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市一家颇有档次的咖啡屋里,刘伟鸿和李鑫对面而坐。李鑫拿着勺子,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姿势很优雅。李鑫是一个很讲究生活品味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是衣着光鲜整洁,风度翩翩,脸上永远带着优雅的微笑。
刘伟鸿坐在他的对面,喝果汁。
刘伟鸿对咖啡不是那么感冒,当然也不讨厌。不过根据养生学的原理来说,果汁比咖啡要好得多了。
这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了。
暴揍陈伟南的第三天,朱建国就和刘伟鸿一道,到了大宁市。陈伟南还在医院躺着,医生检查的结果,和刘伟鸿说的完全一致。腕骨骨折、下颌骨折,其他没大问题。但下颌骨折比较严重。据说接诊的医生当时就咂舌不已。说这一家伙挨得亲切,幸好没咬断舌头,不然麻烦大了。
“打人的这个家伙,一定训练有素,是个好手!”
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或许这个医生也懂点武术。
虽然舌头是保住了,但陈伟南至少得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还得特别小心,吃饭喝水都需要人喂。陈崇慧见了这般模样,心里头对刘伟鸿恨之入骨,但刘伟鸿站在了理上,又无可奈何。只得打电话通知了自己的哥哥嫂子,让他们赶紧过来照顾陈伟南。
这事还没完呢,也不知道朱建国最终会不会听刘伟鸿的,真把陈伟南开除了。不过陈崇慧对这个倒不是太担心。终归他和朱建国是多年的老同事,以往交情一贯不错,朱建国应该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至于刘伟鸿,他算个屁!
只要朱建国表了态,他还能翻得了天?在一个单位,得罪了二把手不算,还要得罪一把手,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牛叉的家伙吧!
陈崇慧就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搞得整个农业局这两天的气氛都很紧张,大家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两位局长的霉头,白白挨一顿骂,岂不冤枉?
不过当事人刘伟鸿的态度,却冷静得令人吃惊,就好像此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上下班,和人打招呼时有说有笑的。
而食堂的伙食,也有了明显的改善。
庄栖凤私下里朝刘伟鸿竖大拇指,说有些人就是欠揍,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这个事令得刘伟鸿在农业局的威信空前高涨起来。
牛人!
而刘伟鸿的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这个上头。做纨绔,尚且不能凭拳头打出真正的威风,做干部就更加不可能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总是记在心里,器宇未免太差。
怎么办农业局的工作做好,将朱建国“整体包装”出去,才是刘伟鸿要考虑的大事。
朱建国倒也谨慎,这一回上大宁,只带了刘伟鸿,外加司机吴师傅。其他人一个不带。说白了,朱建国对刘伟鸿说的话,还不是信到十足。总觉得刘伟鸿能和省委组织部长的公子攀上关系,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对于小地方的小干部而言,省委组织部长是一个让人头晕目眩的职务。
一到大宁,李鑫立即出面接待了,很客气的请朱建国一行吃了饭,又安排他们在最好的宾馆入住,承诺说明天就给他们介绍省报新—闻—部的梁主任。
朱建国尽管以前没有见过李鑫,却也被他的气度镇住了。这个人,还真有高官子弟的架势。那种挥洒自如的风范,明显不是小地方的管家子弟能够比得上的。
这样一来,朱建国就在心里信了九成。
安排好朱建国等人之后,李鑫才单独约了刘伟鸿到这里聚一聚。
“伟鸿,真的打算沉下去一段时间了?”
