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原本在金水溪上存在了上百年的金水桥成为了历史。
而对于这座桥,大石乡还有着一个对于修建者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
据说这座桥的修建者是大石乡百多年前的一位一生乐善好施的刘大善人,当时的刘大善人年已过六十,空有万贯家财却始终无后,后来大石乡来了一游方道人,刘大善人于是求教这位道人,后来道人走遍大石乡的山山水水,最终让刘大善人出资黄金百两在这修了这么一座十来米长的双拱石桥,并取名叫金水桥,意指钱财如水之意,不过这钱财如水在不同的人口中却有着不同的含义,这里面的意思到底是重钱财还是轻钱财在大石乡是争执了上百年,可惜那个游方道人只留下钱财如水金水桥这几字,也就是因为这几字,原本没有名称的无名小溪也有了金水溪之名。
后来,两年后,刘大善人年仅十六岁的九夫人果然为他生下一儿,以至于当时这座桥又被称之为求子观音桥,直到现在,依然有生不出子嗣的青年夫‘妇’会在深夜前来祭拜此桥求子。
不过据另外的传说,这位刘大善人应当是百多年前开河县最大的匪王刘大刀,而这也是开河人上山为匪前留后这一传统的最重要一个佐证。
不过现在,桥没了,关于这座桥的传说自然也就即将烟消云散。
“小秦,在看什么呢?”
转过头,秦爱民这才发现月长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月姐,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明早才过来,这一夜可得误不少的事啊,你就这么舍得。”
一听秦爱民的调侃,月长青脸不由一红,之后笑骂道:“滚。”
月长青一到,秦爱民这里自然也就解放了,虽然浮桥的事情杨大庆是安排秦爱民负责,但月长青这个财政所所长管着也不差,而且今天已经到了大年初五,不管怎么样他也还是得回去跟家人聚一聚,有些该去拜年的也得去走上一圈,不然‘弄’不好有人会说他毕了业当了官就白了眼,而且这几天做账也帮自己做出了三千块钱,相信这个年也能顺利过下来了。
对于这灰‘色’收入,在乡政fǔ呆了半年的秦爱民已经不像学校中时那般反感,说实话,在政fǔ工作,就那点工资,如果不伸点手,每月光买烟就得用去一半,再加上各种领导、同事家的宴请,工资根本不够。
而且烟酒,红包的消耗完全跟职务成正比,职务越高日常开销反而越大,打个比方,如果只是农机站普通工作人员,也就只需参加站长,副站长之类的宴请,顶了天了再加上一两位副职乡长、书记。
但如果是副乡长,那得赴的宴请就多了,乡长书记家肯定是逃不掉,再加上本乡好几十个同级别的副职,各办各所的主任所长,如果‘交’际再广点,结‘交’几个其它乡镇的干部,县市里的局长,书记,县长,市长,县委书记,市委书记,正的加副的,没有八十也有五十,一年算下来得多少?
这里还少不了一些一年到头挖空心思差不多连家里的猫生了都想摆上几十桌的官员,别人请了能不去吗?
当然,这东西有去也有回,所以大家都挖空心思都想保证自己不亏本,这宴自然就更多了!
将账本‘交’给月长青,月长青对于新的账本与上面的数据毫不吃惊,看了看之后便随意的收入了自己包中,这些东西靠的是默契,两人也合作了大半年了,这些事自然不需要明言。
将手里的事情都安排了一遍,向值班的副乡长打了声招呼,虽然轮到他休假了,但还是得通知一声,之后秦爱民便乘车赶回了开河,不过到了开河后的秦爱民并没有立即赶回家,总之回到家中少不得还得过大哥大姐夫那一关,有些事情赶早不赶晚,越早解决越好。
翻出秦松留给他的大哥大号码,足足拨了好几十次,用了近半个小时,这才终于拨通了秦松的大哥大。
这年头,像开河这样的并不算发达的城市,这大哥大的信号覆盖范围是小到可怜,出了城区不远就没了信号,像石林这样的小县城就更不用了说了,就是在县城里面都不见得一天二十四时都有信号。
又过了半小时,一身黑衣装,手握大哥大的秦松骑着一辆摩托车终于停在了秦爱民身前。
“八叔,有什么事?”
