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恒喜提到了潘宝山,廖望下意识地一紧张,不过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问題。”
“下套。”邹恒喜道,“潘宝山自打主政松阳以后,对政府性工程掌控得都很严格,所有项目都经由市招投标管理中心办理,起码形式上都做到了,可目前在建的市政府大楼项目,他竟然完全大撒把,说什么为了抢抓时间特事特办,就交由廖市长你全权处理了,难道不值得怀疑。”
“你说的沒错,这事我前后也想过很多,所以在和蓝天公司合作的时候,都按照正规的程序走了每一个环节,坚决避免口头上的东西,凡事都有书面材料,以备核查。”廖望道,“这一点是沒问題的。”
“但最关键的是蓝天公司在承揽项目前期,并沒有经过招投标呐。”邹恒喜道,“廖市长,完全可以理解成是你指定的啊。”
“那是潘宝山同意的,而且也是有政策的。”廖望道,“在具体项目操作中,因为赶工期等原因,在保证各项监管到位的前提下,可以由项目发包人指定承建人负责项目的快速建设工作。”
“事是那么个事,可潘宝山那人不得不防啊。”邹恒喜道,“可以说,从栽倒的严书记到被逼走的姚市长,都跟他有直接的关系,“
“嗯,那个我有数,潘宝山不是一般人。”廖望道,“所以我也沒打算要惹他,尤其是等政府大楼建成后,我带着一帮人马搬过去,就更与他不啰嗦,只等段省长接了郁长丰的位子、万少泉副省长也高升了,然后在他们的支持下,一举把他撵到一边去。”
“把潘宝山弄走,那是大家伙都想看到的,不过越是这样,就得越小心行事,因为潘宝山也不难揣测出我们的打算,所以根据他处事一贯老练的风格來看,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应对之策的。”邹恒喜道,“也因此,就更要注意他放手政府大楼建设项目给你一事,廖市长,虽然你说有一定的政策支持和蓝天公司直接搞合作,但问題是事情到了潘宝山嘴里,说法可就不一样了,要是一下堆到你头上,那可不是一般重。”
“他还能怎么着,到省里去告我一状。”廖望道“政府大楼建设一事,段省长也是知道的,万副省长就更不用说了,潘宝山他跑到省里还能折腾个什么劲,找郁长丰就管用,别忘了,郁长丰事先也是知晓的,要是不同意早就发话了。”
“具体他怎么折腾我说不上來,但我有预感,在这件事上他绝对有打算。”邹恒喜道,“所以必须小心再小心。”
“嗯,你说的也很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廖望笑了起來,“邹部长,非常感谢你的建议和提醒,我会小心的。”
“廖市长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还谢什么。”邹恒喜笑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您呢。”
“邹部长别说仰仗,咱们都是自己人,那样就见外了。”廖望仰起了头笑叹,颇为悠然,
“那好,廖市长,我也就不多说了。”邹恒喜站起身來,“我先走了,您接着忙。”
廖望点点头,象征性地直了直身子以示相送,而后坐回身子继续琢磨他所关心的事情,下一步,市政府东迁望东区后如何站稳脚跟,毕竟望东区区委书记陆鸿涛和区长郑金萍都是潘宝山的人,这让他感到不得劲,
换人,明显是行不通的,这点廖望很清楚,根本就沒有办法把陆鸿涛或郑金萍拿下,鉴于此,廖望觉得有必要多到望东区去走一走,尽量熟悉那里的人和事,不能左右陆鸿涛和郑金萍,如果能掌控一部分副职人头也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做到,廖望即刻实施计划,在接下去的半个多月时间内,不断轮番带着分管工作的副市长到望东区,以各种推进工作的名义搞调研,
这期间,让廖望感到意外的是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陆鸿涛和郑金萍似有不和,一碰面就如同仇敌,即便在场合上,两个人都不拿正眼相互看,
廖望让邹恒喜找望东区组织部的人探探情况,搞组织工作的,对人事和人际关系的掌控都很在行,
邹恒喜不负期望,很快就向廖望回话,说陆鸿涛和郑金萍确有不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在区常委会上就拍起了桌子,相互指着鼻脸指责,
“哦,为的什么事。”廖望很感兴趣,
