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白山省选择出这样一个地方,还真的是费尽了思量。其实,并不是白山省想要揭自己的短,作为国家粮食基地,产粮大省,很多地方单靠粮食是无法致富的。
这一次选择单于乡,未尝不是变相诉苦,至于上层是否体谅,那只有天知道。
老校长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对刘枫说道:“刘枫同志,你能够想象那里的困难吗?我觉得,省委才是你最理想的单位,正好适合你的专长,你可以重新选择!”
江华也是一脸的期待,要知道,燕京党校的培训名额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它涉及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韩璐眼波流转,看着面前一副娃娃脸的刘枫,心里不知道是希望他放弃还是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矛盾心里,让她暗自心惊。
不过是一个工作对象而已,还是初次见面,怎么就牵肠挂肚了?刘枫非常感激老校长对自己的爱护,不过,既然有了选择的机会,为什么不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刘枫笑着对老校长点点头:“谢谢您,校长,我决定了,就是单于乡。您放心,我的家乡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那里同样相当的偏僻,我的选择并不盲目。”
顿了顿,接着说道,“选择单于乡,也是对我自己的一次挑战,那里,将会是我实践自己所学的地方。”
看到刘枫回答斩钉截铁,三个人都知道,这孩子是铁了心的。江华站起身,再一次用力握住刘枫的,这一次他同样伸出双手,说道:“刘枫同志,欢迎你回家!”
老校长忽然心生感念,恐怕,刘枫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再也回不到燕京党校了!嘿,自己是怎么了,瞧这不伦不类的比方,真的是有伤大雅。
看着刘枫自信的面庞,老校长暗自叹息,这么年轻的孩子都开始承担责任了,国家后继有人呐!老校长欣慰的看着刘枫年轻帅气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刚刚他看过了单于乡的条件,实在是太苦了,这个在象牙塔学习工作了九年的孩子,真的可以承担这样的担子吗?
略一思索,对刘枫说道:“刘枫,单于乡是国家级贫困乡,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就和你结成扶贫对子吧。将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别忘喽,燕京党校是你的娘家!”
刘枫喜出望外,这可是飞来横福:“校长,谢谢您两年来的帮助,非常感谢!”说着,端端正正站立,冲着老校长深深一鞠躬。
江华和韩璐再度交换一下眼神,这个刘枫,还真的是燕京党校的宝贝疙瘩,看看校长的态度就知道,刘枫的未来一片光明。当然,前提是刘枫是个人才,而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10月17日,农历己巳年九月十八,星期二。一大早刘枫出现在嘉鱼县县委大院,看着陈旧的四层楼房,刘枫暗自咂舌,县委都是如此的凄凉,单于乡的境况也就可想而知。
走进阴暗的门厅,来到收发室,里面是一个年轻人在值班。
“嗨嗨,我说哥们,你是嘎哈的,大呼的就进来了,有事咋的?”
年轻人一口家乡话,倒是让刘枫感到很亲切:“您好同志,我是来报到的,请问组织部怎么走?”
年轻人诧异的看看刘枫,好像是大学生的样子,不过现在早就过了分配的时机,他是哪来的?还是问问清楚:“有介绍信吗?”
刘枫拿出介绍信,递给年轻人,说是年轻人,怕是也有二十七八了,远比刘枫要大。呦,省委组织部介绍信,来头好大呀,不会是骗人的吧?年轻人狐疑的把介绍信还给刘枫:“组织部在三楼,上齐肉拐,地仨门,上边有牌纸。”
刘枫微微一笑:“谢谢大哥,那我就上去了。”
年轻人挥挥手,看着刘枫走上楼梯,一脸的迷糊,这个人不像本地人,口音不对劲,究竟是哪来的捏?
按照年轻人的指示,刘枫很容易就找到了组织部,门开着,里面六七个人都没有办公,正在谈论着家长里短。刘枫微微皱紧眉头,站在门口,在门上轻敲三下:“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是来报道的,请问,这里谁负责?”
房间里顿时静下来,一个老大姐纳闷的问道:“现在也不是毕业生分配的时候了,你哪儿来的?来,介绍信给我看看。”
接过来一瞧,“呦,省里的介绍信,真的假的?”