刚才拨通秦松的大哥大,只报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话还没完便又没了信号。
看了看秦松现在的装扮,秦爱民虽然有些皱眉,但没有多说,毕竟对方虽是他晚辈,但年岁比他还大好几岁,“跟我去一趟三哥家。”
秦松脸立马苦了下来,“八叔,三叔家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
秦爱民的三哥秦爱党今年四十三岁,特殊时期时就是出‘色’的革命小将,仗着老爷子帮他取的好名字,爱党同志二十年前曾经也算得上是开河的风云人物,结果二十年过去了,依然脱不了喜欢给人上政治课的‘毛’病,以至于秦家的小辈人人见了他就头痛。
“有些事情你得去帮我参谋参谋,毕竟关于做生意的事情你比我懂得多。”
秦爱民干脆装糊涂,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拉着秦松去一趟。
将摩托车停在秦爱党家楼下,越往上走,秦松脸上的表情是越发的苦,当秦爱民敲响位于四楼的秦爱党家房‘门’时,秦松差点就想往楼下逃。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秦爱党早已下班,开‘门’时一见居然是秦爱军,秦爱党脸上反而是一脸的错愕。
“老八,你怎么来了。”随后才又看到躲在一旁的秦松,秦爱党居然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也来了?”
两个怎么也来了,但语气却有天差地远的区别,对秦爱民的语气是错愕带一点欣喜,对秦松的却是赤祼祼的不悦,显然是十万分的不欢迎秦松。
秦爱民笑了笑,“过来拜个年,顺便‘混’顿饭吃,老松是我叫来的。”
秦爱民年小,但辈份高,别看秦爱党已经四十五,但再大也是哥,比起秦松这个侄儿,秦爱民从小就不惧怕爱训人的秦爱党。
秦爱党听秦爱民说得好笑也不由的笑了起来,“进来吧。”
秦爱党毕竟是银行的人,现在住的也是银行分的房子,一个地方,再穷也穷不到银行,这栋建于89年的楼房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四室两厅,一百五十多平方的面积哪怕是在如今的开河也是绝对的豪华大户型。
一进‘门’,大厅内除了秦爱党的老婆外还有他的一对儿‘女’,秦爱党的老婆对于秦爱民的到来显得异常的开心,秦爱民还没来得及脱鞋便连忙给三嫂拜年,像这种大家子,自家兄弟可以随便,但对于婶婶,嫂子之类的却绝不能怠慢,
“八叔。”秦爱党的一对儿‘女’用极小的声音喊了秦爱民一声,两人一个二十一,一个十九,对于像秦爱民这样的小长辈,从小就叫得不那么爽快。
秦爱民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也没有像往年那般得理不饶人的再占几句便宜。
“再去煮点饭,炒几个菜。”对于堂弟跟堂侄,不管看在谁面上,秦爱党都不打算马虎,连忙让老婆下去准备饭菜,而秦爱民这才发现秦爱党一家已经开始吃晚饭。
客气了两句,秦爱民也没有多说什么,同一个爷爷的兄弟很多时候没什么客气好讲,太讲客气反而生份了。
“老八,听说你现在在大石乡‘混’得不错?”
秦爱民笑了笑,有些谦虚的回道:“还行。”
一旁的秦松一见秦爱民这样说,显然不怎么认同,连忙在一旁接着道:“三叔,八叔就快是大石乡副乡长了。”
“哦!”
秦爱党吃了一惊,而一旁的小侄子小侄‘女’连忙围了上来。
“八叔,真的?你就要升官了?”
年仅十九岁的小侄‘女’显得比较含蓄,“八叔,你怎么升得这么快,比我爸可快多了。”
秦爱党被‘女’儿这一句话呛得不轻,狠狠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老八,你好像才工作半年吧,怎么这么快?”
秦爱党虽然二十年前是红卫兵,之后又一直在银行系统中工作,但对于政fǔ部‘门’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对于升官的模式自然也并不陌生。
秦爱民没有隐瞒,也没有回避侄子侄‘女’,直接将自己这半年,特别是年前年后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不过说完之后,他便向正在一旁听得有滋有味的侄子侄‘女’叮嘱道:“这种事情别出去‘乱’说。”
侄子一听这话,眼一翻,“八叔,你以为我还小啊,我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放心,就像有人来我家送礼一样,我全当没看见没听见。”
对于侄子明显对自己缺乏敬畏秦爱民也没有在意,只是接着向秦爱党道:“三哥,现在银行贷款容易吗?”
“为公还是为‘私’?”秦爱党想了想之后忽然问道。
“为公与为‘私’有区别吗?”