“据说是为了争政绩。”邹恒喜道,“做干部的最看重那一块,虽然陆鸿涛和郑金萍都是潘宝山的圈内人,但也难免会有不和睦的地方。”
“郑金萍很强势。”廖望道,“区长嘛,总归是要稍后区委书记站位的,她不服气。”
“那个就不太清楚了,反正郑金萍和潘宝山在基层就认识,两人在一个乡镇工作过。”邹恒喜道,“具体关系怎样,外人是摸不透的。”
“那个陆鸿涛呢。”廖望又问,
“陆鸿涛原來是百源区区委书记,后來被严书记拿了下來。”邹恒喜道,“潘宝山和他关系密切起來是不知不觉的,我觉得是潘宝山有意接近他,拉他入伙壮大势力,团结敌人的敌人嘛,那是个常规战术。”
“哦,照你这么说那就不难理解了,郑金萍和潘宝山的关系肯定要硬一些。”廖望道,“你知不知道,潘宝山对陆鸿涛和郑金萍两人的不和,持什么态度。”
“大致了解了一下,貌似不怎么关心,但稍微偏袒郑金萍一些。”邹恒喜道,“毕竟是女同志嘛。”
“说是那么说,但实际上并不是性别问題那么简单。”廖望道,“从陆鸿涛的角度看问題会是什么样,他可不会因为郑金萍是女同志而让着他,所以,心理难免会失衡。”
“廖市长,那也就是说,陆鸿涛会对潘宝山产生看法。”邹恒喜道,
“即使现在沒有,时间长了肯定会有。”廖望道,“人嘛,是个人都会有情绪。”
“嗯,是那么回事。”邹恒喜点着头琢磨了起來,道:“不过廖市长,我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就算陆鸿涛和郑金萍真的有矛盾,也不应该表面化吧。”
说到这里,邹恒喜才开始讲真心话,刚才叙述潘宝山和郑金萍、陆鸿涛之间关系,明显带着个人的主观推断,那是故意做铺垫给廖望看的,无非是想表现他虑事周全、有深度而已,
“哦,邹部长什么意思。”廖望像是警惕了起來,“你是说,陆鸿涛和郑金萍之间的矛盾是故意做的。”
“有那么个可能。”邹恒喜道,“一般來讲,潘宝山拢住的人都是比较抱团的,至少到目前來说,还沒有出现过离队的情况。”
“应该不会。”廖望沉思一阵摇了摇头,“这种招子太拙劣,潘宝山应该不会用此下策,再说了,从开始你讲的情况也能推出点事理來,毕竟郑金萍是女人,而且又是和潘宝山在基层呆过,就算他们之间沒有什么特殊关系,适当的关照也是会有的,由此,引起陆鸿涛的不满应该也正常。”
邹恒喜听廖望这么一说傻了眼,是自己弄巧成拙,误导他误解成真,不过即便如此,难道还能解释什么,是好是歹都由廖望担着吧,不关自己多少事,反正他也就这样了,不管松阳政坛波澜如何,自己随着起伏不翻船就行,
接下來,邹恒喜也就沒再说什么,只是感叹潘宝山的运气太好,碰到的对手太简单,
其实不然,廖望并沒有那么简单,他知道陆鸿涛和郑金萍之间的矛盾沒有那么粗浅,只不过他不想在邹恒喜面前表现出质疑而已,廖望做事,不喜欢让摸着脉象,事后,他找到了黄光胜,要他想办法通过望东区的部分干部尤其是区级副职层面的干部,深入了解一下,看望东区党政两把手闹不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廖望可万万沒想到正好栽到潘宝山的尿壶中去了,他哪里知道黄光胜已几乎被潘宝山策反,
很快,黄光胜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石白海,石白海一秒钟也不敢耽误,马上向潘宝山汇报,
潘宝山大喜,立刻指示陆鸿涛,开展下一步行动,
苦肉计开始上演,
陆鸿涛悄无声息地去了趟省城双临,到省国土资源厅转了一圈,回來之后沒几天,省国土资源厅就來人了,会同松阳市国土资源局稽查望东区土地开发违规问題,
王韬开发的几个小区中,有一个被列为重点稽查目标,因为有越线违规行为,
事情來得突然,完全沒有回旋余地,结果沒有捂住,
王韬急了,毕竟他将面临一笔不小的罚款,因此放出狠话,如果证实有人背后举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然,这属于不上台面的话,说说也就罢了,无非是涨涨气势,转个面子而已,
但是,王韬的这一动向也不难反映出一个问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背后对他下刀子,
这个下刀子的人是谁,胆量之大毋庸置疑,因为举报王韬,也就相当于是向潘宝山挑战,
最高兴的人是廖望,他乐意看到有人向潘宝山宣战,而且,有传言那个人正是陆鸿涛,据黄光胜探听,还相当可靠,
难道陆鸿涛真的跟潘宝山耗上了,廖望保持着警惕也沒有轻信,因为并不排除潘宝山割肉做局的可能,接下來,还有必要对陆鸿涛作进一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