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春耕节,皇帝主持农桑,原该帝后一同前行,奈何魏清莞腿上的伤还未养好,他只得一人前往,魏清莞有些悻悻,满大的不情愿。
偏至小腿窝到脚踝的疤痕尚在结痂,因在长新肉,每日的痒的她止不住的想去挠上一挠,每每有这想法以及动作时,都会被看着的半夏几个上手制止。
二月,朝廷开印,百官上朝聆听圣训,许久不见的魏缅亦被东方宸叫了前往内宫,因魏清莞有事找他。
自从知道魏倾城杀了太后,同时绑了皇上又伤了皇后,咬舌自尽后的魏缅,一直在家中惴惴不安,揣着小心过着日子,整个年日子都过的不安稳,这样的事情,一旦御史言官弹劾,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便是不死,也是废为庶人的下场。
东方宸或许会保了魏清莞,却未必肯保整个魏氏一族,少年皇帝的心性,难以捉摸。直到一上朝,东方宸点名让自己留下后,他的心不自觉的提起,不敢动弹,脚下似灌了铅水一般。直到跟着李默一路来到承风殿时,他尚舒了口气……
春风照拂,园内景致大好,湖边杨柳丝丝下垂,在春风的吹拂下,如美人婀娜多姿的身段一般,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各处都有着让人心旷神怡之感,一景一致别具韵味。
魏清莞见天色晴好,春风拂面,难得好兴致的让半夏搬了一张藤椅,一张小几坐在迎春花架之下,烹茶,看景。
小几上的紫砂茶壶在炭炉之上“咄咄”的冒着热气,魏清莞拿着镊子取出了茶罐中的茶叶,放入紫砂杯盏中,浇烫,洗茶,待闻到茶香之味后,冲茶,静候,动作一气呵成。
魏缅等待在一旁,干看着,不敢打扰了,对魏家的这位皇后,自己的亲女儿,尤其的陌生。
“娘娘,魏大人来了。”待魏清莞手上的动作停下,躬身着的李默,浅声言道。
魏清莞闻言,这才抬眸,看着立在一旁的魏缅一眼,伸手指着旁边早准备好的春凳,示意让其坐下。
魏缅带着小心,手脚略显拘束的坐下后,未敢说话,只等待着魏清莞的吩咐,魏清莞不着急,只让半夏再搬一张春凳来,让李默一块坐着,李默推辞着,只道不敢,却架不住魏清莞的盛情,也只得坐在魏缅的一旁。
一见李默也坐下了,魏缅的脸上有些难看,文人骨子里的迂腐,是让他们一向都看不惯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若不是李默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对李默,他们都是不屑一顾的。
魏清莞却不管魏缅骨子里的想法,待紫砂茶壶内的茶汤色泽出尽后,各自的斟了一杯,让半夏给了一杯给李默,另一杯则给了魏缅。
二人接过轻泯了一口后,魏清莞这才出声,让挽春把一个用着碎花蓝布包裹着的白瓷罐子给捧了出来,随后对着魏缅开口道“把她带回去葬在魏江氏的身边,母女一场,魏江氏这辈子最爱的两个孩子就是魏倾城与魏一鸣,让魏倾城回去,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吧。”
魏缅一愣,捧着杯盏的手,当即不知该如何,是该收,还是该拒。
“皇后娘娘,魏倾城是魏家的罪人,老臣早已经决定将其在魏氏族谱除名,如今再带回去,只怕不像样子,不如就将她草草的寻个地方安置了吧。”
思量了许多,魏缅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恭敬的对着魏清莞说话道。
原挂在嘴角尚存着的三分笑意的魏清莞,在听到魏缅的话语之后,不禁的沉下了脸,不再让他继续说下去。
“行了,少刻薄了,人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的,留着你这份心,把她好好安葬了吧,到底也是你的女儿,你曾经如珠如宝的待着,现如今倒是绝情,午夜梦回,你倒是不怕魏江氏与魏倾城来找你谈心,真不知道你是天生凉薄心性使然,还是故作如此,不论是什么,也请你别再我的面前如此表现,为了魏氏一族,你想要保全撇清一切都行,可你今日说的话,只会让我觉得凉薄,若有朝一日,我如同魏倾城一样,你是不是打算也将我弃之如敝屐。对,忘记了,我们的魏大人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没好气,魏清莞厉声打断了魏缅的话。
魏缅想要撇清了关系的一番话,让魏清莞气结着,对其厉声呵斥着,不禁的想起原身那六年,再不给魏缅好脸,只沉着气,暖意融融的花厅小院之内,气氛直接降到冰点。
