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谭进文的话,潘宝山一愣,还真是那么回事,看起來确实有点巧,然而接下來还不止于此,当他回到房间不久,司机又有事來找。
司机敲门进來,神情极为悲痛,说刚刚得到消息家里有老人去世,想立刻赶回去,如果可以的话马上就飞回千里之外的老家,这当然沒得说,潘宝山想都不想便同意了,让他赶紧回去,还拿出身上的五千现金让他带在身上急用。
很受感动的司机把车钥匙交给潘宝山手里,走了。
潘宝山拿着钥匙,为司机悲叹之余突然意识到,明天将由他开车带刘海燕回松阳。
独处。
潘宝山想到了这个有着某种意义的词,然后,他就像少年一样懵懂着某些事情。
几乎一整个下午,潘宝山的心都如野兔入网,东突西撞得不行,他有去敲刘海燕门的冲动,当然也有刘海燕能过來敲他的门的幻想。
仅仅是冲动,而不付诸行动,丝毫不能改变事物运行的规律,到下午五点半钟,潘宝山还是带着满脑子冲动的想法躺在床上,沒有谁敲谁的门。
又过了二十分钟,终于有人敲门了,不过进來的是谭进文,他说已经跟阚望联系过了,六点半去双临酒店,准备一下六点钟就出发,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以防止路上堵车。
路上还算顺畅,六点一刻的时候,潘宝山他们就來到了双临酒店,阚望來得还稍晚一点。
“不好意思,主人请客迟到,显得诚意不足啊。”阚望进门后笑呵呵地说道,“等会我主动认罚,自干两杯!”
“罚酒我看就算了,阚厅长,不如多给松阳点扶持嘛。”潘宝山笑道,“你可知道,现在我们望东区的发展建设有多寒酸,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
“建设速度不宜过快啊潘书记,当然了,你的心情我明白,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叫日月换新天。”阚望边说边坐下來,“可常规上讲,无论哪个地方都不会有那么密集的投入!”
“所以我变换了点思路。”潘宝山道,“在望东区先抓人气,有了人,就什么都好办了!”
“说到人气,我倒有句话说。”阚望道,“你们望东区的房地产市场是不是在搞噱头,房子当白菜卖了!”
“嗬,那就是吸引人气的手段之一。”潘宝山道,“怎么阚厅长,你是否有意介绍点客户去买买白菜!”
“还别说,我身边想在那边投房子的人还不少呢。”阚望道,“松阳东部城区的环境特别好,几乎沒有什么污染,在那边弄套房子,等将來退休了去养老不是很好吗!”
“现在就看得那么长远了,退休还早呢。”潘宝山笑道,“不过也好,那也是对我们松阳的支持嘛!”
“支持是肯定的,不过我就是担心你在望东的一些个政策能否执行得下去。”阚望颇为认真地说道:“就说低房价吧,你就不怕被炒房的搅翻了场子!”
“不能说根本上杜绝炒房的事发生,但相对來讲还是有一定把握的,针对二套、三套房或者更多以上的购房者,有条条框框卡着,而且还有规定,十年内不许转手,如果转手,增值部分的百分之九十要作为税收上缴!”
“百分之九十。”阚望笑了,“你够狠啊,潘书记!”
“这还叫狠。”潘宝山笑道,“即便是这样,肯定也还会有不少人能钻到空子大赚一笔,不过也无所谓了,大潮之中难免会有几个小鱼虾,由他们欢腾吧,‘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嘛!”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太理解你那么做的目的。”阚望道,“你完全可以稳扎稳打嘛!”
