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接到通知,因为省里有领导下来调研,吴书记调研石河镇的事情暂时取消。至于何时,另行通知。听到这个通知,全镇干部都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镇里的男干部往沈桐宿舍跑得勤了一些,正是因为刘慧曼的到来。一些干部借着找沈桐之名,实质是在觊觎旁边的刘慧曼。
企业办的赵志康是出了名的色鬼。据说,有一年他得知企业办主任李强的媳妇来到镇政府了,赵志康尤为亢奋。晚上11点以后,院子里几乎没有人来回走动了。赵志康一人跑到李强宿舍门口偷听房事。等了半天,只见里面两人一直窃窃私语,迟迟没有动静。赵志康站着有些累,索性回宿舍搬了把椅子坐到门口。
不知不觉,赵志康居然睡着了。后半夜的时候,李强的媳妇起来上厕所,看到门口的赵志康着实吓了一跳。但李强媳妇没有惊动他,从屋里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等赵志康醒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人来人往了。赵志康赶紧扔下被子,夹着尾巴逃回了宿舍。这一趣闻成了大家日后的谈资,每每聊起来,个个都笑得前仰后翻。
这天赵志康没事做,又跑到沈桐宿舍聊天来了。沈桐对这个人十分反感,但迫于礼貌,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他聊着。正好,刘思明过来了,沈桐暂时获得丝许解脱。
刘思明看到赵志康猥琐地坐在门口,厌恶至极。便板着脸说道:“赵志康,你不上班跑到沈桐宿舍来干嘛?”
“我来和沈主任交流交流工作,探讨探讨人生。”赵志康明显不怕刘思明,笑起来几乎眼睛都找不到,大黄牙露在外面让人作呕,不知道他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想与刘慧曼搭讪,真心为他担心。
对于这种老油条最好的办法就是嗤之不理。刘思明轻蔑地“哼”了一声,便把沈桐叫了出来。赵志康也不想自讨没趣,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刘思明看着远去的赵志康,恶狠狠地呸了一下。说道:“以后你少招惹他。”
沈桐无奈地笑了笑。
刘思明很快又回到工作上来,道:“下午和我回县里办点事,晚上还有个酒席,我酒量不行,到时候你得给我顶住。”
沈桐有些勉为其难,他酒量虽然还行,但要到了真正的场合,估计也干不过那些久经酒场的人。便忸怩地说道:“刘镇长,我酒量也不行啊。”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喝了才知道,就当帮兄弟一个忙,好吧?”刘思明看来是铁了心让沈桐陪酒了。
既然刘思明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桐便爽快地答道:“好,没问题。”
刘思明笑了笑,道:“哥要得就是这句话,男人嘛,爽快一些,你是新人,更要放开胆子,你才能脱颖而出。”
自从上次魏二狗事件,刘思明对沈桐多了一些好感。纵观整个乡镇,也确实没有一个人能聊得来的,沈桐这小子敢说敢做,以后潜力无限。
“那行,你去忙吧,我们中午吃完饭就走,坐赵书记的车。”刘思明又道。
“啊?坐赵书记的车?赵书记也回去吗?”沈桐听到要坐赵毅堂的车,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刘思明从沈桐的口气中听出他有些紧张,便说道:“嗯,赵书记也回去,说不定晚上他也过去喝酒。怕什么,赵书记也是人,能吃了你啊。”
沈桐总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午饭赵毅堂在食堂吃的,柳妈明显多了些温柔,从柜子下面拿出鸡蛋和肉,给赵毅堂开了小灶,让一旁的干部们直流口水。
吃完饭,赵毅堂便叫上刘思明赶紧回县里。赵毅堂看到沈桐也上了车,刘思明急忙解释说让沈桐陪他喝酒。赵毅堂微笑着和沈桐点了点头,说道:“沈桐,喝酒也是工作,今晚就要看你的表现喽。”
经过刘思明的开导,沈桐反而觉得有些底气,便大方地说道:“一定不辜负赵书记的厚望。”
听到沈桐也学会了油嘴滑舌,赵毅堂眉头一紧,不由得感叹道:“官场真是大染缸啊,再好的同志进来,首先学会的是官场规则。这难道是好事?”赵毅堂没有答话,只顾望着前方。
县里面的领导一般喜欢坐到后面,而乡镇的领导则喜欢坐到前面。沈桐在报社的时候也仔细研究过这一问题,副驾驶舱眼界开阔,且不易拥挤,与司机交流起来也不那么费事。但坐到后面,空间局促,视野狭窄,但安全性较高。坐前面与坐后面争执了许多年,有的说炫耀,名利之类的话。其实说白了,只要自己坐的舒服就行,管他这个那个了。但县领导则不然,出于礼仪选择后方而坐。但更深层的,则与官员的身份有着莫大的关系,所谓利之所趋,名之所正。
