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有自称王浚使者,自棘城携牛马钱粮至营中,犒赏诸将,皆欢颜,您是否出去看看!”
宇文部族的大帐之中,宇文部这次的统帅、宇文鲜卑逊昵延之子宇文乞得龟,正与手下部将针对王浚人马入棘城一事,正在商谈,正谈到关键时刻,忽然就听到帐子外面一阵喧哗吵杂,正说让人外出打探缘由,就有人过来禀报了兵营中的事来。
宇文乞得龟顿时满脸意外,又听到外面的声音着实不小,不由就走到外面,要一探究竟,等出来之后,就见一名披着红色大氅、手持银边长刀的英武男子走了过来,对他拱了拱手。
此人当真是气度不凡,宇文乞得龟下意识的回礼,随后就听那人说道:“宇文将军,我家大将军得知贵部围困此地多日,耗费了不少粮草,所以特意派遣我等过来,送来补给!此次也是大将军之计谋,那慕容部知道不敌,于是派人与大将军求和,我等此来就是利用此事,从宇文部那便诓骗了一些粮草,都放在下面了,另外宇文部也有封信,让我们转交给您。”
话音落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
宇文乞得龟拿了信,却没有拆开,而是看着面前的这人,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审视、思考。
那持刀人就道:”宇文将军若是怀疑我等,也是对的,我家大将军也提了此事,所以交了这块令牌给我。“说着,他又取出了一块令牌。
宇文乞得龟一见令牌,心里的疑惑倒是消除了不少,因为这块令牌他在蓟县的时候,也曾经见过,确实是王浚之物。
那人又道:“大将军大军在后,不日将至,到时定可破了棘城,这情况便是如此,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再将将军的命令传给王将军,就先行告辞了。”
由于他说话的时候,是中带有着一股淡淡的味道,此时话一说完,不由分说带着人就往外面走了过去。
宇文乞得龟自然觉得有些不对,便出言要阻拦他们,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营帐的外面忽然一阵混乱,就听阵阵马鸣之声,随后是混乱的马蹄声响。
后面负责瞭望的人传讯过来,说是慕容翰又带人过来捣乱了!
随即,整个兵营就为之哗然,那些本来沉积在新得物资喜悦中的将领们,也纷纷回过神来。
宇文乞得龟也顾不上管那持刀男子等人了,吩咐了两人过去拦截,说是将他们请回来,自己就当先找到战马,然后跨刀上马,过去询问情况。
这一番混乱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却被告知是虚惊一场,说是慕容翰带病过来,似乎是见宇文部的兵营中准备妥当,中途又退了回去,让这宇文部的人好一阵忙碌。
等宇文乞得龟重新下马,就觉得今晚的事有些不对,便要唤回派去拦截持刀男子等人的兵卒,询问那边的情况。
但这边刚有动作,忽然兵营又是一阵混乱,随后就有人过来告知,说是段部鲜卑那边派了人过来,要有事问询。
“我料定他们也该来了。”
随后,宇文乞得龟就在自己的大帐中,见了段部鲜卑派来的那人。
此人名段波,是段疾陆眷、段文鸯的族弟、从弟,最近在段部鲜卑随王浚征伐的几次战争中崭露头角,现在也领着一路兵马,跟随段疾陆眷兄弟征讨鲜卑,薄有名声。
宇文乞得龟一见此人,便笑道:“怎么,你过来,可是受段疾陆眷指派?”几个鲜卑部族,对彼此之间的事情都很清楚,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兵营,所以段疾陆眷偷偷南下的事,他宇文乞得龟也很清楚,但这里却故作不知,省的节外生枝。
更何况,围城持续到现在,几部人马都有损伤,鲜卑人打仗,后勤补给不够完善,平时入寇中原抢掠的时候,自不会显得有多少问题,而且他们现在入中原,多数是替王浚打仗,后勤都由王浚负责,他们只管打仗。
所以此时一单独出来围城,这后勤问题就凸显出来了,不光是段部,宇文部也是一样,相比较之下,反而是高句丽的情况最好了。
面对问询,段波却不回答,反而说道:“我刚才从宇文将军你的营中走过,见沿途有兵卒、将领饮酒,又有不少的牛羊之物,不知是从何而来?”
