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草长四月莺飞,宫中剩下的几位新秀在经过安于心一事之后,相继的回府待嫁,且是自家府中人亲自派了轿撵,如活菩萨一般的接了回去供奉,不敢有一点的怠慢。
有安尚书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前,这些新秀回家后,家中亲族自然不敢怠慢。
一下之间,整个后宫变得安安静静,空空荡荡的,整日无所事事的魏清莞终日的窝在承风殿内放纸鸢,放上去一个便把线给剪了,一天到晚,恨不得能放七八个纸鸢,可怜了做纸鸢的师傅,心里眼里对自己做出的纸鸢满是心疼,只是含怒不敢言。
“祖宗,你可快把手里的纸鸢放放吧,瞧瞧这见天的,你道这些东西都是白捡来的。”一大早,魏清莞闲的无事的又在那儿想要捣腾纸鸢,赶着来的颖妃一瞧,忙不迭的叫道。
“瞧你那儿抠门的,这宫里一下少了这么多人,肯定省下了好多银两,这一只两只的纸鸢,你都禁着我,真是个抠门的管家婆。”魏清莞无聊,放下了手里的纸鸢,笑道。
“哪儿啊,皇上说了,放出去的新秀日后出嫁,除却他们本家所出的陪嫁银子,宫里的会再封一倍的数添置嫁妆,你说说,这余下的这几个人,一旦出嫁,宫里的银子不是流水一样的花出去,你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颖妃横了她一眼,对着魏清莞说道,魏清莞一听,不禁的有些心疼“可我真的好无聊呀,你和皇帝天天的有事儿忙忙碌碌的,我就是个吃闲饭的,太挫败了。”
“你呀,现如今娇纵的比起采薇都厉害,说不准还没我家采薇端庄持重呢,快点吧,皇上说哥哥的庄子上新茶长得正好,马车早准备好了,这会就走。”
这宫里如今连关着的贤妃都被送到了宫外的水月庵中静思己过,真如魏清莞所说,十分的空荡。难得东方宸竟然这样花心思,颖妃也跟着沾光。
魏清莞一听能够出去,两眼直冒精光,换下了身上繁复的宫装,套上了桃色棉织的草花纹刺绣交领短袄,下罩月白色马面裙,踩着一双千层底的绣花鞋,如同农家姑娘一般的,欢喜出门,身边少不得跟着的便是半夏与挽春。
魏清莞喜笑颜开,一扫刚才脸上的颓然,自是蹦蹦跳跳的出了门,东方宸与苏濯早早的候在了宫门口,亦是一副寻常人家的打扮,颖妃见苏濯亦高兴,满是欢欣发自心底的微笑。
谁能够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够有这样的境遇,看见一个皇帝为了喜爱的女人,散尽后宫,整日只在为了女人的喜怒哀乐而上心,虽然心中有羡慕,可她却不嫉妒,甚至觉得,这样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十分的满足。
“你昨儿个不是才说,有好多事情要忙,根本不能陪我吗,原来你是匡我的。”魏清莞撑着头,坐在青色油毡布的马车内,对着坐在自己面前微闭双目,静心养神东方宸,浅声道。
“是很忙啊,可若再不带你出去,这满京城都快飘满纸鸢了,这宫里做纸鸢的匠人也吃不住你这样的糟践,想着还是把你带出来让纸鸢师傅歇歇手才是。”
“嗤……”
东方宸未睁眼,只这般故意的戏弄她道,话音一落,把身边的颖妃也笑的不停。
魏清莞瞧着这狼狈为奸的二人,自顾的在一旁横着眼,不打算理会他们。
不消多会便到了苏濯远在郊外半山之上的山庄,庄子还如从前一般模样,只是今日像是特意的收拾了一番,且显得十分的喜庆。
越往里走,越是如此,连带着身边的半夏有些含羞带怯的带着小女儿家的羞红,魏清莞让这一群人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给弄得有些迷糊。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简单的木制房间内,难得一见的周瑞憨头憨脑有些局促不安的等候在花厅之中,花厅旁更是堆了许多红色彩绸包裹的物件,像是要来送礼的模样,魏清莞盘算着今儿是什么日子,非年非节的,只道是自己来错了地方。
没成想,一见魏清莞,周瑞旁的来不及讲,只“噗通”一声,陈意十足的跪在她的面前,忙不迭的连声道“娘娘,末将喜欢半夏,娘娘,娘娘能不能把半夏嫁给末将,末将一定会对她好的。”
说完,又指着那小半屋子的彩礼,连声道“这些都是末将亲自去挑的,末将是穷人家出生,家中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旁的末将不知道买什么,就挑了如今这京城之中最好的买来送给半夏,还有的,末将把所有的积蓄都带来了,只要娘娘同意,那这些银子都给了半夏,往后无论什么,都由着半夏做主就成。”
周瑞不让旁人插话,只一股脑的对着魏清莞把要说的话全说了,顺带着指了指花厅圆桌之上的一个梨花木匣子,对着魏清莞保证道,那憨直的模样,让半夏此刻羞得没地儿躲藏,当真急的跳脚。
魏清莞还没能反应的的过来,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什么情况!