魏缅亦知道,自己触怒了魏清莞的底线,思及此,忙不迭的拖着这把老骨头磕头认错着,他本想着李默在场,会不会就是东方宸故意的再给自己试探,没想到,却惹了魏清莞一通的怒火,再不敢多说的他,止不住的埋着头,身形微颤。
魏清莞懒得在搭理他,只让挽春将那白瓷罐子放在魏缅的手中“皇上没打算追究太后的事,也没打算将魏氏一族如何,你只管安安生生太太平平的做你的魏大人,国丈爷,到底你争气,有个能让皇上赏识的魏章,以魏章现在的能力,往后立顶朝中根本不成问题,我不傻,也要有娘家的支持,你别让我多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魏缅听得魏清莞的话后,连连的点头,额头后背早已汗湿着浸透,眼见着魏清莞打发了自己,赶紧的起身,而李默则起身,很是恭敬的将魏缅带了出去,瞧着魏缅捧着魏倾城的骨灰坛,一路小心的模样,魏清莞止不住的摇头。
为着身为魏家女儿这件事情,感觉到十分的悲凉……
“挽春,帮我准备了祭祀的东西,我想去趟钦安殿。”过了许久,回神过来的魏清莞,对着身边挽春说道。
挽春亦是一愣,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魏清莞,魏清莞轻声道“想琰儿了,去吧,我想去瞧瞧琰儿,化些东西给他。”
马上便到琰儿生辰了,若他还活着,便是一周岁的整生,琰儿的生辰,是原身的忌日,自己借着原身活在这里,谁还会去祭奠从前的那个魏清莞,在刚才和魏缅说话时,魏清莞想起,便想着去钦安殿,化些东西给她,也算是一尽哀思吧。
只是这样的事情,魏清莞总不能这般的明说,无耐,也只能假借了琰儿的名义说出,话音一落,闻的琰儿二字时,挽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担忧,生怕魏清莞在犯病,魏清莞知道她担心什么,只拍了拍她的收道“没什么的,去吧,我就是去瞧一瞧,别担心。”
眼见着魏清莞再三保证,挽春收敛了心思,帮着她将祭奠的所用的东西准备齐全,又从内务府那儿寻了好些小孩的玩意儿,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承风殿,半夏已经备下了暖轿,魏清莞换上了一身杏色缠枝石榴子纹草花长裙,她的假肚子已经取下,东方宸传了话,只说皇后在被魏倾城掳走时,不幸小产,痛失双子。现在的她小腹平平,只带着浅笑,坐在这轻微晃动着的暖轿之中。
钦安殿内,香火鼎盛,殿为重檐盝顶,坐落在汉白玉石单层须弥座上,东南设焚帛炉,西南置夹杆石,以北各有香亭一座。
弱柏倒垂如线蔓,檐头不见有枝柯。影堂香火长相续,应得人来礼拜多。这宫里的女人大多爱礼佛,无论高低位分,内寝之中总爱从钦安殿请了佛像回,礼佛参拜,每每初一十五,这里更是不用说。
魏清莞在焚帛炉内将纸钱冥币,连带着挽春从内务府寻来的各种孩子玩具尽数的放入其中,一把火,焚化成灰,最终亦是默默的祝祷着,期望黄泉路上,琰儿能够看到那个将自己生下却不幸生死的娘亲,两人能够结伴,想来,在地下,他们也不会孤单。
待一切化为灰烬之后,魏清莞由半夏挽春扶着,朝着大雄宝殿而去,殿内供奉着佛祖释迦牟尼,双目微闭,让人瞧着心境。
魏清莞在佛前蒲团之上跪下,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供奉于前,嘴中喃喃念叨着往生咒,往生者安宁,在世者解脱,生活总是要过下去的。
经文念完时,身边的半夏挽春已经退下,处理完朝中之事回来的东方宸先一步的去了承风殿,直到听滴翠说魏清莞等人来了钦安殿,这才又忙不迭的赶了来,瞧着她虔心叩拜的模样,不忍打扰,直至她念完经,睁开眼。
“琰儿若知道你那么想念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再来做你的孩子。”
扶起跪地的魏清莞,东方宸柔声的对着魏清莞说道,只以为魏清莞又在想念东方琰,魏清莞微微一笑“一切随缘,我不强求,皇上也别总担着心思。”
“朕会努力!”没头没脑的,东方宸对着魏清莞莫名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魏清莞亦是一愣,循着他的视线,一路看向自己的肚子时,魏清莞明白了过来,一个横眼扫了过去“佛门清静地,如今皇上也不老实,小心佛祖打头。”
“佛祖见我诚心求子,自然会赐我一子,怎么忍心打我。”东方宸反驳,脸上带着泼皮的笑。
魏清莞无耐,只抿着唇,摇头着一笑“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