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沈宝昌感动的鼻子发酸。他抬起已经麻木的脑袋,伸手抓住徐才的胳臂说:“哥们,纯哥们,啥也不说了,我全、全明白了。”说着,眼睛里竟流出一些泪水。
徐才也显得很激动似的说:“哥们,纯哥们。”便搂着沈宝昌的后背,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正文:
听了徐才的一番话,沈宝昌不由一阵长吁短叹,眉头拧得使整个脸都变了形。
“还以‘东河事件’为例。”徐才继续借缝儿下蛆,乘胜追击,“你没出面在家坐阵,那是为了留有回旋余地。他可倒好,既不向你请示,也不向你汇报,来了个‘关云长单刀赴会’,又玩了个‘诸葛亮舌战群儒’。表面上看,问题倒是解决了,咱就不说它了。可完事儿后,他竟然不先向你汇报,而是先向钱书记做了汇报。他这是什么意思?眼睛里还有没有你这个书记?他把你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了吗?再加上钱书记又请他喝了庆功酒,就更了不得了。操,我顶看不上这路人!”
心胸狭窄的沈宝昌,让徐才给说的像傻了一般,痴痴的,早就没了主意。
“这次包东村也是这样。从表面上看,孙大壮那是跟你叫板,赵未平替你挡了事儿,主动包了东村,弄得你还挺感动。钱书记整的更大扯,还表扬他顾全大局,让他里外赚得沟满壕平。你想想,实际上,那个东村有什么可包的?水来了一撤不就完了吗?哪有几个像孙大壮那样长了个榆木疙瘩脑袋的?你在家里坐阵指挥全局,沟通协调,操心费力。而他一是落了个自在清闲,二是又在你这儿买了个替你挡事儿的人情,三还在外界还树立了他勇挑重担的形象,这可是一箭三雕啊!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像咱这样只知道傻干的,那就是个废。人家那脑筋,咱想学都学不会呀。”
徐才一顿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把沈宝昌彻底给造迷糊了,正常的思维也给搅乱了。
过了好半天,郁闷的沈宝昌才缓过神来,怅然地自己喝了一口酒,不得其解地问:“那你说,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徐才说:“你等一等,我让他们把狗肉热一热。”
沈宝昌兴趣寡然地说:“不用了,不用了,吃不下去了,你说你的。”
徐才沉吟片刻,故作高深地说:“我看这和换届有关。”
沈宝昌盯着徐才,纳闷地问:“不至于吧?用得着费这么大的脑筋吗?”
徐才指了指沈宝昌,叹息道:“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啊!不过你再往深了想一想。”
沈宝昌问:“往什么深想?”
“来来来,先喝一口。”徐才端杯劝酒,二人喝了一口。
徐才故作深沉,仿佛洞悉一切地说:“要我看,你这是典型的当局者迷啊!如果这要放在从前,你有这种想法那绝对没错。赵未平原来是干什么的?那是一身粉笔沫子的教书匠,能整上个乡级领导,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可现在不同了,人家已是堂堂的党委副书记了,行政级别跟你一样,都是正科级,也是县级后备了。”
“你是说他是奔着我这个书记的位置来的?”沈宝昌完全被徐才牵牵制住了。
“我看这仅仅是第一步,”徐才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能回县里,赵未平就是书记一职最强有力的强有力的竞争者,孙大壮兴许都不是个。但我分析,他还有更高的目标。”徐才伸手拿起一块狗排。
“你快说说。”沈宝昌催促道。
徐才掌握住了话语权,迫使沈宝昌的思路随着他的思路转。
沈宝昌越是催促,徐才就拿捏得越稳。
徐才给沈宝昌夹菜斟酒,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你快说。”沈宝昌被徐才抻悠得有些急了“好,我接着说,”徐才放下狗排,“依我看,乡这一级对他来讲,大概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了,或者说他现在的想法,根本就没在乡这儿。”
“你说明白点儿。”沈宝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才说。
徐才故作高深地沉吟着,摆出一副深思熟虑地样子。
“县里这次换届,是可以腾出几个位置的,”徐才掐着指头说,“比如,林镇东到年底就退休了,李县长要是高就当上县委书记,那么政府这边,就要动弹一串儿。所以,赵未平现在依仗钱书记对他的青睐,把眼光盯在县一级的位置上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听完徐才这无中生有,又好像确有其事的一番话,让沈宝昌心焦得很,心脏不觉“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唉!”沈宝昌情绪寂寥地打了个唉声,摇了摇头,一副悲苦的样子。
沈宝昌现在的神经很脆弱,听不得别人谈论未来成田人事安排的问题。而由于对自己的去向没有实足的把握,所以就把任何一个有可能进县领导班子的人员,都当作潜在的竞争者;对任何一个假想到竞争者,都怀有不可名状的嫉妒心。
徐才刚才的那几句话,就逗起了沈宝昌这种嫉妒心。
这也难怪。
县里的位置很有限,多出来一个竞争者,就多一份变数。
横空出世的赵未平,难道真的好高骛远,把目光直接盯上了县里的位置?
