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似锦除了晚上睡觉,基本上每天都呆在卢阿婆家。
卢阿婆要去忙一些田土上菜园里的事,有时要去溪里给灵芝剖‘鸡’,还要给灵芝的儿子洗‘尿’布,‘药’儿也跟着她去。这孩子勤快好动,总闲不住。跟着卢阿婆后面,蹦蹦跳跳地唱歌。卢阿婆喜欢得不行,老是说,要是哪个后生娶了你,天天不吃饭,就听你唱歌,保管乐呵得不行。
卢阿婆和‘药’儿都出‘门’去了,就吩咐似锦给她守火塘,让他看住灵芝,免得她霸蛮出‘门’走动。她说月子婆看重的就是坐月子这些天,稍不注意就要留下头晕、流泪这些病症。
程似锦也乐于这样,坐在火塘边的蒲团上,看书,喝茶。
灵芝在屋里‘奶’孩子,有时也会叫他给孩子冲一杯‘奶’粉。
晚上百顺、盖草也会来,庆富夫妻俩还有别的人也会来,大家喝泡茶,吃些苞米‘花’,扯一些白话,讲一些笑话。庆富说,集资的钱收过一些了,等全收齐了再给似锦。
似锦不置可否,一点不在意。
晚上除了‘药’儿睡得早,他们一般都要闲坐很久才走。走之前,卢阿婆要似锦给草草搭脚洗屁股。这里的风俗,‘毛’‘毛’崽每天要洗两次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早上洗的是屎‘尿’,让小孩子干净舒服;晚上是给‘毛’‘毛’崽洗屁股,给‘毛’‘毛’崽身体加热,让他晚上睡得暖和。因为‘毛’‘毛’崽还没发育好,自身体温不高,怕冷,用热水全身给他暖过,他就睡得香了,长起来也快。特别是每晚洗澡,锅子里都放了艾叶之类的‘药’材,对小孩子有防病保健作用。
每次洗的时候,程似锦把‘裤’子挽到膝盖,把脚搭在木盆上,卢阿婆先把似锦的小‘腿’用热水洗得发烫,然后把裹在襁褓里的草草抱出来,放在似锦的‘腿’上。‘毛’‘毛’崽的皮‘肉’很嫩,挨着‘腿’痒痒的,程似锦开始有些怕痒,脚直抖。卢阿婆说,以前没给孩子搭过脚?似锦说,没搭过,孩子都是外婆和‘奶’‘奶’管的。
盖草说,城里人不兴这个,‘毛’‘毛’在医院里生下来,要在保暖箱里放几天的。这么热的水,怕烫着孩子。
卢阿婆说,城里人金贵,有好东西享受;我们山里人没保暖箱,就只有拿柴火出气嘞。
百顺说,城里人好是好,没这样的‘药’浴呢。
程似锦说,那是,现在泡着脚,我都觉得舒服,比在城里泡足浴强多了。每天晚上泡了脚,被窝里暖暖和和的,睡眠都比以前好,一挨‘床’就呼呼大睡,半夜也不起夜了。
“似锦啊,现在过的可是神仙日子嘞,每天泡脚,每天喝‘鸡’汤。”盖草一脸羡慕的样子,笑着说,“要是似锦不在这里,这些可都是我做舅爷的享受了。”
百顺说:“似锦不在这里,也轮不到你享受啊,还有我呢。”
卢阿婆说:“看,天福和百顺都眼红了。”
盖草说:“哪是眼红啊,灵芝坐完这个月子,似锦的身体也会全部恢复好了。”
卢阿婆说:“这就对了,我留似锦在这里吃饭,让他给‘毛’‘毛’搭脚,也是为了他早点完全好起来。”
似锦说:“难得卢阿婆这样照顾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他对盖草和百顺说,等有空了,带他上拔贡山看看。
盖草和百顺都答应了。
卢阿婆却反对,说现在天气太热,山上有瘴气,还有毒蛇,似锦身体虽说好了很多,但还需要调养,万一中了暑气邪毒,病又要翻过来。她说,至少要等灵芝满了月,那时天气也转秋了,再去也就少很多担心了。
盖草和百顺说,是要注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养病的日子总要一步一步来,着急不得;万一一时不注意,把病搞翻了,从头再来更难招架。
似锦心里想说,自己都跟着放过排了,不用怕的。但转而一想,老人是为他好,大家都是为了他好,哪能拂了老人的一番美意呢?想到卢阿婆为他的身体考虑得这样周全,他心里更是暖阳晒着一般,热烘烘的。
‘毛’‘毛’崽洗过,卢阿婆叫盖草和百顺也来泡脚,自己把孩子裹好,放到灵芝房里去。
卢阿婆出来的时候,直抱怨灵芝,说她‘奶’水足,草草吃不赢,一天到晚闹‘奶’子胀。不过‘奶’子胀卢阿婆也有办法,她随手在屋边折了几支竹叶,把竹叶塞在灵芝睡的‘床’垫下,灵芝的‘奶’就不胀痛了。但因为‘奶’水充足,灵芝还是经常闹‘奶’子胀,人前背后总习惯自己伸手‘揉’一‘揉’。
听到阿婆说自己,灵芝在里屋笑,说:“阿婆啊,就怪你,把我喂得那么好,‘奶’水多得吃不赢。早晓得,生个双胞胎就好了。”
“还双胞胎呢,草草一个就让我忙得团团转。”卢阿婆嘟咙道,“也不晓得草草的爸爸哪天来。”
灵芝说,应该就在这几天吧。听说给他生了儿子,他不晓得有多高兴呢。
卢阿婆说:“唉,搞不清楚人家怎么想。按理,电话打过去好几天了,他也快来了吧。你去打工的时候,回来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灵芝说,可能他的事还没搞清楚吧,这么大一个厂,哪能讲走就走呢。
卢阿婆说,不管他,他来也好,不来也好,反正这些事他也‘插’不上手,也还得我来做。
卢阿婆倒水给灵芝洗澡的时候,似锦他们已洗完脚,舒舒服服地告辞要走。卢阿婆在火塘里吩咐似锦,要他回去就睡,不要再凉了脚。
似锦在屋外说,知道了,阿婆你也早点睡吧。
灵芝在里屋叫了一声似锦,要他早一点上来,喝刚出锅的‘鸡’汤。她还叫了百顺、盖草两个舅舅,要他们不要睡懒觉,要不然脚爪子、‘鸡’脖子就喂狗嘞。
卢阿婆骂她有大没小,哪有这样对舅舅说话的。
灵芝哧哧地笑,说,他们是舅舅嘛,舅爷疼外甥嘛。
卢阿婆说,要是有舅娘啊,你还受人疼一些。
百顺、盖草在‘门’外说,要得,哪天带个舅娘回来,给你生个表哥哥。
山里的夜,很宁静。风吹动竹林,柔柔的像扬过一片沙子一样,他们的笑声顺了风传得很远,传到溪谷里的流水中去了。
他们故意咳嗽,但狗似乎听惯了他们的声音,哼都没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