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老板双手捧着合同书兴奋不已,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那几百万,至少有一半是利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广告这一行就是这么暴利。很多时候几乎等于是无本生意,前提是你要有人脉和资源。

但话说回来,钱赚得再多也是老板的,我们打工的就只有看热闹的份儿。经常有很多没做过广告的朋友,一听说我是做广告的,马上就会说,做广告很爽吧。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没做广告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广告,在外人看来,一个多么时尚而拉风的行业。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等真正入行了就会发现,原来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事实上大多数广告人都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闻鸡起舞挑灯夜战那是经常的事儿,而且到头来钱也没比别人多挣。

我来解释一下广告行业辛苦的原因,给许许多多怀着广告梦的同志泼一盆冷水:

第一:暴利。

正因为暴利,所以这个行业竞争异常激烈。就拿广州来说,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遍布街头巷尾,少说也有几千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你要生存下来,就必须比别人神通广大。要比别人神通广大,自然就要多下苦功夫。

第二:广告本身的性质——虚。

广告本身可以说是一个比较“虚”的行业。做过保险的朋友都知道,保险是最难卖的。因为它卖的是一个虚幻的未来。比如我们卖普通的东西,都有一个实物摆在眼前。而保险,它卖的是一个假设,你买了保险之后,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就能得到什么什么。给人的感觉很虚,这就是很多人无法接受的原因。而广告呢,性质上跟保险大同小异,但实际上比保险难做得多。因为保险,一般都是几百块到几千块的事情,投资不大,顾忌相对较少。而广告,一单下来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甚至过亿,要让客户把这么多钱压在你身上,那难度可想而知,特别是我们这样不太出名的公司,那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们就要想方设法给客户吹出一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让他在这里面看到美好的未来,以此建立掏腰包的信心。如果这个肥皂泡吹得足够漂亮,客户经不住诱惑决定放手一搏,那就成功了。所以关键在于你的肥皂泡吹得怎么样,你不能吹得不漂亮,那样客户扭头就走,但你也不能漫天乱吹,一来容易被客户看穿,二来没那金刚钻你就别揽那瓷器活,否则违约金赔起来可不是好玩的。不过中国的语言文字是非常之博大精深的,很多平常的事情你换个词语就会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牛比无双。比如你在百度上随便查了一下客户公司的产品信息,你就可以说针对贵公司的产品进行了网络调研;比如你随便选了几家报纸杂志或者电视台给客户投放广告,你就可以说通过深入分析客户的产品属性,结合目前的行业环境,为客户量身订做了一套推广方案,让客户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广告效应等等。最后再整上几个孰如“资源整合”“多元化”等模棱两可的牛比词语。连蒙带骗的,也许离客户的口袋就不远了。但前提是该蒙则蒙,该骗则骗,如果是不顾原则没边没沿的乱忽悠,就只能等王天开车来接你了。

好了,言归正传。

老板这次总算大方了一些,请我和黄军去狠狠地整了一餐国家级保护动物,然后送了我们每人一部诺基亚N95手机。估计是这当儿兴奋过头了,不知道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后悔。

这次的单子能签下来,可以说完全是姜晨的功劳。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我打算请她吃个饭,时间暂定在本周六下午。虽然我以前无数次请过姜晨吃饭,但那都是因为爱情,而这次,是因为工作。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我和姜晨除了一起吃情侣餐以外,还能一起吃工作餐。

姜晨的打扮还是学生时代的风格,T恤、牛仔裤、平底鞋,而且不喜欢拿包。

由于我们两人都喜欢吃重庆菜,所以我选了一家重庆餐馆,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水煮鱼,这是我和姜晨都喜欢吃的一道菜,还要叮嘱饭店服务员多放辣椒。广州的餐馆做水煮鱼都不怎么敢多放辣,怕客人招不住,要在重庆的话,根本不用叮嘱,保证辣得带劲儿。

我接着要了一个铁板牛肉,一个葱花炒蛋,一个青菜,准备继续点下一道菜的时候,被姜晨及时阻止。

“行了,两个人四个菜,差不多了。”姜晨说。

“好吧,不够吃再说。”我一边说一边放下菜单。

要是请别人吃饭的话,四个菜未免寒酸,我肯定还得点上几个。跟姜晨就没什么了,大家这么熟悉,吃不饱再加菜就行了,没必要铺张浪费。

“小姜姜在公司负责什么的?”我对她的职位一直很好奇,于是问道。

“给我表哥做助理呗,不准叫我小姜姜。”姜晨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么可爱而惹人怜惜。

“那叫你什么,姜助理?”

“叫什么都行,反正不能叫小姜姜。”

“那好吧,不叫了不叫了。”这个曾经属于我的专用称呼,在现在这种关系和环境下叫出来确实不大合适。

“这次真的很感谢姜助理,要是没有你,就我们那破公司,想拿下这个单子恐怕够呛。”我接着说。

“其实我表哥对你的感觉很不错的,然后我再吹点耳边风,要不然我怎么说都没用的,他可是个铁面无私的人。”

“我看了这个单子的效果预估,说实话,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基本做不到。”

“效果预估不就是忽悠领导审批的吗,能达到个百分之六七十就烧高香了。”姜晨不以为然。

“一顿饭就让姜助理出卖公司了呀。”我逗她。

“你不也一样,不用请饭就已经出卖了。”

水煮鱼很快上来了,我给姜晨和自己各盛了一碗。

“刚才忘记叫汤了,再叫个汤吧。”看着满是辣椒的红红的水煮鱼汤,我幡然醒悟。

“好。”姜晨说。

“想喝什么汤?”

“有什么汤?”

我把菜单打开翻到汤菜的那一页,递给姜晨。

她看了看,说:“紫菜蛋花吧。”

说话间铁板牛肉也上来了,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你吃吃看。”我对姜晨说。

“这水煮鱼也不错啊,虽然比重庆的差了点,但是我在广州吃过的最好吃的水煮鱼了。”姜晨说。

“我选的地方,能错吗。”

“**病还是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