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王思宇泡了杯热茶,看着电视上的《民生观察》节目,却有些心不在焉,眼前始终晃动着几张脸孔,尹兆奇、唐卫国、陈启明和梁鸿达。
唐卫国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直接,又非常霸道,既然问题的根源出在梁鸿达的身上,就想办法把对方扳倒,这在王思宇的仕途生涯中,是从未经历过的,有些难以接受。
他前二十几年的生活,和草根阶层无异,习惯了森严的等级制度,虽然,偶尔也对上面的领导有些意见,但从未萌生过类似的想法,更何况,对方还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许多没有深厚背景的官员,大都有两张面孔,对上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对下颐指气使,不可一世,这种近乎病态的表现,其实是很常见的,可以称之为官场综合症,是现行官场秩序的必然产物。
而那些来自于上层,或者地方的太子党们,有强大的政治资源为依托,骨头会相对硬些,反而最具备反抗精神和挑战意识,这就是太子党出身的官员,往往魄力十足的原因。
唐卫国与梁鸿达之间的对抗,实质上,就是以特权来硬撼强权了,也许,王思宇也有这个资本,但他还是觉得,这样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最好的,也违背了游戏规则。
不过,唐卫国已经被逼到墙角了,没有太多的退路,做出这种强力反击,也可以理解,耐人寻味的,是其他两人的态度,尤其是陈启明,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谦谦君子了,怎么会出手相帮呢?
喝了口茶水,王思宇摸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把身子仰坐在沙发上,暗自思忖着,必须找到两人的利益妥协点,加以牵制,否则,一旦他们两人通过在渭北的合作,渐渐弥合派系间的裂痕,问题就比较棘手了。
两家若是再度联手,无论他本人,还是京城的于系,都会受到更大的压力,唐、陈两派之间矛盾升级,逐渐激化,才最符合自己这边的利益。
沉思半晌,王思宇放下杯子,站起身子,绕过茶几,走到瑶瑶背后,弯腰扫了一眼,拿手在作业本上指了指,轻声道:“小宝贝,再想想。”
瑶瑶‘噢’了一声,摸起橡皮,在数学题后面蹭了几下,把答案擦去,拿手支起下颌,无精打采地道:“讨厌,干嘛把那些小鸡和兔子都关在一个笼子里面,人家都被弄糊涂了呢!”
“慢慢想,别着急。”王思宇伸出右手,从小食品袋里摸出一片薯条,塞进她的小嘴里,背着双手,在客厅里转悠起来,苦苦思索着。
良久,他在一幅国画前停下脚步,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忽然想起周媛之前的提醒,如梦方醒,嘴角翘起,暗自苦笑起来。
居然忘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也是周媛之前提起的,渭北棋盘上最大的变数,省长庒孝儒!
假如唐卫国也意识到了这点,加以利用,两人在私下里接触,达成某种密不告人的协议,在踢走梁鸿达后,全力策动,把庒孝儒推上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若是这种假设成立,庒孝儒上.位以后,到底是唐系的人,还是陈系的人,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甚至会根据现实需要,选择在两派之间摇摆,谋求最大的政治利益。
毕竟,政客的忠诚,与妓女的贞洁一样,都是不可靠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的价码更高些,如果没有把柄落在陈系手里,庒孝儒的回旋余地还是很大的。
陈系大佬即便有所怀疑,也只能被动接受这个结果,否则,庒孝儒若是心生不满,只怕会立即倒戈,那样的损失,将变得更加严重,这就是所谓的尾大不掉了。
而唐卫国这次的绝地反击,就显得极为高明,不只是硬碰硬那么简单,而是演化成一石二鸟之计,既解了自身的燃眉之急,又迫使陈系做出重大调整,一旦成功,陈启明离开渭北,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利用省长庒孝儒,来解决陈启明带来的威胁,是唐卫国可以利用的一步棋;而庒孝儒也有同样需求,借助派系外部的力量,化解来自陈系内部的挑战。
同时,两人又都是最希望梁鸿达离开的,合作的利益极大,不合作的损失极大。
经过剥丝抽茧,反复推敲,王思宇终于推断出,唐卫国这次交易的对象,并非陈启明,而是庒孝儒!
无论猜测是否属实,都应该全力狙击庒孝儒,不能让他顶上去,否则,陈启明出局后,第二个离开渭北的,就会是自己,而棋盘上最大的赢家,只有唐卫国与庒孝儒两人,连尹兆奇都只有干瞪眼的份!
事不宜迟,王思宇掏出手机,走到床边,给财叔打了过去,把渭北的情势变化分析了一遍,两人商量了许久,才挂断电话,他回到沙发边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心情变得舒展起来,暗自琢磨着,过些日子,可以到陈启明那里收些好处费了,这个忙,可不能白帮!
这时,瑶瑶也抬起头,眉花眼笑地道:“舅舅,是三只兔子,七只小鸡,对吧?”
“对了,小宝贝,真聪明!”王思宇微微一笑,赶忙鼓励了一句,瑶瑶对于数字不太敏感,要多鼓励,增强她的自信心,不然,肯定又要滋生厌学情绪了。
“那当然了,人家本来就不笨嘛!”瑶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成了月芽状,得意地晃了下小脑袋瓜,又低头写了起来。
几分钟后,方淼走了过来,把果盘放在茶几上,递过一块哈密瓜,愁眉苦脸地道:“姐夫大人,你行行好吧,我真不想在纪委干了,一天闷得要死!”
王思宇白了她一眼,接过哈密瓜,咬了一口,没好气地道:“淼淼,要有毅力,不到一个月,就顶不住了,那哪行!”