“为公的话就麻烦点,银行得派专人考察你们的贷款项目,如果是‘私’人贷款的话,现在的放贷政策比较宽松,只要有抵押,半个月就能‘弄’下来。”
“抵押?”秦爱民的眉头皱了起来,大哥大姐夫虽然工作了好多年,但几年下来,加之年轻人不善持家,又都有子‘女’需要抚养,两家人差不多都算得上是身无长物,而这也是这些年铁饭碗政策落下的通病,在开河煤矿,存钱的年青夫‘妇’是少之又少,毕竟按几年前的情况,总之工资每月都能按时准点全额的发下来,每月的开支计划也极好安排,所以如果不需要添置大宗的物品,矿上的年青人大多不会存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使得从前几年开始矿上工资无法按月足额发下来之后,矿上是经常‘性’的上演大面积饥荒。
“你要贷款是准备干什么?”秦爱党见秦爱民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由问道。
想了想,“我计划今年在乡里大力发展一下乡里的工业,特别是建几家工厂,不过我们乡实在是太穷,这里肯定需要银行的大力支持。”
停了停,“另外,现在开河煤矿效益不太少,我大哥跟大姐夫今年会轮休待岗,我准备帮他们在乡里找个‘门’路,计划是让他们合伙建一家石灰厂,不过他们总共只有一两万的本钱,加上老松愿意出三万,也只有五万,所以我想在银行贷点。”
“哦!”秦爱党明显一愣,随后目光直接投向了一旁有些趾高气扬的秦松,“你小子终于准备上正道了?”
秦松头一扬,“三叔,你都是行长了,怎么还是这种老旧观念,什么是正道?我现在干的不一样能赚钱,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能赚钱就是正道!”
一听秦松这话,秦爱党眉头皱了皱,但一见秦松那副德行,秦爱党实在是无话可说,干脆不再理会他,毕竟这秦松如果真能教育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对于秦松,话说得也够多了,再说别说是秦松了,连他自己也烦了。
“老八,你大约需要多少?如果不多的话,我这倒是可以出点。”
秦爱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哥,这钱自然是越多越好,有大钱才能做大生意。”
秦爱党摇了摇头,“你们对这生意都没有经验,按我的想法,最好是先投入少点,学一学如何做生意,如果形势不错,我再帮你们‘弄’贷款。”
秦爱民没有说话,秦爱党的稳重小心在秦家都是出了名的,这也许是他当红卫兵时落下的‘毛’病,干什么都走一步看三步,按他的说法,他绝不能再犯年轻时的错误,什么事情都得看清楚,想明白了再做。
秦爱党忽然又接着道:“你大姐夫我不太了解,但就老五的话,他能不能把生意做好,难说!”
秦爱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说实话,他心里其实与秦爱党的想法差不多,他大哥秦爱国是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样吧,我这先借你们三万,有了这八万块,建一家石灰厂应当不是问题了。”
秦爱民也觉得秦爱党这话说得有道理,不过他并不赞成从秦爱党这借钱,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道:“三哥,要不干脆你也在这里面占一股,我相信这石灰厂怎么着也不可能亏。”
秦爱党摇了摇头,他显然并不愿意占股这一说,不过没等他回绝,一旁正好端菜路过的他老婆忽然接口道:“这样好,我最近正好一直都在想着做点什么生意,这石灰厂我也可以帮忙照看着点。”
秦爱党的老婆虽然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但早在十几年前秦爱党便‘花’大力气把她‘弄’进了开河市工商局,几个月前秦爱党一升上副行长,她也水涨船高的从开河东城区一名普通工商干部成为了东城区农贸市场工商所副所长。
以她在工商局呆了十几年的经历,帮忙照看一下石灰厂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等已经皱起了眉头的秦爱党说话,秦爱民连忙应声道:“有三嫂帮忙那我就放心了,我跟大哥他们都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以后还请三嫂能多‘花’点时间去看看。”
“这怎么行,老八,这三万``````”
秦爱民知道秦爱党的想法,知道他是不愿意占自己的便宜,以自己大石乡副乡长的职位,加上现在的形势,这家石灰厂建起来之后也只有赚多赚少的份,至少只要决策没有大的失误就绝不会出现亏本的情况。
不过秦爱民也不想让秦爱党吃亏,这三万块如果是借,一直以来就比较注重亲情的秦爱党绝不会要自家兄弟的利息,而现在不说民间借款的利息,就连银行本身一年定期的利息也高达10%以上,也就是说这三万块哪怕就是在银行存一年也有三千块以上的利率,让秦爱党亏这么多钱也是秦爱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三哥,就这么定了。”
吃过饭,秦爱民并没有应秦爱党的挽留睡在他家,虽然秦爱党家的书房以往一直是他来开河后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