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工作人员赶紧提下一个问题,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请你回答。有群众反映,你很喜欢喝酒?”
孙大壮的气渐渐变粗,不屑地答道:“是,老习惯了,喝了一辈子了。怎么,这也有错?这也能治个啥罪?”
工作人员飞速地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然后接着又问:“听西村的群众讲,在抗洪最关键的那一天,也就是你倒在大堤上的那一天,你一口气喝了半瓶六十五度小烧,情况是不是这样?”
主任接口说:“你不要有负担,不要有任何顾虑。”
孙大壮双手一摊,高声答道:“这有什么负担?是,那一天我是喝了白酒。但是不是六十五度我不敢保准,是半瓶还是超过半瓶我也拿不准,记不住了。”
正文:
许志更之死,对孙大壮的影响很大。这种影响不仅仅来自于身体,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心灵。
也就是短短的几天光景,孙大壮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一向高大挺拔的身躯,突然就佝偻了起来。原来可以跑车的宽阔的额头上,现出了丝丝密密的皱纹。就两那双虎虎生威的大眼睛,也暗淡了下来,显得无精打采的。
参加完许志更的告别仪式后,孙大壮就病倒了,茶饭不思,神情恍惚。
一连数日,孙大壮就一个人独自发呆,很少言语,眼前经常浮现出许志更生前的音容笑貌,耳边回旋着低回的哀乐声。
每当痛悼急处,孙大壮便忍不住仰天长叹,热泪双流。
老伴总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宽慰宽慰孙大壮,但无论是说看朋友,还是去南方孙子,孙大壮都只是摇头,始终无济于事。老伴没有办法了,只好陪着整天他或垂泪,或神伤,郁郁寡欢。
过了几天,孙大壮似乎从悲痛中缓过一些劲儿来,不再始终沉默,经常可以听到他自言自语。
起初,孙大壮的声音很小,好像是怕惊扰了谁。老伴就不断追问。在老伴的催促下,孙大壮感慨地说:“人啊,这一辈子说完也就完了。就像老人说过的:人死了死了。也好,兄弟也不用再操这个心那个心了。”
老伴劝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看开点儿。”
孙大壮说:“我早看开了。什么他妈这个那个的?到了,也是两手攥空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没用。唉,可惜兄弟那个小岁数了。兄弟的那几句话说得不吉利,不吉利呀!……”
时光,在百无聊赖之中流逝着。过了很长时间,孙大壮才慢慢地从许志更意外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渐渐摆脱对他的影响。老伴很高兴,孙大壮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躺在家里的孙大壮生活比较闭塞而单调。每天除了看看电视,或者在自家的院子里溜达溜达以外,绝少出门。加之身体始终不好,消息又闭塞,所以精神上仍然比较郁闷。
现在,孙大壮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就剩杨柳这一条线了。也仅有杨柳时不时地给孙大壮通报一些信息了。比如说“钱书记已经布置下来,乡镇换届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什么的。
孙大壮已不在奢望当一把手,所以也没什么兴趣,一般只哼哈的,算是给杨柳的回应。
一个周末,杨柳带着爱人过来看望孙大壮。
杨柳一来就热闹了。人还没进屋,声音就先钻进了孙大壮的耳朵。
杨柳风风火火地进了屋,稀里哗啦地把一大堆东西堆在地上的小方桌上,开口先问候孙大壮的身体咋样。
孙大壮的老伴欢喜地说:“咋样?只要你们俩来了,他就好了。”
杨柳夸张地说:“看来,我还是来得太少了。干脆,我们两口子搬来和大哥大嫂一块住吧?”
孙大壮的老伴赶紧说:“那敢情好了,一天看着他闷闷不乐的,都快把我整出毛病来了。”
孙大壮坐起身,故意道:“你可别来了,我怕你酒后闹人。”
杨柳的爱人一戳杨柳的脑袋道:“你听没听见大哥说你啥?闹人精。”
杨柳苦笑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大家一阵嬉笑,一扫屋子里的郁闷之气。
杨柳闲扯了些别的,然后就一本正经地对孙大壮说:“大哥,有一个事儿,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大哥我现在还会生气?早失去那个功能了。”孙大壮一副很看得开的样子。
“那好,”杨柳往孙大壮跟前凑了凑说,“市纪委派了一个调查组,已经到临江好些天了。据小道消息说,这次是专门来查临江的,准备要找你们乡领导谈话,你要有点儿准备。”
孙大壮一听火就上来了,没好气地说:“我准备个屁,就这一堆一块,爱咋的咋的。”
“看看,刚说不生气了,这就又火了,”杨柳无奈地长叹一声道,“我的大哥呀,你让兄弟说你啥好呢?”
