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午饭,厉中河和大驼叔坐在枣树下抽烟闲聊,畅想未来。史怀英则走进厨房,和晓翠一起把盘碗收拾干净了。尽管晓翠连推带拽不让史怀英帮忙,可她哪里能拗得过,史怀英把大驼叔家的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一切,史怀英笑道:“晓翠啊,过一阵子,大驼叔有了媳妇了,家里就有个打里照外的人了,你呢,也可以腾出时间好好学习了,这可是苍天给你送来的福气啊,你可得好好学习。”
“怀英姐,谢谢你。”晓翠悠悠说道:“其实我叔这辈子也真够不容易的,他身边应该有个伴。”
史怀英道:“是啊,大驼叔是幸运的,厉村长住进你们家后,好像你们家的家运都变得越来越好了。你在学习上有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才生辅导,你叔叔的身边也添了一口人,这多好啊。”
听着史怀英的话,晓翠眨动着一双大眼睛,道:“怀英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倒是说啊,有什么该不该的。”史怀英笑道。
晓翠转过头去,看看院子里厉中河和正在和大驼叔聊天,她犹豫了一阵后,压低声音道:“怀英姐,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了,这几年,兵林哥不在了,你一个人过得也很不容易的,应该趁着年轻,早点考虑……”
史怀英微笑着打断了晓翠的话,笑道:“晓翠啊,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想的东西还真不少,姐姐的事,姐姐知道,有很多时候,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得讲究一个缘分。”
晓翠还想继续说下去,史怀英却说:“晓翠啊,你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明年考一个好的大学。这段时间,你叔叔这边肯定会忙的,你也不要太分心了,有厉副村长帮忙操持着,我也会抽空过来帮着,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聪明的晓翠知道史怀英不想谈自己的个人问题,遂笑道:“谢谢怀英姐。”
当晓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便涌动着越来越多的担忧。这几天来,她虽然努力学习,但她每当走到大街上,总会听到村民们关于厉中河和史怀英之间的话题,他们说什么的都有,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晓翠的耳朵里。每当晓翠听到村民们这方面的议论,她的心里总会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她很不愿意人们把厉中河和史怀英联系到一起。
晓翠已经不小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厉中河,她的心灵深处,不允许有任何人说厉中河的不是,更不愿意听到关于厉中河和任何女人之间的谣言。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厉中河。刚才她让史怀英早点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其实是存了很大的私心的。
对爱情两个字知之甚少的晓翠姑娘天真的认为,史怀英如果能早日解决个人的问题,那么,她便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了。当史怀英拒绝再与晓翠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晓翠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
却说厉中河和大驼叔吃过饭后一直在探讨桃花沟的婚嫁风俗。大驼叔一谈到这个问题,立即有些郁闷了。
“大驼叔,您别着急。”厉中河道:“您说吧,在咱们这桃花沟里,娶一个媳妇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程序?如果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咱们一块儿解决。”
刚从厨房里忙活完的史怀英也说道:“大驼叔,您说吧,需要村里帮忙的,村里一定帮。”
大驼叔一声长叹,道:“哎,咱桃花沟的彩礼钱太贵了,人家老桑家把闺女给了咱,不可能在彩礼钱上再松口了,要是在彩礼钱上松了口,老桑家在整个桃花沟可就真的没面子了。”
“呃——”厉中河郁闷地道:“结婚嘛,只要你情我愿,俩人领个红本本,搬到一个炕头上睡觉不就得了嘛,哪有这么复杂的?这都啥时候了,还彩礼啊啥的……”
“中河,你是真不知道这桃花沟的规矩。”大驼叔满脸愁苦地道:“桃花沟虽然穷,可是在结婚的时候,彩礼是最难过的一道坎。”
说着,大驼叔把目光转向了史怀英,道:“中河啊,你让怀英跟你好好说说吧。”
史怀英点点头,接过话来道:“桃花沟虽然比周边的宇东庄、疙瘩屯这些村子穷,可彩礼上却一点都不低,我统计了一下,这几年桃花沟20岁至25岁的男女比例是三比七,男孩子少,女孩子多,可不少男孩子竟然娶不上媳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拿不出高额的彩礼钱来。”
“桃花沟的女孩子长得都很漂亮,就算她们不在本村找婆家,也可以到宇东庄和疙瘩屯找婆家。”厉中河道:“我从县城来桃花沟的路上,从宇东庄经过,就遇到不少咱们桃花沟的大姑娘。看来,这桃花沟的姑娘家,有一种崇洋媚外的情绪啊!”
