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小也算个地主了
送走孙瑜之后,舒沫又把陈老汉请到正堂来问话。
这次,却不问庄稼的事,只问他本人和家人的情况。
陈老汉名叫陈东,却是四十七岁,只是常年做着农活,风吹日晒的,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许多。
古人寿命普遍不长,她原来还有些担心,他身板看着挺直硬朗,若是年近花甲,到底也用不了几年。
这時松了口气,微微而笑,直接道:“请你做这农庄的管事,你可愿意?”
陈东唬得站起来:“这可使不得?别的不说,小人大字不识一个,记帐头一个就不成。”
“无妨,”舒沫温和地笑:“不会可以学,而且你还有二个儿子,可以在一旁帮衬着。”厨沫大三。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提携他一家,以后要在他二个儿子里挑一个来继任做管事了?
陈东激动得双唇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东,东家小姐……”
“另外,”舒沫又道:“我这后院还缺二个粗使的婆子,白天帮着洒扫庭院,晚上守门值夜,不知陈管事可有得力,可信之人推荐?”
“有有有,”陈东忙不迭地点头:“小姐若不嫌弃,我家婆娘倒是有几斤力气?再加上两个媳妇,不晓得够了不?若是不够,我要婆娘再去找几个。”
“这三个人里,可有会做饭的?”舒沫问。
这几日是春红,绿柳,立夏,许妈轮流下厨,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东家小姐要找厨娘?”陈东这次却反应快,忙道:“我家里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只会做些粗食,入不得小姐的眼。我明天去打听一下,挑个勤快,不贪嘴,手艺又好的。”
舒沫笑了:“这敢情好,若是方便的话,你让她们今晚就过来,月钱是五百,月底结帐。”
“给东家小姐办事,那是抬举她们,要什么钱?”陈东连连摇手。
“要的,”舒沫正色道:“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再说我这里全是女眷,守门的职责不小,夜里需得十二万分警醒。若是因吃酒打牌误了事,我是要罚的?”
“她们不敢?”陈东拍着保证:“若敢吃酒打牌,我揭了她们的皮?”
舒沫又笑:“若不当值,吃些酒却也不是大事。”
“庄户人家,有口饭吃就不错,哪有什么余钱吃酒?”陈东一口否定。
舒沫顺势问他,家里有几口人,种多少田,交多少租,能打多少粮食,一年的收入如何?
陈东叹口气:“一家老老小小,四代共十三口人。两个儿子也是壮劳力,两个媳妇也算半个劳力,再加上几个半大的孙子都还能帮着干点活。遇着丰年,粮食打得多,还能有点结余,若遇上荒年,就只能掺些野菜了。”
他见舒沫一脸怔怔,笑:“我们家算好的,也只有荒年要掺着吃。村里好些人,丰年都吃不饱。若遇上个三病两痛,就得卖儿鬻女。”
舒沫试探地问:“依你看,每亩田收多少租,比较合理?”
陈东诧异地抬了头看她:“田租多少,都有定例,岂有佃户自定之理?”
舒沫笑了笑,道:“今日也累了,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找个時间搬进来就可以了。”
回头她倒是要去查一下,按律,她每年要交多少租子给朝廷?
她虽没打算从佃户身上刮钱,但也没道理白养这么多人。
需得算个合理的章程出来,既不让自己贴钱,又最大限度地让佃户获益。
陈东憨憨地笑道:“也不用商量,反正只我一个人,今天就可以搬进来。”
“你家里人不搬来?”舒沫惊讶地问。
“我家就在村头,离这也不远,若有事,跑一趟就是了。”陈东笑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满满当当十几口人,会吵着小姐。”
舒沫听了,也就不再勉强。
陈东前脚刚走,那边立夏又来回,说侍卫要走了。
她急忙让立夏拿了银锞子打赏。
这么折腾了一回,再回到房里,只觉骨头都散了,一头扑在迎枕上:“哎呀,可累死我了~”
立夏跪在脚踏上,轻轻地帮她捏着肩。
见她累得一动也不动,不禁嗔道:“小姐这一天,办了别人一年的大事,能不累吗?”