孙大壮倒“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那还不简单,你就捡我爱听的说呗。”
这边孙大壮正和杨柳说着话,西村的楚云飞又打来了电话,说市纪检委的人到西村找人了解情况,找干部谈话,问他知不知道这个事儿。
孙大壮没好气地说:“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他爱咋谈咋谈,你别跟着瞎呛呛就行,该干啥干啥去。”
楚云飞嗫嚅着说:“说不定,还得找你。”
孙大壮嗓门顿时高了八度:“操,找吧,老子差点儿没把命搭上,我怕他个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市纪检委的人就通知孙大壮到乡里谈话。
孙大壮歪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就要下地。
老伴儿赶紧过来,阻止道:“你又要干啥,不老实儿地歇着?”
孙大壮长叹一声说:“我倒是这么想的,可是说的不算。”
老伴儿追问道:“你要干啥去?”
孙大壮拖着长声说:“谈话去。我告诉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我回不来,你记着给我把药送去。”
老伴儿一听就急了,上来就拽孙大壮,不让他下地。
孙大壮火道:“你就别跟着滥唧唧了,快拿鞋。”
孙大壮来到乡政府,马上被领到一间指定的办公室里,那名带队的主任和一名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一起同他谈话。
主任请孙大壮坐下,然后和蔼地说:“孙乡长,我们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能理解。”
孙大壮不咸不淡地说:“这是你们的工作,我理解。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保证配合。”
一名工作人员就打开笔记本,先行提问:“孙乡长,我们听群众反映,你倒在了抗洪第一线?”
孙大壮答:“是,老胃病犯了,没挺住。我也不想倒下。”
主任问:“我们调看了医院的病历,是胃穿孔,对吧?”
“还查了病例?”孙大壮鼻子根发酸,胃里感觉很不舒服,便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的工作真细啊。”
“你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不觉提高了声音。
“你说是什么意思?”孙大壮高声反问道。
主任笑了笑,息事宁人地说:“请你不要激动。”
孙大壮用手一指工作人员道:“我没激动,是他激动。”
工作人员气哼哼地一言不发。
主任公事公办地说:“我们的原则是相信群众,但又不盲目相信。”
“我没太听懂你的意思。”孙大壮皱起眉头,专注地盯着主任道。
“你好像应该懂。”主任沉下脸色说。
“不用藏着掖着,明说吧,”孙大壮一耸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说,群众反映我倒在了大堤上,你们也不盲目相信呗?”
主任一怔,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工作人员赶紧提下一个问题,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请你回答。有群众反映,你很喜欢喝酒?”
孙大壮的气渐渐变粗,不屑地答道:“是,老习惯了,喝了一辈子了。怎么,这也有错?这也能治个啥罪?”
工作人员飞速地在本子上做着记录,然后接着又问:“听西村的群众讲,在抗洪最关键的那一天,也就是你倒在大堤上的那一天,你一口气喝了半瓶六十五度小烧,情况是不是这样?”
主任接口说:“你不要有负担,不要有任何顾虑。”
孙大壮双手一摊,高声答道:“这有什么负担?是,那一天我是喝了白酒。但是不是六十五度我不敢保准,是半瓶还是超过半瓶我也拿不准,记不住了。”
工作人员记了几笔,回头看了看主任,用目光在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主任站起身,和蔼地说:“你回去再好好回忆回忆,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你去忙吧,有事儿我们再找你。”
“半瓶,还是超过半瓶?”孙大壮问道。
主任一笑,没再说什么。
孙大壮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回身,眼睛望着主任,又看了看工作人员,然后神经兮兮的问:“喝半瓶还是超过半瓶,很重要吗?”
工作人员岔开话头,开玩笑说:“老孙哪,一次整半瓶六十五度,不可能不胃穿孔啊!你的命真大呀!”
孙大壮闻听哈哈一笑,说:“谢谢领导夸奖,我原来比这还厉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