徐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直接触到了沈宝昌的软肋上,挑动了他最脆弱的一段神经。
“喝酒,喝酒。”徐才该沈宝昌斟上酒,又端起杯,递到沈宝昌的手里。
沈宝昌神情抑郁地接过酒杯,不待徐才说话,就一饮而尽。
徐才一见,便也干了杯。
酒局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似乎缺少了继续喝下去的兴致。
沈宝昌嘴里吐着烟雾,斜着眼睛看着徐才。
徐才明白沈宝昌此时此刻的心理。
“我说的这些事儿,可不是空穴来风,是有依据的。”徐才顺着沈宝昌的心思往下说。
“嗯。说。”沈宝昌无精打采地说道。
“这可以从他日常的一些所作所为上看得出来。”徐才把握满满地说,“你发现没有,赵未平现在的表现非常积极。主要积极在什么地方呢?就是积极地往钱书记跟前靠。这个,可以说是已经到了不遗余力、恬不知耻的地步。”
“你说得具体点儿。”沈宝昌神情很专注地道。
“你看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乡里现在好像没有了党委和政府。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赵未平看来,我们这级组织已经名存实亡了,既决策不了什么,更做不了什么。当然,这和孙大壮不知深浅,胡搅蛮缠地搅局是分不开的。那么。这种局面谁最高兴呢?只有赵未平最高兴。你和孙大壮尿不到一个壶里,各执一词,各持己见,这就无意中,把赵未平显示出来了。那么赵未平是怎么做的呢?他既不站在你这一边,也不站在孙大壮一边,他在干什么呢?”
“干什么?”沈宝昌完全被徐才的话抓住了心思。
“整景。”徐才言辞凿凿地说。
“整景?”沈宝昌不解地问道,“他整什么景了?”
“我的傻书记,我的傻老弟啊!”徐才又是拍脑袋,又是拍大腿,一副替沈宝昌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就凭他不管什么事儿,都强调上报县委县政府这一点,就是最好的证明。”徐才咬牙切齿的,就像是要咬人一样。
沈宝昌似有所动,一手用筷子在碗里没有目的地翻检着,一手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
徐才夹起一块狗排,“咔嚓咔嚓”地啃起来,任沈宝昌一个人在那里愁眉不展地想心事。
沈宝昌不能否认,徐才说的的确没错。
从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儿来看,赵未平确实经常主张把不能统一思想的问题,上报县委县政府,甚至直接报给钱似海。
赵未平这样做,沈宝昌并没有想的太多,有时也认为是不得已而为之。
俗话说,无风不起Lang。
本来在沈宝昌看来稀松平常的小事,经徐才这么鸡蛋里挑骨头地一剖析,竟然深挖出来一大堆阴险,这不能不叫沈宝昌惊悸不已。
沈宝昌利用发散性思维的方法想到,如果单纯就一个徐才这么看的话,那充其量是一家之言。如果大家都这么看的话,那可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了。
让沈宝昌没想到的是,平时吊儿郎当的徐才,竟然会有这样的思维,还能如此深入地考虑问题。如果这真是徐才个人的考虑,那应该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沈宝昌抬起头,透过烟雾,看着徐才,心里不能平静。
啃完了狗排,徐才用酒漱了漱口。
“他为什么这么做?”徐才像大喘气似的,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因为他这样做,可以引起上边的注意,特别是引起钱书记的注意。你看到没,只要有钱书记在场,他就好表态,好显摆,这我没说瞎话吧?你虽然是县里多年的第一后备干部,可你别忘了,他现在也是后备,而且他这个后备,还是钱书记亲自过问的。你想想,这次县里换届,县级的位置没有几个,对吧?现在钱书记在任,你上去就上去了,这是你最大的优势。那么他呢?也一样。他是钱书记破格提拔起来的,钱书记的存在,也是他最大的资本和优势啊,他不知道要抓住钱书记在任的最后机遇吗?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看现在钱书记对他的劲头比对你大。你没看钱书记几次在全县的大会上表扬他,还要求大家向他学习。恕我直言,真是那样的话,他就是你现实和潜在的竞争者。是不是这样?你考虑考虑吧。”
徐才铿锵有力地表达完自己的思想,心里不由对自己钦佩不已。因为在这之前,徐才要和沈宝昌说什么,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刚才这一番宏论,都是徐才临时发挥的,完全属于即兴表演的范畴。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徐才现在相信,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如果说徐才在这番话之前说的那些,对沈宝昌有所触动的话,也仅仅是引起他思想上的一丝波动,触动了他的小心眼而已。那么徐才的这一番话,可让沈宝昌彻底坐不住了。
徐才关于钱似海看重赵未平、对自己的仕途产生威胁的话,再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沈宝昌脆弱的神经,正点到了他的伤心处。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沈宝昌点点头,有气无力的承认道。
“所以,”徐才给沈宝昌出主意,“你就不能太撒手了。”
“怎么的?”沈宝昌瞪着通红的眼睛,等着徐才的下文。
徐才说:“你得拿出你一把手的魄力来,不能啥事儿都由着他的性子来,该拍板你得拍板呀,这是一。二,今后不管啥事儿,必须让他向你请示汇报,尤其不能让他隔着锅台上炕,更不能让他随便上钱书记那儿瞎得瑟。我今天也是借点酒劲儿,也是看咱哥们平时处得不错,你这人好,我多白话了两句,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反正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有啥说啥,不会藏着掖着,尤其是好打抱不平,看不得好人受欺负。为这事儿没少吃亏,这辈子就这德性了,他妈的想改也改不了了。不过,我最后有一句话,有事儿,你只要喊一嗓子,好使,我他妈要不效犬马之劳,你别认识我徐才,怎么样?”
沈宝昌感动的鼻子发酸。他抬起已经麻木的脑袋,伸手抓住徐才的胳臂说:“哥们,纯哥们,啥也不说了,我全、全明白了。”说着,眼睛里竟流出一些泪水。
徐才也显得很激动似的说:“哥们,纯哥们。”便搂着沈宝昌的后背,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