“周瑞那小子在上次您被东方傲掳走后,见了半夏,一直对着半夏心心念念的,想要娶了她回家当媳妇儿,日思夜想的大半年夜不能寐,睡不安寝的,正好皇上说想带了娘娘来这里散散心,我就让他备下些礼自个儿和娘娘说一说,没想到这愣小子,备了一大车,这……娘娘,自己看着办吧!”
魏清莞被惊得合不拢嘴需要旁人来解释一下,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苏濯已经在一旁出声,脸上亦是带着哭笑不得的意味。
上一次在大营之中,周瑞自见到了半夏之后,便对半夏上了心,死乞白赖的放着好好的领军将军一职不做,非要进宫当禁卫,好能够在近处多看看半夏,周瑞十二岁起便跟在苏濯的身边,从无名小卒熬到今时今日的前锋之位都是生生死死的挺过来的,家里没有老小,自然没人帮他张罗,一下,如今都快三十了好容易看上的姑娘,又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
苏濯一下子也犯了难,到底半夏是从皇后娘家就跟出来的,大家出身的丫头,又是皇后跟前得脸的人物,嫁给周瑞这么一个五大三粗刀口舔血的武夫,不说皇后未必会肯,就是半夏她自己,也未必甘愿。
奈何周瑞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非半夏不娶,整日的唉声叹气,最终苏濯将他调进了禁卫军,由着他去追半夏,只命他不准胡来就是,没想到这小半年的,竟然哄的半夏同意了亲事,只让他去向皇后娘娘提亲,皇后娘娘答应了,便嫁给他。
愣小子花了三天时间,把整个京城的商铺跑遍了买了这一大车的东西送到了这里,又是量体裁衣的换上了一身中规中矩的锦衣长袍,很是一本正经的等着魏清莞,向她求娶半夏。
周瑞在苏濯军中任领军将军一职,吃的是五品武官的俸禄,在京城之中也有内宅,是苏濯亲自帮他添置的,算起来并不委屈了半夏。
“娘娘,半夏是愿意的,周将军同意,嫁给娘娘后,依旧让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奴婢旁的不求,就求着能够日日的跟在娘娘身边照拂。”
魏清莞脑子里一片空空荡荡,说起来是真的有些舍不得,可见半夏诚心跪在自己面前,又想着周瑞那憨直的脾气,想来两人该是相配的。
“行了,起来吧,瞧瞧你们两个一副苦命鸳鸯的模样,我又没说不让你嫁人,是不是。”魏清莞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半夏,佯装生气道“这大半年的,你竟然瞒到我现在,若我真生气,不让你嫁人,你可怎么好?”
“娘娘……”半夏羞红了脸,连带着跟在一旁的挽春都替她高兴,不禁道“就是就是,瞧瞧这瞒的好的,别说是娘娘,就是我们这些吃睡在一起的都没能够知道,回去啊,看我让滴翠和秋菊怎么罚你。”
半夏让着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瞬间低下头,平常的伶俐劲儿全都没了,只剩下了小女儿家的羞怯之色。
周瑞尚跪着,魏清莞扳起了脸对着他一本正经道“想要娶半夏可以,但本宫这儿还是有规矩的,最要紧的一条,就是不准有小妾通房之类的女子在你们的生活中出现,外室也不成,若敢存了别样的心思让我知道了,你自己自宫,我把半夏领了回来,半夏陪了我许久,我把她当姐姐一样的看待,你若敢做负心汉,我便扒了你身上的皮,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同意,末将同意。”
听得魏清莞这般说话的周瑞忙不迭的点头,恨不得把头给点破了一般。
词严厉色之下的魏清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神圣之光,半夏的眼中沁出了泪水,不禁的想起那时候的她刚从东方傲那里被救回时,稚气的说“半夏,以后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出嫁的时候我要让你认了做我姐姐,一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此时此刻,魏清莞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娘娘……”半夏鼻尖酸楚,只轻声一喊,眼泪便落了下来。
“傻子,哭什么呀,马上就是新娘子了,你屁股大,好生养,来年说不准就能够生个大胖小子下来,等到时候,高兴还来不及呢。”魏清莞帮着半夏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故意的逗弄着她。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颖妃横了她一眼,只道“你就是个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