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中被分在秘书组。
秘书组的主要工作是,负责会议的所有文字资料,包括会议通知、领导讲话、五个单位在会上发言的经验材料,以及会议后,收集各单位落实会议的工作方案并汇总。
五个单位的经验材料已经布置下去了,三个单位欣然接受任务,大家也觉得这三个单位的笔杆子基本能完成较有质量的初稿,交上来后,稍做修改和润色就可以了。有两个单位却必须派人下去帮他们写,比如边陲镇,凡他们呈送的材料一直都很糟糕,别指望他们自己能弄出高水平的东西来。
边陲镇委书记也打电话叫李主任派援兵,说你们县委办的笔杆子一大把,还是你派个人下来吧!李主任便点名,要老好人和张建中负责这个材料。他对老好人说,由张建中写初稿,你把关。
老好人当然知道,这是要他带张建中。
会议结束后,他就打电话给边陲镇委书记约定去他们那的时间。
放下电话,他对张建中说:“我们明天出发。”
张建中很是兴奋,从小到大,他几乎没离开过县城,去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是很吸引的,而且,这还是出公差,车费可以报销,听说,每天还有出差补贴。
老好人说:“我们要在那里住几天,稿子写好才回来。所以,要带些换洗衣服。”
张建中傻乎乎地问:“要不要带蚊帐被子?”
此话逗得全办公室的人都笑起来。
有人说,还要带水桶去,不然,怎么洗澡?
有人说,别听他乱说,水桶可以不带,借别人的也能用,但床一定要带,不然,你没地方睡!
老好人说:“都别听他们的,带换洗衣服就行了,其他的那边都有。”
他告诉张建中,今天先看看边陲镇的有关资料,先对边陲镇有一个初步了解,不打无准备之战嘛!
张建中很清楚收集素材的重要,跑了一趟档案室,把这一年来有关边陲镇农村工作的资料都收齐了,把这一年来,当地小报上报道边陲镇的报道都剪了下来,下班回家,一篇篇地看。
这几天,他根本没闲暇想他的小说,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加班忙公事。没有接受去边陲镇的任务,他加班看各种机关文章,从中摸索规律,写机关文章嘛,不能不弄懂其中的规律。他发现,机关文章就像命题作文,领导出题,所谓的笔杆子写文章。他发现机关文章,不能使用抽象的比喻,不能乱用形容词,更不能有人物的心理活动和对话。
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没弄懂的东西,但李主任根本不给他像工厂那样的三年学徒期,他要你张建中马上证明自己。因此,张建中非常希望这次去写边陲镇就能证明自己。
老妈把张建中要带的换洗衣服都挑好了,放在床上。
她问:“你看看还要带点什么?”
张建中只是看了一眼,说:“可以了。”
老爸说:“牙膏、牙刷、毛巾也要带。”
老妈说:“明天还要用,用完再带上。”
老爸问:“总得有个袋子装吧?这些衣服什么的,你让他捧着去啊?”
一家人几乎没出过门,还真找不到适合装衣服的袋子。
老妈说:“先叫邻居借用一下。”
老爸问:“谁家有?”
老妈说:“隔壁的老伍在厂里当供销经常出差应该有。”
老爸说:“别向他借,他那家伙一直不服气我们家儿子调进县府大院,向他借东西,他不借,还会嚷嚷得整个巷子都知道。”
老妈说:“阿花也经常去省城进贷,她应该也有装衣服的袋子。”
老爸说:“阿花那袋子我见过,是帆布编制的,我们儿子怎么能用那么土气的东西?”
老妈不耐烦了,说:“这个不能借,那个又说不行,你说说,到底去哪弄这么个袋子?”
老爸说:“你别忘了,我们儿子是国家干部了,不能让人说闲话,不能不伦不类。”
……
张建中被他们吵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说:“你们别在我这房间吵行不行?你们像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我还怎么看东西?”
老爸老妈忙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埋怨:“都是你,都是你。”
“怎么是我呢?你没说话啊?你没吵他啊?”
两人才出门,就听见阿花在外面叫:“张建中,你出来!”
老妈急急脚走出门,悄声对阿花说:“别吵他,他在加班呢!”
老爸也跟了出来,说:“以后少点打扰他,他现在是县府大院的干部了,*心的事多,没闲工夫管你那些琐事。”
阿花说:“很了不起啊!以后叫他别来找我。”
说着,她就推着堆放服装的小车往自己家走。
老妈忙拦住说:“别听这死老头乱说!你找他有什么事?你要他帮你干什么?他没时间,我可以帮你。”
阿花说:“你帮我什么?你能帮我什么?”
老妈说:“不是替换你回来吃饭吗?我可以去帮你守摊档。不是帮你收摊吗?不是你去进货要去车站接你吗?我都可以干。”
阿花觉得老婆子的话更伤人心,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谢谢你的假好心!”
老妈愣了一下,又说:“你别误会,他现在是很忙,是顾不上那么多。”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每次见阿花来找儿子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每次见他们两人在一起,都觉得他们很般配,即使现在张建中是国家干部,阿花还是摆摊档的个体户,她还是希望他们在一起。
女孩子家,知根知底很重要,阿花可是好姑娘!
“你说什么呢?”张建中从屋里出来。
老妈便笑着说:“他来了,他来了。”
一边说,一边拉老头子回家。老爸说,你拉我干什么?老妈说,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回去找找有什么袋子可以装衣服的。老爸说,家里有吗?有还用找吗?但还是被她拉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