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曹风拔出了自己的战刀,“重骑兵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旅,听令!”
回应他的是重骑兵们齐刷刷用力击打自己左胸铠甲的沉闷声音。
“举枪!”
长达一丈有余的巨型骑枪在扈从的帮助下被举了起来,形成一片黑色的钢铁森林,密密麻麻地遮盖了天空,投下一层恐怖的阴影。
“冲——锋——”曹风声嘶力竭的吼声回荡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了所有人的心弦。
被铁甲层层包裹住的重甲铁骑开始向前进军,对他们来说,长达千步之遥的冲刺距离足够他们加快到最高速度,北方军的第一次冲锋就此拉开了豫京之战的序幕!
重装骑兵,在冷兵器的战场上,一向是死神的代名词,面对血肉之躯的步兵方阵,全副武装的重骑兵能够以千钧之力轻易冲开对方的密集防守,用沉重的铁蹄粉碎对方抵抗的意志。在三大强国之中,公认骑兵最强的是羽国,而羽国最强的骑兵,就是北方军团麾下的重骑兵!
这支由北国最强士兵组成的突击军队,经历过无数场艰难惨烈的战役,每个人的刀下都有着两位数的怨魂,称之为死神之军也毫不为过。在羽国同北漠山的雪人部族的边境战争中,北方军的重骑兵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每每在战局的关键时刻站出来一锤定音,武器装备极其简陋的雪人部族对羽军的这个大杀器毫无办法。
但雪人部族毫无办法,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发怵,至少孟凡不是其中之一。
“传令,布木车阵,床弩就位,钩镰枪手待命!”孟凡自信满满地发出了他的命令。
黑熊兵团似乎早有应对的准备,所有部队忙而不乱地迅速调动起来,前排的轻装步兵很快推来许多木制的大车,在最前面堆成一个临时的阻挡障碍,后排的辎重队将早已准备好的床弩纷纷推上来,在军官的指挥下摆放到最合适的位置。
看到黑熊兵团这阵势,曹风心里就凉了半截,他原本的如意算盘是趁着孟凡没有准备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实际上这种连必要的前置弓箭杀伤破阵都省略掉而直接派上重骑兵冲锋的做法是兵家大忌中的大忌,即便孟凡用密集的重装长枪步兵阵来抵挡,即便是重骑兵也完全无法击破这种阵型。曹风正是看到孟凡“大意”地将轻步兵放在最前方,才想要兵行险招,如果能冲破轻步兵方阵直接面对孟凡的中军的话,将会造成黑熊兵团整个阵线的混乱和崩溃,到时候便可以以速攻之势打倒正面之敌。
现在孟凡的一切动作都表明他早已胸有成竹,这位以防守见长的将军丝毫不惧任何奇招险招,而重骑兵一旦发动了冲锋,那一定是有去无回的,不像轻骑兵还可以采取迂回战术,重骑兵的冲势到了最高速度的时候,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哪怕前面是堵墙,也只能义无反顾地撞上去。
无论如何,整整一万六千名重骑兵发动集群冲锋的声势还是非常恐怖的,羽军铁骑的速度逐渐加快,长长的骑枪也在统一的号令下齐齐放平,到了离辛军两百步,也就是弓箭手有效射程的时候,已经形成了雷霆万钧的冲锋之势,再密集的箭雨也起不到多大的阻挡作用。
羽军重骑兵终于狠狠地撞上了辛军临时布置的车阵,虽然车阵并不厚实,却足以让冲在第一排的骑兵在自身冲击力的作用下撞得人仰马翻,连人带马摔飞了出去,一时间沉闷的撞击声和骑兵临死前的哀鸣混成一片。
前排骑兵的牺牲也并非毫无效果,至少车阵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冲得稀稀落落,阻拦作用顿时小了很多,后排的骑兵迅速跟进,从缝隙中穿了过去,直扑敌方的中军。
“床弩,射击!”随着指挥官的指令,在后营辎重队早已准备就绪的床弩,从斜后方开始了第一次发威。由于辛军的阵型是一个严整的三角阵,因此部署在最后方两侧的床弩不可能误伤到友军,这种通常在大规模攻城战中才会使用的重型兵器,对着羽军最强大的骑兵队,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辎重兵拼命地摇着轱辘,又粗又长的床弩箭在机床上蓄势待发,孟凡一声令下,第一波攻击狠狠地射了出去。空气中发出骇人的嗡鸣,堪称最强攻城武器的床弩箭直接将正面遇到的所有物体全部贯穿,再厚的装甲在它面前也只是一个笑话,一支床弩箭在飞行过程中往往要带走十个以上的重骑兵的性命!