方淼坐在他旁边,撅起小嘴,气哼哼地道:“姐夫,那也不怪我啊,都去了二十几天了,一件案子都没查,每天就是喝茶看报纸,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知足吧,这样的日子,多少人想过都过不上呢!”王思宇把哈密瓜吃完,抽出餐巾纸,擦了嘴角,笑眯眯地补充道:“淼淼,要是离开纪委,就回华中吧,不是姐夫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珍惜!”
方淼嘻嘻一笑,伸出双手,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般地道:“姐夫,通融一下嘛,我决定到区里去了,这次再不变卦了,我保证!”
“没门!”王思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任他怎么哀求,都不肯松口,最近这些日子,因为方淼在家里,搞得他极为郁闷,许久没有和廖景卿亲热了,假如方淼耐不住寂寞,离开渭北,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方淼却不肯罢休,把王思宇推倒在沙发上,拉了椅子坐下,伸出两只柔软滑腻的小手,在他腿上揉来捏去,惨兮兮地道:“姐夫大人,人家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对老爸都没这么好过,你就行行好,答应了吧,只要把我调到区里去,我保证好好干,不给你丢脸,另外,还可以给你做半年的按摩,口说无凭,咱们可以立字为据。”
王思宇眯着眼睛,舒服得呲牙咧嘴,却依旧不肯松口,嘿嘿笑道:“没用的,淼淼,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不成,无论在纪委干得怎么样,你都要坚持三年,不然,休想换地方。”
“姐——夫——大——人,你好过分啊……”方淼拉长声音,跺着小脚,撒起娇来。
瑶瑶写完了作业,把本子合上,装进粉红色的书包里,抬头望向沙发,闷闷不乐地道:“哎!舅舅大人,要是能不让我上学,人家也愿意天天给你做按摩呢!”
王思宇哑然失笑,懒洋洋地道:“小宝贝,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方淼也转过头,横了小家伙一眼,没好气地道:“瑶瑶,别添乱,阿姨在说正经事呢!”
“人家也在说正经事呢!”瑶瑶撅起小嘴,走到沙发边坐下,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揉着王思宇的额头,可怜巴巴地道:“舅舅,学习越来越没意思了,你就可怜一下小宝贝吧,人家不想再去上学了。”
王思宇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右手食指,刮了下她精致的小鼻梁,柔声道:“小宝贝,不去上学,打算做什么啊?”
瑶瑶吐了下小舌头,笑嘻嘻地道:“玩呗,可以在家里打游戏啊,前些天,和淼淼阿姨打怪物,可好玩了!” щщщ¤тt kan¤Сo
王思宇皱起眉头,瞪了方淼一眼,低声呵斥道:“淼淼,瑶瑶还小,不能让她接触游戏。”
方淼不高兴了,把嘴巴撅得老高,转过身子,气哼哼地道:“是她缠着我,说只玩一会的,没想到,进步还挺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学会做任务了。”
王思宇伸出手来,屈指在瑶瑶头上敲了一记,板着面孔道:“小宝贝,以后不许再碰游戏了,把你的聪明劲都用在学习上,要听话!”
瑶瑶揉着脑门,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道:“舅舅,游戏比弹钢琴好玩多了,我最喜欢打‘地精’了,人家写完作业,可以放松一下嘛!”
王思宇伸出手指,拨弄着她小巧的鼻尖,轻声道:“不行,下次要再敢碰游戏,我就把家里的宽带取消了。”
瑶瑶叹了口气,把小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悄声道:“舅舅,两周玩一次好了,老师都说过,要劳逸结合的,你不能那么残忍呢!”
王思宇险些气乐了,有些无语地望着她,盯着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道:“那说好了,只能两周玩一次,不许耍赖,否则,舅舅可要打屁股了!”
“舅舅,你太好了!”瑶瑶开心地笑了起来,勾了王思宇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又亲,示威似地瞟了方淼一眼,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地跑向楼梯,美滋滋地上了二楼,一溜烟地奔进书房。
方淼坐在旁边,闷闷不乐地吃了两块哈密瓜,擦净了手指,拂动着乌黑油亮的秀发,歪着脑袋道:“姐夫,咱俩的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别说得那么暧昧,完全是你自己的事!”王思宇伸出右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烟盒。
方淼哼了一声,抽出一根烟来,架了上去,捧起打火机,‘啪’地一声点上火,哼哼唧唧地道:“姐夫,我都改变很多了,你就动动嘴,成全了我吧!”
王思宇皱眉吸了口烟,耐心地劝道:“淼淼,这里可不是华中,水深着呢,你要是在区里惹出麻烦,受了委屈,姐夫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可就左右为难了,在纪委还是很不错的,多锻炼些日子,回头我和雪松书记提提,让你跟几桩案子,这样好吧?”
“好了啦!那就过些日子再说……真是的,还姐夫呢。”方淼无奈地站了起来,踢踢踏踏地上了楼,去了三楼的画室,拉了椅子坐下,一边看着廖景卿作画,一边发着牢骚。
王思宇吸了烟,侧过身子,瞄着楼上,见方淼从书房出来,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忙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姐,记得留门。”
几分钟后,手机上响起‘滴滴’两声,翻出短信,只见上面写道:“小弟,不行,小心被淼淼发现。”
“小心点不就成了嘛!”王思宇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发了短信。
刚刚喝了口茶水,短消息便回了过来:“小弟,要有毅力,不到一个月,就顶不住了,那哪行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没有在意她的调侃,而是抬腕看了下表,再次发了短信:“姐,晚上十一点钟,一起去洗澡澡,不见不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