李鑫轻轻搅拌着香浓的咖啡,微笑问道。
老实说,他现在对刘伟鸿的选择都有点诧异。刘伟鸿二十二岁,就上到了副科级,而且是实权副科,在浩阳地区,或许是独一份,非常了不起。但想想他的出身和那个威名显赫的大家族,这又丝毫也不足为奇了,甚至有点寒碜。真要只是想上级别,在国家部委那些大庙里,可比在浩阳地区强得多了。
就好像他李鑫,在省级机关内,也是轻轻松松就上到了副处,做官、生意两不误。
这个世家大族的政治安排,果然让人看不大明白。
刘伟鸿笑着答道:“我学的那个专业,在农村比较好发挥。到了大机关,就有点专业不对口了。”
李鑫就笑。
他不相信刘伟鸿这个话,但也绝不会刨根究底。毫无疑问,李逸风当上楚南省委组织部长之后,就意味着他已经正式登上了老刘家的大船。他李鑫和刘伟鸿之间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不仅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甚至有点“政治盟友”的意味了。饶是如此,一些不该问的,还是不能问。
这是规矩。
再是好朋友,彼此靠得太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哎,伟鸿,前两天我接到怀英的电话,他问到雨裳的事情了。哦,怀英就是我的大学同学谢怀英,也是雨裳的表哥。”
李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比较认真地说道。
刘伟鸿双眉微微一扬,问道:“他问了些什么?”
只要是与裳有关的事情,刘伟鸿都比较在意。实在上辈子的记忆太深刻了,裳对他的爱护与关心,多久都忘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裳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他的精神支柱。
谢怀英作为裳的嫡亲表哥,关心裳的情况无可厚非。但通常来说,谢怀英要了解裳的情况,可以直接和裳联系,似乎是没必要假手李鑫了。李鑫与裳之间,也就是前不久才有了往来的。刘伟鸿敏感地意识到,这其中有些别的东西掺和进来了。
“他问我上回和雨裳一起去青峰农校,与你会面的情况。”
李鑫没有藏着掖着,很坦然地说道。
刘伟鸿略一沉吟,说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问这个?”
“说了,他说,老贺家对这个事比较关注。”
李鑫说道,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当然知道老贺家是什么样的来头,和老刘家一样,是共和国最顶级的豪门之一,就算不能与老刘家并驾齐驱,也相差不远。这样的豪门,忽然关注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说,雨裳与贺竞强订过婚的?”
见刘伟鸿沉吟不语,李鑫又问了一句。
这个事情不能不搞清楚了。李鑫尽管不是京城的世家子,但对这些豪门大族之间政治联姻的情况了解得不少。同样的政治联姻,在省里也经常能够见到。政治联姻并不是某一个阶层或者某一个地域的专利,只要有政治利益的地方,就会存在政治联姻。
说白了,这种婚姻的内涵,其政治诉求远远大于实际意义。李鑫甚至听说过,政治联姻的当事人双方,在结婚之前就签了协议,只结婚,不同房,各玩各的。
当然,这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情形,但这种情形的存在,也从某种角度揭开了政治联姻的一些内情。
在此之前,李鑫并不知道,贺竞强和裳有婚姻之约。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有了刘伟鸿“掺和”进来,问题就变得非常复杂,非常严重。很有可能被人家解读为老刘家的嫡系子弟,在挖老贺家的墙角。
仅仅只是三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也就罢了。万一这中间还牵涉到其他的政治利益呢?三大豪门搅合在一起,其他人随便涉足进去,一不小心就会被绞得粉碎。
这样的庞然大物,招惹一个都不得了,何况一次招惹了三个?
刘伟鸿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对,订过婚,现在也没有解除婚约。”
李鑫的脸色就微微有些改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当然不想牵涉到里面去,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已经牵涉进去了,就算想置身事外都没可能。只能面对了!
“听谢怀英说,贺竞强前不久去江口出了一趟差,专程去找过裳。”
默然稍顷,李鑫又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刘伟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贺竞强去江口出差不足为异,去找裳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是有婚约的,算得未婚夫妻。但这个事情,裳却没有跟他提起,这就不对了。
莫非裳又改变了主意,准备接受家族的安排,继续与老贺家联姻?
对于刘伟鸿来说,这也不仅仅是个感情纠葛的问题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老贺家与老云家“紧密团结”,对老刘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伟鸿啊,你和雨裳……”
李鑫试探着问道。
刘伟鸿和裳要真是有感情纠葛,事情就真的十分麻烦。两大豪门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引发一场龙争虎斗!
老贺家固然面子要紧,老刘家的面皮,却也并不是谁说剥就能剥下一层来的。
何况中间还牵涉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政治博弈?
刘伟鸿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来开,微微一笑,说道:“李哥,这不要紧,真的,关键在于雨裳姐自己的意思了。”
李鑫轻轻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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