“嘿嘿,”舒沫闭着眼睛,低低地笑:“可是,拔走了插在心口地一根刺,不是吗?”
“小姐,”立夏轻声道:“以后要做这样事,事先给个暗示,让我心里有个底。别跟个闷葫芦似地,让人心都要跳出来?”
她还以为,小姐真就吃了这哑巴亏,让他白讹了五百七十两银子去?
“就凭他?”舒沫撇嘴:“再说了,我是那肯吃亏的人吗?”
立夏想起她硬撑着病体也要挣扎着去舒府,不禁深深叹气:“为了这个破田庄,小姐差点把命都搭上了?拿到手里,却是个烫手的?”
“烫什么手呀?”舒沫翻过身来,双目炯炯地看着她:“我如今,大小也算个地主了?咱有山有水,有田有地,等再过一两年,准弄成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羡慕死一大帮子人?”ubzx。
立夏抿嘴一笑,顺口调侃:“这么说来,现在只差个能与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姑爷,小姐的梦想就算齐了?”
“死丫头,你敢取笑我?”舒沫腾地坐起来,拧她的腰。
立夏咯咯笑着,缩着肩膀躲闪:“好小姐,算我说错话,饶了我成不?”
“不成?”舒沫掐着腰,跪在床上:“你这丫头,给你三两颜色就开染房,不修理不成了?”
两个人正在笑闹,春红和绿柳两个抬了热水过来,侍候舒沫洗漱。
舒沫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了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穿着,只觉通体都舒畅了。
许妈进来说:“小姐,陈管事领了个媳妇过来,是说厨娘。”
“他手脚倒是蛮快。”舒沫笑道:“把人领进来瞧瞧。”
陈东一辈子做农活,突然被提拔当了管事,好比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自然是卯足了劲,全心全意地替她办事。
那个媳妇夫家姓周,三十来岁的光景,说是原先在京中大户家里帮厨,只因婆婆重病,不得已才辞了工回乡。
舒沫见她人长得周正白净,看人時眼睛并不左右乱瞟,已满意了五分;叫她伸出手来,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可见是懂规矩的,便当场点了头。
“这就行了,不试试她的手艺?”陈东却有些急。
“不用了,”舒沫浅笑:“陈管事推荐的,必定是好的。只是,我这里人口简单,家底也不丰厚,比不得大户人家。工钱却只有八百,不知你可愿意?”
周嫂自然满口答应。
她原来在别人家,只是帮厨打杂,一月也不过五百钱。这時可以掌厨,又涨了工钱,离家里又近,哪里有不欢喜的。
绿柳生恐舒沫将她赶走,一等她点头,忙不迭地交了厨房的钥匙出来:“你来得可巧,正赶上做晚饭~”
别的且不说,只那油烟味,就把她熏得够呛,还废了她二身衣裳,也没地说理去。
许妈一指头戳上去,笑骂:“瞧把你馋的,小姐几時饿过你似的?”
春红哧地笑出声来:“可不是馋了,我整日吃着自个做的菜,也觉得味同嚼蜡。”
立夏就在一边点头。
舒沫听不过去:“我都没吱声,你们倒比我还金贵了?”
“小姐是没吱声,直接找了个厨娘过来。”立夏笑着打趣。
绿柳本来要生气,这時憋不住,笑了。
她一笑,一屋子的女人顿時都笑了开来。
周嫂在一边陪着笑脸看着,暗忖。
这东家小姐跟丫环们笑闹成一片,也没个架子,看来不是个难侍候的主。
她接了钥匙,进了厨房,先把锅碗瓢盆瞧了一遍,又查看了现有的食材,挑自己拿手的,手脚麻利地做了八道菜出来。
三荤三素,加个三鲜汤,一个卤味拼盘,往桌上一摆,只那香气就引得人肚里的馋虫往外跑。
舒沫招呼一声:“今儿高兴,也不用分什么主仆了,大伙坐下来,一块吃?”
许妈还有些矜持,几个丫头已欢呼一声,老实不客气地上了桌。
不到半小時,跟蝗虫过境似的,一桌子菜风卷残云地消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