赵毅堂一路上也没有怎么说话,沈桐原本还看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东泉县城,对于沈桐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读高中的时候在县城呆过三年,此后除了同学聚会,上学坐车,基本上没有在县城里转悠。
如今的县城,与五年前比起来,虽在城中村中散落地多了些楼房,但依然十分破败。尤其是老城区内,甚至建国初期毛坯房都裸地暴露在外面,犹如伤疤,十分显眼。
要说东泉县最宏伟的建筑就属县委大楼了。这座四层大楼建设年代不长,改革开放初期修建的。据说当年修建的时候,全县人民都捐了款。
要说东泉县也不算十分贫瘠,蕴藏着丰富的自然矿产资源,尤其是煤、铁、锰矿资源尤为丰富,近年来又发现少量的铝矾土矿。作为一个内陆小县城,如果区域优势不是十分明显的话,矿产资源足以振兴经济。
可东泉偏偏陷入了一个怪圈,矿产资源逐年扩大产量,成品源源不断地往外运,然而政府却没有收到多少钱。那钱哪里去了?这就是国有资流失,也就是说,个人拿上国家的资源都装进自己口袋里去了。目前的东泉县所面临的最突出问题莫过于此了。
赵毅堂的车拐进了县委大院,把刘思明和沈桐放到院子里,赵毅堂说自己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刘思明把沈桐拖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色庄重,一本正经地说道:“沈桐,我和你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任务,现在要交给你一件事,你赶紧去办。”
沈桐很少见到刘思明如此严肃,知道这件事重要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疑惑地点了点头。
刘思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存折,迅速塞进沈桐的口袋里,诡异地说道:“你现在到银行去取一万元出来,密码是三个六三个八,然后去商店买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装上两千元,剩下的先装在你身上,动作要快,主要保密。”
刘思明的举动犹如以前地下党接头一般,一边眼睛扫射,观察的周围的情况,一边细心叮嘱,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沈桐虽然不知道这钱干嘛用,但此情此景立马想到了两个字“送礼”。
以前在报社的时候,也有人给他递过所谓的茶水钱。沈桐看到带队的记者若无其事地装进看口袋,自己也就放弃原则,拿上了。沈桐记得最多的一回是一个民企老板,一出手就给2000元。无功不受禄,沈桐无论如何都没有拿。后来听说这个老板被抓了进去,沈桐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坚守了原则,一旦底线突破,那就会死于万劫不复。
刘思明之所以选择让沈桐办这件事,一来觉得沈桐是个新来的,交给一些事情应该能够办好。二来自己不便出面,出于避嫌。三来也确实在镇政府找不出比沈桐更为合适的人选了,况且通过几次接触,沈桐这小子办事情还比较放心。
沈桐依照刘思明的说法,很快把这件事办妥了。第一次身上装怎么多钱,沈桐一下子感觉自己也是“万元户”了。沈桐记得小时候,要是县里出了一个万元户,那要走村串巷,敲锣打鼓游行的。当然不是批斗,而是一种鼓励,一种激励。
然而当年的万元户到现在成了气候也寥寥无几。就好比北寨乡的刘福满吧,当年是县里的第一个万元户,市里的领导还特意为他写表扬信,走村串户游行了两个多月才算作罢。而如今却沦落为一介农夫,靠种田为生。
现如今万元户已经不是一个新鲜事物,但对于东泉县的老百姓来说,能够拥有万元的屈指可数,凤毛麟角。
县委大院对面是一排商铺,有商店,有饭店,甚至还有按摩店。按摩店在东泉还是个新生事物,人们往往把它与**挂起钩来,认为里面污秽不堪。但实质是一位老中医开的,就是方便为县里的领导服务,才从位于城西的平房搬到县委附近。要说在县委附近开个按摩店,也确实不太体面。
沈桐无聊地等着刘思明,眼睛不断看着对面的这个神秘机构。县委大院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十分地敬畏和好奇。但凡县委有一丝风吹草动,一场流言蜚语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县城,而且越传越离谱,本来是一碗刀削面,到最后就成了一辆自行车了。
突然,沈桐在二层的一间房内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特别像自己的一位高中同学,他正准备与同学打招呼时,那个身影又消失了,沈桐不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