“稳扎稳打并不适合所有的情况,阚厅长,松阳多年來都是那个样,真正意义上讲谈不上什么发展,就连政绩工程也搞不上去,更别提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了,说实话,我一开始到松阳就在想,是抓政绩工程还是老百姓的生活实力,可再一想,这两者或许是统一的,因为老百姓的生活实力一上來,城市发展自然是水涨船高,所谓的政绩不也就出來了么,尤其是后來郁书记给松阳送去了大海,更是令我精神一振,自此我们松阳就要高调进军大海了,所以我更加坚定了要在提升民生水平的基础上,把松阳建成一座崭新的海滨城。”潘宝山一时说得比较激动,讲得也就多了起來,“可是海滨城怎么建,我觉得关键就是要把望东区给发展起來,哪怕集中松阳的全部优势资源也要发展,当然,也不能抓了东忘了西,全市的大局还是要考虑的,所以我又在想,哪一方面的工作对全市上下局势影响最大,仅就目前局势來说,很明显,就是房地产业,看看现在,多少人一辈子都累在了一套房子上,毫不夸张地说,有的人家上下三代齐出力才能买一套房子,如果类似情况多了,那日常的消费力怎么能提升上去,挣点钱都还贷款了,生活实力水平低下,消费起來形不成拉动力,由此造成的恶果就是市场经济活不起來,我在望东区推行低房价,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短期内积聚人气,你想想,人一旦多起來,吃穿住行拉撒睡等方方面面的规模就会变大,随之而來的就是城市规模的不断长大,那不就是最大的收获么,至于另一个目的,就是想不让老百姓被捆缚在房子上,那样整个社会上下只能是死水一滩,有繁荣只能是假象,望东区房价放低,仅仅是一个开始,马上,我会在百源、长陵两个区,还有富祥、古河、同丰三县都铺展开來,把高房价都打下去!”
“潘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藏富于民,让老百姓手头更宽裕些,以此极大拉动松阳的消费市场。”阚望道,“可你想过沒有,现在的消费是全国、全球的,你就能保证你们松阳的老百姓能把钱都花在松阳!”
“我预想的消费力,指的是日常生活所基本必须的,适合在当地解决,不是什么高档甚至是奢侈品消费,那些可以去所谓的购物天堂去。”潘宝山笑了笑,道:“阚厅长,刚才在你面前我可沒保留,什么想法都说了,沒把你当外人啊,所以你也要有什么说什么,从你的角度來看,觉得哪些方面的可行性有问題!”
“财政,财政问題,我是负责财政工作的,着眼点也大多放在这上面。”阚望神色凝重地点着头,道:“目前形势下,房地产业对地方财政收入的贡献是很大的,不少地方所占比重都过半,你们松阳也是,从最近一段时间的数据來看,收入已经减了不少啊,等到年底全省拼财政收入的时候,你们松阳排名怎么办,当然,倒数第一也无所谓,排名嘛,总归有先后,可是要看实际数据,恐怕脸面就要挂不住了,如果照你说的那样推测,不但是横向比,就是纵向比也说不过去的,差别肯定会非常非常大!”
“阚厅长,你说的我清楚,也有心理准备,我不怕排名倒数第一,也不怕看数据脸面挂不住。”潘宝山道,“我相信更远的一点将來,是对是错应该会被证明!”
“我是相信你的潘书记,不过也要考虑到大环境,尤其是舆论环境。”阚望道,“一旦你的主政思想传开來,肯定会遭到一大批人的攻击,因为有个很显眼的事实,还是刚才我说的财政问題,你松阳的财政投入怎么办,以前靠财政拨款的领域怎么存活,难道都向上级财政伸手!”
“这个问題我也想过。”潘宝山笑了,“如果事事都向上级财政张嘴要钱,不要说兄弟城市有意见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上道啊!”
“嗳,潘书记,你可别多想啊,我可沒有别的意思。”阚望听到这里突然仰头呵呵地笑了起來,“反正你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我尽最大努力该怎么帮就怎么帮,那绝对沒二话说!”
“阚厅长的话暖人心呐。”潘宝山道,“不过你说的财政投入问題确实很重要,而对应解决的办法就是走商业化道路,以后,凡是需用财政投入的,能向上级财政争取就争取,超过标准不能争取的,就走商业化道路,一些涉及到公共服务领域甚至是政府职能型的事情,也全都商业化,秉着谁投资谁受益的原则搞市场化运作!”
“嗯,那也是个路子,不过要充分考虑到监控和掌控。”阚望道,“有些领域是比较敏感的,搞不好会出大问題!”
“沒事,我们香港都交能交给其他国家经营,这都收回來十几年了,不也很好嘛。”潘宝山说到这里大笑了几声,“玩笑,仅是个玩笑啊,來吧阚厅长,我也不卖嘴皮子了,那填不饱肚子!”
“嗯,好,开喝。”阚望一挥手,服务员捧着酒瓶就上來了。
倒酒有顺序,服务员从座次上按规律办事,先來到潘宝山身边,潘宝山推托了两下也沒坚持,他知道自己的酒不倒别人也沒法倒。
很快,潘宝山的酒倒上了,服务员转到了阚望旁边。
阚望朝向潘宝山稍微一歪身子,又意犹未尽地问道,“潘书记,你说要把房价全面打压下來,有多少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