“那写东西,是幽州的王大将军派人送给我的,”宇文乞得龟倒也不打算隐瞒,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问题所在了,“这件事,你可以如实回报给段疾陆眷。”
段波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话,不要说我家少族长,就是我也不会信的,宇文将军你该不会想将这事,都推到之前那些穿着王刺史亲兵服饰的人身上吧?这群人先入棘城,那时候还是空手,等他们出来就带上了大批的牛羊粮草,还都送到你的营帐里面了,这事你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这些东西是王大将军提前放在慕容部,就等着他派人取了,在送到你帐前的吧!”
“我虽不知具体原因,但还镇就像你说的这样,”宇文乞得龟知道自己如实诉说,对方恐怕也不会相信,而且越是说,越显得不对劲,所以就转而说道,“那几人我已经让人拦下来了,等他们过来,你问问他们就知道前因后果。”
段波却不言语,做出了等待的样子,但等到后来,却等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没拦住那几人,让他们跑了?”宇文乞得龟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知道不妙,“你们做什么吃的!营中这么多人,还能让他们几个人跑了?”
那回报的人却很委屈,解释道:“当时营中都在抵御慕容翰,咱们一共就四个人,怎么拦得住他们?再说了,他们之前还和几位将领谈笑,又有那位王大将军的名头,您的命令也没正式传达全营,咱们让人过来帮手,根本没人听啊!”
“你们!”宇文乞得龟太守指了指那人,一副叹息之色。
段波在旁冷眼旁观,听到这里,便拱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给我家将军复命了,这便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宇文乞得龟只得看着,他已然知道自己怕是中计了,有心把人拦下来解释,却知道这时候拦人,只能适得其反。
“希望他回去之后,能把我的话全部转达,而段文鸯能看在大局的面上,暂时忍耐,否则的话……”
这个时候,宇文乞得龟反而有些遗憾了,遗憾在段部的兵营中坐镇的不是段疾陆眷,而是那个冲动的段文鸯。
果然,他的担心不是错的,段波回去还没多久,就听兵营外面一阵叫喊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
宇文乞得龟暗叹一声,带着人要亲自走出兵营,与外面过来的人交涉。
但这边刚下了命令,就有人过来阻止,说是太过凶险,虽然两边是联军,但一直在相互提防,彼此之间更有敌意,贸然出面,说不定会有意外。
宇文乞得龟却道:“你当我不知么?只是如今陷入慕容之计中,此计就是看准了我等部族之间隔阂众多,彼此牵制,这一个计谋确实毒辣,乃至接近阳谋了,哪怕我等部族之间,都猜到这可能是个挑拨之策,但问题是这挑拨随时有可能成真,若不能打消各部族的疑心,则联军危矣!”
说到这里,宇文乞得龟却觉得今日之事,当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明明自己一方战有绝对优势,结果从围城开始,就诸多不顺,一直到现在,原本局势不过是对峙,结果一夜之间,似乎局面就要有巨大变化。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酒足饭饱、养精蓄锐,要和一个瘦弱之人决战,结果力气还没使出来,就被缠得难以为继,像是陷入到了泥沼之中。
“传闻中,慕容部这一连串的变化,都有那代郡的陈止在背后指点,也不知道真假,听说段部鲜卑为此还特地要和王浚交涉,想要搞清楚此事,若眼下的局面,真的都是陈止出谋划策所致,那这事可就真不能无视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又有人过来劝阻道:“将军,你还是不要亲自外出,至少不能出营,您也说了,这几部各怀鬼胎,万一那段部就想着用此为借口,闹将起来,岂非遂了他们的愿?您是想要亲自出面,以示诚意,但他们可未必就是抱着诚信来的!”
听了这话,宇文乞得龟心中叹息一声,知道这就是慕容部想要利用的地方,即便自己也无法避免,因为此人说的不假,万一那段文鸯来此,就不是要分清是非曲直,单纯要来拿住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他便让人拿来柱梯,爬到了那营门上的走道上,居高临下的朝外面看了过去。
营外灯火通明,却是有诸多兵马拿着火把,那火光汇聚起来,将宇文部的营门照耀的清清楚楚。
火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一名高大青年骑在马上,冷冷的看过来,不是段文鸯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