。”
向天亮:“不是來看我的?”
周台安:“也是來看你的。”
向天亮:“二者兼顾?”
周台安:“对。”
向天亮:“奇了怪了,你是专案组成员,这不大合适啊。”
周台安:“我主动要求的。”
向天亮:的肖剑南呢?”
周台安:“他忙,在专案组只是挂个名。”
向天亮:“老周。”
周台安:“嗯?”
向天亮:“你來看我,不怕人说闲话啊。”
周台安:“我参加专案组,本身就闲话不少。”
向天亮:吧,组织让你來干啥?”
周台安:“你懂的。”
向天亮:“要我的口供,签字画押?”
周台安:“是这个意思。”
向天亮:“沒门。”
周台安:“你还是想一想吧。”
向天亮:“不想了。”
周台安:“小向,你懂的。”
向天亮:“我不懂。”
周台安:“主动交代,可以减轻罪责。”
向天亮:沒罪,减什么减啊。”
周台安:“小向啊,都到这份上了,你嘴硬有什么用呢?”
向天亮:“……”
周台安:“这是个机会。”
向天亮:“谢谢,老周,我已作决定,你就别劝我了。”
周台安:真想好了?”
向天亮:“想好了,你们想怎么整我都行,要我的口供,沒门。”
周台安:“小向……”
向天亮:“别说了,等我出去了,再陪你们继续玩。”
周台安:“你啊改。”
向天亮:“老周,你能來看我,我心里很感激,再次表示感谢,你现在可以走了。”
周台安:“赶我走吗?”
向天亮:“差不多。”
周台安:“要烟吗?”
向天亮:“还有,上次你托人买的还有呢。”
周台安:“好吧,这次我也沒买什么,來的路上,顺道给你买了几个桃子。”
向天亮:“就几个桃子,老周你也太抠了吧。”
周台安:“你小子,这可是咱们清河水蜜桃,今年最后一茬,三元钱一斤呢。”
向天亮:“我想喝酒。”
周台安:“你不要,我带回去了。”
向天亮:要白不要。”
周台安:“那不要说我抠啊。”
向天亮:“呵呵……周台安,周老抠,他妈的,干脆叫你周扒皮吧”
周台安:“哈哈,比狗rì的肖剑南好听一点。”
向天亮:“你走吧老周,我要睡觉了。”
周台安:休息吧。”
向天亮:“你走好,恕我不送哦。”
周台安:“送个屁啊。”
……
周台安站起身來,看着向天亮,黯然的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录音机,转身往门外走去。
向天亮睁开双眼,看着周台安的背影笑道:“老周,你老了。”
忽然,周台安停下脚步,扭头往一个方向看看,右手朝那个方向摆了摆。
然后,周台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向天亮怔了怔,心里一动,嘴角一抽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