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到地级市一个多星期,杨晓丽才给他电话。他原以为,她不会再和他联系了,以为他这一走,她就只当他是一个过客过眼云烟了。其实,这有什么不好呢?这不是他李向东希望的吗?这样,正好当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杨晓丽在电话里说:“我出差了,走了快一个月了,昨天回来,才知道你编写了一个《委员风采》,舍命过河,又调到地级市,又当领导了。”
李向东说:“我这算什么领导,只是来帮老同学。”
杨晓丽说:“你是有能力的,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有能力的。”
李向东笑着说:“有能力的人多得是,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
杨晓丽就笑着说:“你就是那些有能力,又能成功的人。”
李向东听得出她心情很好,知道她是在为他高兴,心里便不由地一热,想虽然那个死亡绚丽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里还是有些许牵挂,有些许藕断丝连,还是很希望他好的。
他说:“这次出差收获不小吧?”
杨晓丽笑笑说:“还不是一样,准确地说,只是公费旅游。”
李向东说:“你真好,刚当了副市长就公费旅游了。我当了几年的代副市长、市长助理,一次公费旅游都没轮到。”
杨晓丽说:“下次再有机会,邀请你一起去。”
他说:“有机会一定去的。”
沉默了一会,两人似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杨晓丽问:“在忙什么?”
李向东说:“也不知道忙什么,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忙完了也不知忙什么。” ¤тt kǎn¤co
杨晓丽在电话里笑了笑,说:“我这边要开会了。哪天去地级市开会,一定去找你,当面祝贺你!”
李向东说:“祝贺就不要了,没什么值得祝贺的,见见老朋友倒可以。”
放下电话,李向东想,杨晓丽心情不错,想自己离开了,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事。对自己来说,也是个好事。毕竟,彼此不会经常见面了。不管怎么说,见了面,总会想起以前的事。
杨晓丽没来地级市,陈坚却来了。他说,他是来巴结地级市领导的。李向东说,看来我是表错情了,原来你是来找张志东市长的。陈坚说,你不是地级市领导吗?李向东笑着说,真要想巴结地级市领导,还是巴结张志东吧。陈坚也笑着说,张志东太高,我够不着,还是巴结具体办事的人更实际。有时候,具体办事的人把事情都办了,市长书记都未必知道。他坐在李向东窄小的办公室里。
他说:“你这地方也太小了。”
李向东说:“能办公就行。”
陈坚问:“每天都在忙什么?”
李向东说:“忙给张志东看门口,应付一些日常事。”
陈坚说:“他把你当管家了?”
李向东说:“也可以这么说吧!这样他好放心去干大事。”
陈坚说:“他能干什么大事?如果说,你去干大事,我倒还相信,他这个人,四平八稳,官当得也稳稳当当的。”
李向东就说:“说老实话,我对他并不了解,或者说,了解的不多,你能不能说说他的事。”
陈坚笑了,说:“在我这里,你可别想听到他的什么好事。”
李向东笑着说:“你怀疑我的分析能力?怀疑你能诱导我?”
他说,能坐到他那个位置的人,不可能是干不了大事的人,也不可能没干过大事。没有政绩,是上不到那个位置的。
他说,或许,你太了解他,更多地看到他一些负面的东西,只看到他的四平八稳,只看到他某种发迹的原因,所以,对他就有一种偏见。
陈坚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也做过一些事,但不是会做事就能当官的。”
李向东说:“这个当然,我自认为自己能做事,也做了许多事,结果,还是灰溜溜的。”
陈坚说:“你缺的就是后台,缺的就是上面有人。他却恰恰相反,他有后台,上面有人,至于是什么人,我想就没必要说了。”
李向东说:“我也估计到了。那次,在温泉山庄,我和他长谈过一次,他就谈到这个问题,他对这个问题感触很深。”
陈坚说:“现在,他就是你的后台,你上面人,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这个机会可能一纵即失。”
他说,他到你们这里来,应该只是一个过渡,说不定哪一天就又回省城了,当然,这一回去至少也是回去当厅长。
他说,机会怎么去把握就靠你自己了。我也只能说到这里。
李向东很感激地说:“说心里话,在这么多大学同学里,我最应该感激你。自从,我们再次见面后,你帮我了很多,不管在那个方面,你都在一心一意帮我。”
陈坚说:“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个了。我欠你的也不少吧?”
李向东说:“还提那个事吗?其实,那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换了别人,早就不当个事了,早说忘了。你还记着这事,说明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陈坚说:“重情重义有时候也是看对什么人。”
他说,对我有恩的人不可能说不少,但是,不是每个人我都会对他重情重义。你李向东和我有什么交情?可以说,除了同学关系,什么也没有。但就是因为有那么一层同学关系,而且,那时候交情还那么深。
他说,我总感觉到,再次见面后,只要你有什么事,我都很愿意帮助你。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这或许就是一种缘分。或许,我不知什么时候欠了你的,到时候还了。
李向东笑了,说:“你越说越玄了。”
陈坚也笑了。他说,不谈这些了,到你住的地方看看。李向东不想带他对那大杂楼,说,有什么好看的。太远了,还是不要去了。陈坚说,有多远?我有车,就是在天边也不远。李向东笑着说,我说的远是高度,是车开不上去的高度。陈坚爬上李向东那一房一厅,已气喘如牛,再看看那环境,就说,这张志东搞什么鬼?把你当什么了?把你不当人了?李向东说,你说话小声点,这里隔音不好,隔壁能听得见。陈坚就说,听见我也不怕。我怕他什么?我最不怕就是你们这些官?你们这些官见到我这种有实力的企业家,一个个都见神仙一样。
他打电话给张志东,说:“你这市长是怎么当的?竟要李向东住那种地方。”
张志东说:“这不是刚来吗?先对付着,有机会,一定给他解决。”
陈坚说:“什么叫有机会?你市长一句话就是机会。”
他说,他在他们那个市(县)也算是个人物,到了你这里,却什么也不是了,竟住这大杂楼了,听说还吃大食堂?
他说,你要他来帮你,不能只想着要他干事吧?这些实际问题不解决,谁还愿意帮你,谁会真心帮你?人心换人心,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张志东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陈坚说:“首先得解决好这住的问题,地方不一定要大,但不要太乱太杂,当然也不要太远了。他又没专车,难道还要他每天骑单车上班?吃食堂的事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志东说:“好好,我答应你。”
陈坚说:“你别只是嘴里答应。我可是要跟踪落实的。”
陈坚放了电话,李向东便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他说话?陈坚说,这个你不用管。也不关你的事,是我跟他的事。我的话他不会不听的。李向东那里知道,他在地级市的处境是绮红告诉陈坚的,虽然,她说者无意,陈坚却听者有心。他更不知道陈坚和张志东之间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