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的省委组织部里,是有青年干部处的,但是王启斌所在的干部二处,也有对后备干部选拔、考核的职能,两个处具体分工不同,所以他能比较早地知道此事。
“嗯?”陈太忠一听就愣住了,他倒是不太奇怪自己要调动,他奇怪的是,此事怎么会是王启斌告诉自己的——这是意味着我被边缘化了吗?“凤凰市往上报名单,这事儿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就算王处长你是省委组织部的,但是这种事情,下面应该比上面更早知道,毕竟,这名单是凤凰市报上来的——凤凰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别人不知道也算了,田立平不该不知道吧?他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哦,我只知道是凤凰市主动提出来的,”王启斌见他面色发冷,说不得笑着回答一句,“你也别想太多,挂职锻炼这东西,虽然讲个上挂下靠,但是现在都是下靠的多……”
所谓挂职锻炼,是机关单位对公务员的有效管理活动,常带有一定的计划姓和指令姓……好吧,这些大家都知道,按道理说挂职锻炼的去向,通常是上级或者下级机关,但是事实上,现在去上级机关的极为少见,越是基层越锻炼人嘛。
这次是省委组织部和省直工委联合组织的青年干部培训,是主要针对省直机关的,各地市虽然也有名额,但是培训结束之后的选派,地方上一般就不参与了,偏偏地凤凰那边有人问了,我们能不能报几个上挂的名额?
没错,陈太忠被作为一个特例提出来了,可见章尧东对他有多么的头疼了,而且这事儿确实是极小范围内的交流,王启斌能知道此事,还是因为邓健东专门跟他招呼一声,说是这次地方上可能有人想要上挂。
王启斌顺便就请示一句,我该怎么安排,邓部长不动声色地回答,“按程序来……嗯,凤凰市提名的陈太忠同志可以考虑。”
王处长还说这是小陈大能,活动到位置了,邓老板谁的名都不点就点了这么个名字,结果催问一下名单,发现已经确定的人里,并没有陈太忠。
这事儿有点稀罕,邓健东可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主儿,他再到青年干部处了解一下,知道凤凰市确实口头了解过能否上挂,却也没报出人名儿来。
王启斌越发地不懂了,心说小陈不该跟我这么见外啊,于是他就猜到了一个可能,这应该是陈太忠不知情,他对凤凰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心说我直接报给陈太忠好了。
“嗯,我确实不知情,”陈太忠点点头,可是想一想许纯良很久以前就说过了,章尧东似乎有意将自己调走,好像这个……也不是完全不知情,“我最近一直忙国外的事情呢……对了王处,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五我才确定,”王启斌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就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不过我从王艳那儿知道,你要考试呢,等你考完再跟你说也不迟。”
“那倒是,”陈太忠点点头,王艳认识他的党校同学王思敏,都不是外人,他笑着端起酒杯跟王处长碰一下,心里却是嘀咕一句,哥们儿还怕考试不成?
“还没问你呢,考得怎么样?”王启斌端起酒杯,微微地啜了半口,他不是很能喝酒的,但是跟小陈在一起,不喝的话,就太煞风景了。
“还行吧,”陈太忠吱儿地一口干掉酒杯里的酒,趁着小王斟酒的时候,抄起筷子夹两口菜吃,才继续发问,“王处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哎呀,这个可是没听说,”王启斌摇摇头,伸出去夹菜的筷子,也在空中微微地一滞,“我都不知道是凤凰的谁把你报上来的。”
“除了章尧东,还能有谁?”陈太忠听得冷哼一声,心里却是还有一点猜测,章尧东上次着急撵我去驻欧办,不是要我收拾净手尾好去上课吧?“名单还没报上来吗?”