老大姐实在没有想到,嘉鱼县也会有省里来的人报道,赶紧走过来,“来来来,小伙子,我领你去找部长,你这份介绍信,我们可是没资格处理。”
和老大姐走到三楼最里边的门,大姐轻轻敲门。
“进来!”
声音很威严,很冷,这是刘枫的第一感觉。刘枫跟着大姐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就见二十平米左右的办公室,一张半新不旧的办公桌摆在中间。
办公桌后面,端坐在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审阅文件,右手端着大茶缸子,不时喝上一口。中年人身后,是一套漆面斑驳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中年人没有抬头,还是那种冷冷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大姐笑眯眯的回答:“部长,这位小同志是拿着省里介绍信来报道的,您看---”
“省里?”中年人嚯的站起来,一不留神,茶缸打翻了,顿时把文件泡到水里。大姐赶紧跑过去,帮忙收拾,中年人却没有在意,只是看向刘枫。看到刘枫年轻的面孔,一愣,随即问道:“您就是刘枫同志吗?”
刘枫暗自纳闷,虽然自己行政级别是副处,毕竟不是县委的领导,这位组织部长搞错了吧?心底狐疑,却没有耽搁,伸出双手:“是的,您好,我就是刘枫,您是组织部长焦云飞同志吧?”
焦云飞同样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刘枫的,一个劲说道:“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说着话,还一个劲看着门外。
刘枫微笑着说道:“焦云飞部长,我是自己过来的。”
“怎么可能?”焦云飞一愣,“是这样,邱书 记嘱咐过,您来了就到他那里去,走,我们这就去。”
嘉鱼县的书 记邱富贵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看到刘枫一个人来报道,忍不住问道:“刘枫同志,你没有到地委组织部报道吗?”
刘枫眨眨眼:“我是到乡里挂职,好像不归地区管辖吧?”
邱书记飞快的和焦云飞交换一下眼神,挠挠头,暗自嘀咕,搞的什么名堂?莫不是这位是被贬下来的副处?可能,要不然,怎么会到单于乡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别不明不白的惹上一尊大神,才叫倒霉。暗自揣摩过后,邱富贵越发感觉自己猜测正确,也就没心情安排吃饭。
邱富贵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枫同志,你看啊,这人老了身体就不好,无法陪你上任单于乡,就委托金红安县长做代表喽。”
刘枫很是怪异,似乎县里一班人对自己过于客气了吧?好像还有一点疏远,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原来,对于刘枫的安排,省组织部也是煞费苦心。
一个副处,还是燕京党校下派的副处,去一个国家级贫困乡任职,实在是不好安排。最后,不知道哪位大神出的主意,让刘枫担任县委副书记,兼任单于乡党委书 记,代乡长。
刘枫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任命,直接就下到了嘉鱼县,他也就成了第一个没有上级组织部陪同上任的副处级干部。如果说这样都不能让那些老官僚们猜疑,那才叫怪了!
嘉鱼县县城不大,除了县委大楼,也只有供销总社是一座二层楼。一条贯穿东西的主街,公路很窄,路面也不是很好。不过,出得县城二十几公里,刘枫就知道,相比于下乡的公路,县城公路简直就是国家级的。
这哪里是行驶在公路上,简直就是在玩蹦蹦床。没走多远,金红安县长就被晕车了,吉普车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让金红安县长吐个痛快。
到达单于乡的时候,金红安县长脸色煞白,就像刚刚大病一场,没有一丝血色,让刘枫不禁担心,金县长咋回去呀!
单于乡乡政 府坐落在一个土岗上,一个干打垒的院墙围起来的大院,面积倒是不小。院里面一长溜北京式平房,倒是很新鲜,好像新盖的。除了大瓦房,院里平展展的地面上,一堆堆玉米高粱,倒像是乡间常见的场院。
金县长好容易下了车,双腿几乎无力站起,就在院子里向一干乡政 府工作人员,宣读了刘枫的任命,也不留下吃饭,对刘枫百般表达歉意,让人卸下吉普车里携带的米面豆油,就上车跑掉了。
刘枫愣愣的看着金县长的背影,这也太过分了吧?不过,想起一路上的艰辛,也就理解了邱书记,就这样的道路,那老头要是过来,还不给颠散架喽!
回头看看面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乡干部,一个个麻木的表情,刘枫心里嘀咕,这需要多长时间的失望,才能让人麻木到这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