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军点头应是,赶紧去找高欣庆。
高欣庆正在办公室处理镇里的日常工作,虽然宣传部工作组的人下来,声称要镇里暂停其他工作,一切围绕下周的活动为中心,但话是这么说,毕竟是基层乡镇政府,日常事务杂多,如果不处理,肯定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弹。
骆志远有言在先,组织活动的目的是为了推进工作,如果因为活动而耽误工作,那就得不偿失,而且本末倒置。
季军草草敲门就进了高欣庆的办公室,急吼吼道:“欣庆同志,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骆志远到底跟对方谈妥了没有?如果你们虚张声势,这乱子可是闹大了,市委领导都在等消息,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季军的话有点不太客气。
高欣庆柳眉一皱,尽量用平静温和的口气道:“季部长,你这话我不太懂,出什么事了?”
季军挥挥手:“我跟京城的刘主席联系,可对方的态度明显非常冷淡,人家到底是不是同意下来组织座谈会?你们有没有跟他的正式的书面约定?薛部长还在等回复!”
高欣庆摇摇头:“没有什么书面的约定,这种事,怎么好书面约定呢?只是刘主席跟骆镇长早就谈好了座谈会的时间和形式,而参与嘉宾也都是刘主席出面邀请的,一切都不需要我们操心。”
季军脸色一变:“只是口头上的约定?”
高欣庆耸耸肩:“当然,难道还要跟人家签合同不成?”
季军恼火地跺了跺脚:“欣庆同志,这回麻烦大了,市领导对此高度重视,兴师动众地派我们工作组下来,如果对方突然改变了主意,放了我们的鸽子,我看你们该如何向市领导交代?!”
高欣庆淡淡一笑:“那肯定不会,这是骆镇长出面协调的,百分百没有问题。”
季军冷冷笑着:“如果真的是百分百没有问题,为什么对方的态度这么冷淡?我跟他谈活动筹备的一些细节,他根本就不加关注。”
高欣庆嘴角一撇:“季部长,我早就说过,从始至终这事就是骆镇长协调联系的,别人插不进手去的!说白了,人家刘主席是给骆镇长面子,至于咱们——呵呵……”
高欣庆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但寓意不言自明了。
季军心里光火,沉声道:“这是骆志远个人的私事吗?他说搞就搞,说不搞就不搞?市县领导都围着他一个人转悠?”
高欣庆对季军的态度和无理取闹越加厌烦,她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如果季部长非要这么理解,那我也无可奈何!”
季军羞恼地跺了跺脚,怒视了高欣庆一眼,拂袖而去,自然是找薛仁礼“告状”去了。
薛仁礼心里也有些烦躁,也在担心,如果此事放了空炮,没法跟市委领导交代。他越想越气,就越对骆志远不满。
季军回来把高欣庆的话一“重复”,他当即发作起来:“鹏程镇这是什么态度?!通知他们,让骆志远马上回来!赶紧跟对方联系,确定活动时间和活动的日程安排,同时看看所谓的京城专家和文学大腕能来几个?”
季军摆摆手:“薛部长,高欣庆说骆志远出差去了,去了外地!”
薛仁礼勃然大怒:“胡闹!胡作非为!这种节骨眼上,他竟敢不在镇里留守!我看他这个镇长是当到头了!”
薛仁礼在会议室里咆哮着,外边的走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赵寒等镇里的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骆志远又怎么惹上了这位上午下来的高高在上性格傲慢的市委宣传部的重要领导。
高欣庆从卫生间回来,正好将薛仁礼的“咆哮”收入耳中,她鄙夷地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宣传部工作组在鹏程镇“折腾”的时候,骆志远已经上了开往京城的火车。
他买的是硬卧,因为不是始发站,所以骆志远上车找到自己车厢和席位的时候,车厢里早就人满为患了。骆志远看了看自己的车票,是下铺。但下铺的位置上,已经躺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年男子,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骆志远皱了皱眉,向那人笑着点点头,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车票:“不好意思,同志,这是我的铺位,麻烦你让开一下。”
很明显,这络腮胡子是无票霸占铺位的人,因为上铺和中铺都有乘客,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这人手里捏着两枚健身球,瞥了骆志远一眼,装作没有听到。
骆志远沉声又道:“请让开,这是我的铺位!”