“都是没钱造成的。”史怀英不无担忧地道:“从2000年开始,桃花沟外嫁的女孩子就越来越多,2000年嫁出去的女孩子,一共有十五个,2001年一共有三十多个,2002年七十八个,2003年超过了一百个,2004年达到了一百三十多个,今年上半年,已经达到了四十个。”
“哇靠!”厉中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目瞪口呆了,万般惊诧地问:“既然那么多的女孩子嫁到外村去了,那咱桃花沟的男孩子怎么办?总不能集体打光棍吧。”
史怀英长叹一声,道:“现在,桃花沟找不到对象的适龄青年一共有376人!”
“弱弱地问下姐姐,桃花沟现任挂职副村长厉中河,是不是也在这376人之列?”厉中河笑问。
“你呀,就知道耍贫!”史怀英嗔道:“如果你都找不到对象的话,桃花沟全部男人都成了光棍了。” ωωω ▪t tkan ▪C〇
厉中河微微一笑,他在找对象这件事上,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担忧,他太相信自己的实力了。
不过,厉中河也在客观地分析着桃花沟的情况,道:“从经济学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咱们桃花沟太穷了,男人手里没有钱,女人和女人的家长们也想利用结婚的时机赚点钱,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子,我可以利用出嫁的机会,跳出这桃花沟,嫁给一个家境好一些的,为以后过上幸福的日子搏一把,可是男人呢,男人行么?男人不行,男人必须坚守在这桃花沟,必须把父亲孝顺好,必须把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照料好,男人承担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厉中河再一次转向了史怀英,道:“所以,咱们桃花沟必须得脱贫,必须得让大家富起来,大家的腰包鼓起来了,底气足了,难道还娶不上个媳妇么?”
顿了顿,厉中河煞有介事地看着史怀英,压低声音道:“姐姐,桃花沟一日不脱贫,厉中河一日不娶媳妇!”
史怀英听着厉中河颇具信心的话语,她很想说一句:“如果桃花沟一日不脱贫,史怀英一日不嫁人!”
可惜,史怀英沉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虽然喝下两杯红酒,虽然头脑有些轻微的昏沉,但她的思维还是很清醒的,她不能对厉中河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也太有点光明正大了,也太有点直言不讳了。这不符合她的个性。
看着史怀英的脸上闪耀着一抹欣喜却又犹豫的神色,厉中河笑容一敛,正色道:“姐姐,这几天咱们去跟桑老太太商量一下,看看她们娘俩打算给大驼叔要多少彩礼。既然人家不可能松口,咱们也不能利用村干部的权威来逼迫人家松口,这种娶老婆嫁闺女的事,咱们还是尽量把好事办好,让双方都满意。”
史怀英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好吧,咱们现在先回村委吧,估计市县工作组呆会就要有消息了。”厉中河道。
“好吧。”史怀英道。
于是,厉中河和史怀英离开了王大驼家,踏着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道并肩而行。
正值午后光景,小路边上,有的老头在下棋,有的老太太在抱着小孙子,有的小媳妇在河边洗衣裳。
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抹亮丽的风景由远即近——厉中河和史怀英并肩而行,从王大驼家里一路而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在惊愕地欣赏着这抹亮丽的风景。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厉中河和史怀英的恋情在一点一点地加深变浓。
当史怀英意识到村民们的惊异的目光时,为时已晚。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满心的悔恨由然而生:真是的,刚才在王大驼家里喝什么红酒啊,这可倒好,喝了两杯红酒,脑子不好使了,警惕性也降低了,刚才从王大驼家里出来,应该让厉中河先走,或者她从另一条路上绕过去,俩人这么一走,村里人会怎么看呢?完了,绯闻又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