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安静,最后还是被王浚打破的,毕竟这种时候,他不说话,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蝉,根本不敢言语。
“事情到底如何,你给我说清楚!”他朝着那过来报信的幕僚,冷声问道。
那幕僚心中惊恐,却不得不战战兢兢的道:“咱们刚收到了代郡送来的一封信,那信上说……说……”
“说什么!”王浚的耐心已然耗尽,听着手下吞吞吐吐,李声喝问!
那人吓了一跳,赶紧回报起来:“说是咱们违逆朝廷,派兵攻伐,擅自开启战端,乃是叛逆之举,他既被攻,要维护朝廷威严、大汉江山,就不能坐以待毙,会……会主动出击!”他说话的速度很快,竹筒倒豆子一样的说着。
“好好好!”王浚感觉这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挡都挡不住,“当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你听这都是什么话,谁给他的狗胆,居然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敢威胁我,敢诬陷我!简直找死!找死,你们懂么?”
其他人哪里敢回话,被王浚的目光扫过,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嗯?
忽然,王浚注意到那传话的幕僚,似乎欲言又止,马上心里就明白了,冷声问道:“怎么?信里还说了什么?”
那幕僚已然是心惊胆战,但被王浚问着,却还是得硬着头皮的回答道:“那信中还提及,说是已经上书朝廷,让朝廷主持公道,也好分个是非曲直。”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安静。
只是这一次安静中,却伴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息。
同样的,他们心里一个个都憋屈的难受。
你说这叫什么事吧,本来想先发制人,然后诬陷一番,结果这边还没到地方,半路先辈人拦了路,一通胖揍,不得不退守,结果还被人说是先动手——确实是先动手不假,但动手成这个样子,着实不在计划,感觉像是开车去撞人,半路却被人碰瓷了。
别提有多难受了!
蓦地,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王浚怒极而笑,“好算计,好算计啊!这么看来,偷袭宇文部的人,必然就是那陈止指派的了,真是好算计,这边不宣而战的偷袭,那边立刻就上书朝廷,要把这件事的性质定下来,这必然是蓄谋已久,要说他事先没有什么打算,无论如何,我都不信!”
说到最后,他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众人,被其看到之人,心底都是一凉,已经明白过来。
这次的事,可以说是非常滑稽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王浚他们不光能偷袭了陈止,还会倒打一耙,说是陈止主动挑衅在先,到时先下手为强的他们,必然取得战略上的优势,就算陈止背后有陈家、杨家,也是难逃败亡,等一切尘埃落定,朝廷上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但是现在……
“既然他陈止想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那也要有这个实力才行!”
一番暴怒过后,王浚强压着怒火,冷笑起来:“以为偷袭了宇文部,便高枕无忧了?三路大军之中,这宇文部的一路,乃是最为弱小的一部,而且因为不愿意受我节制,他们的兵马也最是零散,这一路本来就是拿出来分散陈止的注意力的,如今他谋划偷袭,想来本土便得不到七品鲜卑的驰援,这是取死之道!”
这么想着,王浚一转头,冷冷的注视面前众人,下达命令:“给我传令下去,让王昌加快行军,阮豹的兵马也不用等待了,直接跟上去,然后让段部那边尽快击破广昌,让他们将人都压过去,城破之后,准许他们劫掠三日!”
“诺!”
立刻就有两人先后出去传令。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王浚眯起眼睛,冷笑道:“这次我没有半点留手,大半年的休养生息,加上从平州带回来的从军,一共十万大军,他陈止区区一个代郡,不过一万武丁兵卒,凭什么和我斗?真以为破了一路宇文兵马,就可以肆意妄为,乃至在朝廷上批判于我?妄想!想来要不了几日,段部兵马攻破广昌县的消息就该传来了,到时他陈止是什么表情,我还是真实期待。”
………………
“将军!我等前锋已经彻底溃败,敌军已经追入林中了!”
几乎就在王浚那边传达命令的同时,在幽州城的西边,位于范阳郡与代郡交界之处的一片林森中,正有嘈杂声响此起彼伏,却正是一名名兵卒,正艰难的在密林中穿梭,他们的脸上多数都呈现出惊恐不安的神态,不少人更是身上带伤。
不过,听着那一个个呼喊的口号、命令,仔细观察一番之后,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尽管看起来有些溃散,但这些兵卒依旧还维持着最基本的组织性,并不是真正的溃败,甚至在林中各处,还有诸多兵卒不断的将消息朝着一个方向传递。
那里正是段锦等人所在之处,这位一个时辰之前,还率领一支大军,意气风发的出征,想要给广昌县来一个措手不及的突袭,甚至中途碰上了不少来往的商贾,都被他裹挟的裹挟,押送的押送,就是为了保守隐秘,甚至途中还碰上了南下的佛法简、聂道仁师徒,尽管聂道仁有所准备,但段锦还是果断要将人留下来。
但就在这个交涉的途中,忽有一支兵马从周围围了上来,而且一来就是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尤其还有诸多火毬飞来,炸裂之后,诸多铁蒺藜四散,一下子就将段锦这支兵马给搅动的一片混乱!
段锦当时脑子就一懵,但好在及时回过神来,立刻安排人将佛法简师徒控制起来,同时朝兵马前段赶去,想要发布命令,控制局面。
然而头一次遇到这般袭击的兵马,还是很快濒临崩溃,脆弱的指挥体系甚至让段锦陷入了乱军之中。
若不是有忠心属下拼死护着他,这会他已经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了——其时正有一颗火毬是直奔他而来的!
好在,经过初期的混乱之后,段锦立刻意识到,自己碰上什么。
“那些火毬,是单梢砲发射出来的,袭击我们的兵马来自代郡,是代郡武卒!我们被他们偷袭了!”
喊出这些话的时候,段锦的脑子里其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因为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分明是自己领军去偷袭代郡,怎么还没出范阳郡,反而被对方给偷袭了?
只是,混乱的战况,已经不允许他多做思考,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靠着平时的积威,他总算控制了一部分兵马,裹挟着众人,退进了旁边的密林,总算是离开了开阔之地,暂时缓解了未及局面,但接下来,更大的困境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