骆志远的声音拔高,周遭的乘客都投射过关注的目光来。这回,络腮胡再也不能装没听到的了,他猛然坐起目光不善地盯着骆志远,大声道:“你的铺位?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笑话!这是老子的铺位,赶紧一边呆着去!”
络腮胡的态度非常嚣张,兼之他一幅凶相,如果是普通人倒也就不敢继续跟他争辩下去,没准就让他蛮横得逞。但骆志远是何许人,怎么会被一个市井流máng吓住。但以他的身份来说,也不宜跟一个混混发生冲突,所以就耐着性子将自己的车票出示道:“这是我的车票,你看清楚了!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喊乘警了!”
络腮胡哈哈狂笑一声:“好啊,你喊乘警,看看老子怕不怕!喊的你!”
络腮胡居然跳下铺来,一把推搡起骆志远来。
骆志远往后一闪,避了过去,眉头紧蹙起来。他没想到,坐个火车还遇上这种无赖,摊上麻烦事。
他不怕事,更不可能怕一个小流máng,但怕麻烦。
络腮胡怪叫着又是一拳,骆志远见他竟敢动粗,当即怒气上升,再也按捺不住,也罢,这种人渣既然遇上了,那就修理修理他算求。
骆志远一个侧身,猛然探手将络腮胡的手腕扣住,两指轻叩,就捏住了络腮胡的脉门,络腮胡动弹不得,神色剧变,嘶嘶低吼着谩骂。
骆志远听他嘴里不干净,大怒,猛然一用力,一拧,就将络腮胡拧翻过去,然后他抬脚踢中络腮胡的小腿,对方吃痛惨呼着噗通一声跪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周围的乘客都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还起哄叫好,而乘警和乘务员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休息,根本毫不知情。
对付这种无耻之徒,大概只能给予棍棒拳脚以暴制暴了。骆志远将络腮胡死死压制在车厢地板上,怒声道:“你让不让?”
“让……大哥,我服了,我不敢了,绕了小弟吧……”络腮胡开始服软。这种混子本就没有什么气节可言,也没有什么面子和形象可以维护,见惹上了一个惹不起的主儿,哪敢再强硬。
骆志远冷冷一笑,松开这厮,拍了拍手:“滚!”
络腮胡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从铺位下拿起自己的行李包,狼狈而去,不过,他走出一段,就回头来向骆志远投过恶狠狠的一瞥,扬手指着骆志远色厉内荏地叫嚣:“你等着!”
骆志远晒然一笑,不再理会这厮,径自将自己的背包取下放在铺位上,然后坐下,取出一份报纸来随意翻看起来。
对铺的一个年迈乘客好心压低声音道:“年轻人,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别惹上麻烦,我看刚才那人还有几个同伙,还是去跟乘警说一声吧,别让他们一会找你麻烦!”
骆志远笑了笑:“老先生,没事,谢谢提醒。”
老者见他不在意,就摇摇头,也不再管闲事,背过身去继续眯眼睡了起来。
列车咣当咣当地继续高速前进,车窗之外,景物飞逝,骆志远躺了下去,闭眼假寐,梳理着自己的心绪。
不多时,列车突然传出了一位女乘务员清脆的广播声:“各位旅客同志们,现在列车上有一位外籍乘客突然发病,急需要救治。有哪位旅客是医生,请马上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骆志远睁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又缓缓闭上。他不是心肠坚硬见死不救,而是实在是不想再随意施展自己的医术了,因为他毕竟不是职业医生,治好了还好说,万一出现问题和意外,他就没法交代了。
他估摸着这趟进京特快列车乘客这么多,肯定会有医生乘客,而车上也一定会有随车医生,自己就不用强自出头了。
但隔了几分钟,女列车员的广播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女列车员的声音显然有些焦急:“各位旅客同志们,现在列车上有一位外籍乘客突然发病,急需要救治。有哪位旅客是医生,请马上与乘务员联系,谢谢!”
“救人如救火,恳求有是医生的乘客请务必马上到2号软卧车厢来,有急需救治的外国友人……谢谢大家!”
骆志远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叹一声,坐起身来,取过自己的包,向2号软卧车厢走去。
既然怀有这身医术,那么遇上他人危难,就不得不出手相救,这大概就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