熬过了床弩的攒射,等待羽军重装骑兵的是孟凡为他们特地准备的钩镰枪阵,钩镰枪是一种特殊的兵器,在普通长枪的枪头根部加装了一道弯曲的锋利刀刃,形状像一把镰刀,故名为钩镰枪,是由祯朝名将岳南天所始创,用来砍马腿比任何兵器都实用,它唯一的缺点就是——使用者通常需要贴着地面与正在冲锋的骑士交锋,这个姿势相当危险,很容易被马蹄踩成肉泥,所以在实战中钩镰枪兵的伤亡率极高。
即便是孟凡这样在军中有着绝对权威的将领,手下的钩镰枪兵也不过区区三千人,不过就是这三千人,一字排在羽军重骑的冲锋正面,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人肉绊马索!
两军正面撞上的一瞬间,血浪翻飞,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只一个照面便有数百钩镰枪兵死于铁蹄之下,然而更多的骑士却被训练有素的钩镰枪兵砍断了马蹄,掌握不了平衡,顿时连人带马摔在地上——失去了机动力,再厚重的盔甲也只能让重骑兵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钩镰枪阵的作用极其明显,那就是彻底搅乱对方重骑兵的阵势,使他们有纪律的集群冲锋变成松散的轻骑式突进,对于平素极重视阵型训练的重骑兵来说,若不能抱成一团,严格排成三角锥阵进行突击,他们的攻击效果就会大大下降。孟凡为了培养这三千死士,花了不少的心血,但他也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这些相对廉价的多的枪兵去换对方的重骑兵,即便是以一换一也相当值得,更何况经过严格训练的钩镰枪兵基本都能达到以一换三的战果!
曹风的双目逐渐变得赤红,胸中的怒意熊熊燃烧,这也难怪,这些重骑兵被他视若珍宝,要知道培养一名重骑兵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难以计数的,曹风这么多年来搜刮所得有一半都扔在了重骑兵身上,说是心头肉也毫不为过。眼看着这些用白花花的银子培养出来的重装骑兵被人像砍瓜切菜一样放倒,尤其是想到宁子蔺说不定就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笑话,以往的镇静和理智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妈拉个巴子的。”他一把扯下头盔砸在地上,“传我命令,骑射手全军出击,袭扰敌军右翼,弓弩手压阵,重步兵第五旅,第六旅,第八旅列鱼鳞阵,立刻攻击敌军中军!给我告诉刘子千、黄胜、袁长路,三炷香时间还不能击破对方阵势,让他们全都提头来见!”
“大都督,此刻敌军阵势尚未被搅乱,重步兵冲击恐怕效果不大啊!”阎进忧心忡忡道。
“你懂个屁,老子养一个重骑兵的钱可以养五个重步兵!少废话,就算前面是块岩石,你们也得给老子啃下来!”曹风瞪着眼怒吼道。
就在曹风的北方军为了救援岌岌可危的重骑旅而大张旗鼓地出击时,在战场的另一边,南方军的正面阵线动静则要小得多。
由于得到的命令是佯攻牵制,宁子蔺也乐得清闲,除了用弓箭手漫射压制,就是派两个轻骑旅迂回到敌军侧翼骚扰,由于聂斯越手下的骑兵也不少,所以南方军轻骑也不敢过于冒进,只是远远地放箭,骚扰的力度自然就小了很多。
“曹獾子这次是真急眼了。”邝飞扬一直关注着另一边的战况,“这也只能怪他自己,急功近利,犯了兵家大忌,真当人家孟凡是白给的不成。这下好了,我看北方军这次是要伤筋动骨了。”
宁子蔺略略瞥了一眼,轻描淡写道:“才刚刚开始,只是碟开胃小菜罢了,伤不到他曹獾子的元气。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把防御工作做好了,以不变应万变。”
邝飞扬轻松地笑道:“子蔺,你有些谨慎过头了吧,辛军的兵力连我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还敢弃坚城出战,纯粹就是找死。”
宁子蔺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就是因为他们一反常态的表现,才让我担心。随家父子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怎么会突然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了,除非他们手里还有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底牌!”
邝飞扬想了想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秘密底牌无非就是从哪里偷偷调来一支勤王的军队,趁着两军混战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可我军的斥候已经撒到了四五十里之外,就算有人偷袭,我们也可以早作防备了。”
“你把随家父子想得太简单了,他们舍得两个主力兵团这么大的诱饵,想要取得的回报必然超出你我的想象。”宁子蔺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等他们发难,飞扬,你看到那边的山头没有?”
他的手指向右前方,那里是河滩地的延伸区域,矗立着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包,恰巧位于两军前阵之间,离两边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来便使得它的位置变得非常敏感。从战术的角度来说,占领这个山头,就等于获得一个免费的极佳的弓箭手阵地,可以直接打击到对方的中军本阵。但谁都不敢轻易去占领它,一旦有部队企图向那里移动,必然遭到对方远程火力的凶猛打击,而且会破坏这一侧战场暂时的均势,围绕这个战略要点的火拼是双方都不想看到的。
“那个山头——聂老虎可不会轻易地让给我们啊,攻上去自然不成问题,但那个距离,刚好被城头的投石机攻击范围覆盖到,得不偿失啊。”邝飞扬迟疑着道。
“所以我需要一个能打恶仗的人。”宁子蔺平静地说道,“去把白羡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