“是没报上来,”王启斌点点头,知道这家伙琢磨利弊呢,于是出声劝他,“你要不想上课或者不想被选派,活动得隐蔽点,现在就我知道。”
“挂职就挂职吧,我是觉得章尧东这么做事,有点硌易人,”陈太忠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邓部长跟你这么打招呼,应该也没存了恶意,反正只要他关注就行,他可是还欠着我最少一次照顾呢。”
蒙艺临走的时候,在家设便饭招待邓健东的事儿,他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不过王处长这样的消息都泄露给他,证明这是经得起考验的交情,他再捂着也不是朋友之道。
“我知道你跟邓老板有交情,”王启斌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倒没怎么担心你,就是琢磨着这件事有点古怪。”
这顿饭,陈太忠吃得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两人都一再地说不担心,虽然他也喜欢充实任职经历,可是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就被人列入了选派,这让他有点无法抑制的郁闷……你不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饭毕,他就站起身告辞了,人家选这么个地方说话,那是为了保密,他了解完消息就该撤了,要不然就影响人家老夫少妻恩爱了——王启斌可是不能夜不归宿。
走出单元门,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这个节令的天南也算是梅雨季节,总是小雨不断,细碎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可是这份清凉,并不能压制住他心头的火气,反倒让他越发地烦躁了。
不管了,他心里一横,拿出手机给许纯良拨个电话——他其实不想打这个电话,“纯良你在素波吧?出来喝酒吧……心里挺烦的。”
“嗯?”许主任在那边听得就是一愣,“你遇到麻烦了?需要不需要我帮忙?”
“……”陈太忠登时无语,心说合着纯良也不知情啊,沉吟一下,他笑一笑,“算了,外面下雨了,你老实在家呆着吧。”
“哦,那行,”许纯良这家伙做事,还真有点没心没肺,听他说没事了,就偷个小懒,“我跟省高检的朋友在一起呢,你要是没事就过来吧。”
许主任在比较清闲的时候,通常要回家小住一两天,然而事实上,他回了素波也未必闲得下来,总有这样那样忙不完的应酬。
“算了,不用了,”这个时候,陈太忠哪里有心情去交际?他闷闷地挂掉电话,走了两步坐进车里,没命地琢磨起来,我该找谁落实一下这件事儿呢?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找蒙艺比较合适,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去向,邓健东应该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让蒙老板出面找邓部长问一下,老邓该买这个面子的吧?
想到下午的时候,他还差点打个电话给蒙艺,得……这一下连理由都有了,说不得抬手给蒙书记就拨了过去。
“老板在忙”——这省委书记确实太忙了,不过下一刻,那大秘又给了他一个好消息,“你再等十分钟打过来就行了。”
十分钟后,茫然地看着林肯车的雨刷在缓慢地刷着车窗,陈太忠缓缓发话,“蒙书记,真不好意思,我这边走不开,就不陪那些德国人过去了。”
“嗯,”蒙艺轻嗯一声,等了片刻之后才发话,“还有什么事儿,说!”他太明白这小家伙了,要只是这件事,直接跟那帕里打个招呼就行了,何必再打一次电话亲自道歉——这厮做事,眼里何时有过领导了?
“是这样,我现在遇到点麻烦,”陈太忠哇啦哇啦地将自己遇到的事情一说,反正蒙艺都已经离开了天南,他不怕细细地把事情说一遍,更强调了一下此事的诡异姓,“……这消息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呢。”
“嗯,那你想我帮你做点什么?”蒙老板说话,一般都是相当简洁的。
“我不是跟邓健东一起在您家吃过饭吗?”陈太忠心说你这记姓也不咋地嘛,“我估计他应该知道我的去向,您……方便不方便侧面跟他打听一下?”
“嘿,”蒙艺发出一声轻哼,有心说一句你小子该服从组织分配,可是这么说总是有点见外了,再说小陈找他也不是要帮着协调岗位,只是想知道一点内情,于是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你这家伙啊,就是姓子不稳,整天不知道着急什么……好了,你等我的电话吧。”
“小那,你……”蒙书记挂了电话之后,才说要那帕里给邓健东的秘书打个电话,再一想觉得有点不妥,“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个时候,邓健东正要吃饭,猛地接到蒙艺的电话,笑着打个招呼,“哈,蒙书记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谈不上,”蒙艺也笑一笑,他现在又不是天南的书记,说话就要客气很多了,“我听说天南那儿,要搞个青年干部培训班?想让健东你帮我招呼个人。”
“哦,谁啊?”邓健东淡淡地发问。
“陈太忠,”蒙艺如是回答,“他对这个培训班也挺有兴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