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远在靠山村处理事情的时候,唐雪松和何县临代表安北市政府与克里莫夫进行了接触,面对面的座谈。
在唐雪松看来,今天上午这场座谈是十拿九稳,项目马上就可以落地建设——但结果却证明,正如骆志远的判断,克里莫夫此来本身就有“捣乱”的动机,而其又是一个动辄喜欢得寸进尺的人,就算是最终项目会落地,而这个过程,他也不会让之太顺利。
这人心态有问题,可以说有点变tài。这是唐雪松脑海中浮现出的一个评价,他扭头望向了脸色同样难堪愤怒的何县临。何县临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接近发作的边缘,再扛下去,没准他会发疯。
修路不愿意投入,好吧,市里让步,唐雪松代表李学仁表态,这条路由民兴县负责修好,交付使用,一定会在项目建设完工之前完成;
生态补偿不愿意掏,成吧,市财政拨款列支;
环保设备暂时不愿意上,要降低建设成本,也可以,市里同意。市里愿意与企业达成书面协议,只要企业在投产运营三年内上马相应环保设备,就算可以。
这样的让步,堪称拿出最大的诚意了吧?可即便如此,克里莫夫居然还是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谈判又陷于了僵持状态,回到了原点上。
想起前面的努力统统化为泡影,何县临几乎要暴走。他这个时候想起骆志远的话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唐雪松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着望向克里莫夫:“克里莫夫先生,贵方提出的要求我方先行为贵方垫付30%的建设资金,我们觉得不太合适。我们是政府行为,政府财政的钱每花一分,都要有计划、有预算、有审批,不能说动就动。”
“请恕我直言,克里莫夫先生,我们市里引进来这么多的项目,还从未出现过企业要求市里帮助垫付建设资金的,你们这种要求实在是有点过头,我们无法同意。”何县临突然在一旁插话道,声音有点冰冷了。
既然克里莫夫是无理取闹,故意找茬,他也渐渐不想在委曲求全。
克里莫夫淡漠地笑了笑:“我们不缺钱,之所以要求贵方帮我们垫资。另有考虑。这样吧,你们可以先回去向市长先生汇报一声,看看他的决定。”
克里莫夫心里却是冷笑起来,他今天出席座谈,打的就是戏耍唐雪松和何县临的主意,根本就没有谈的诚意。今天的“垫资”要求,也是顺口而出,当不得真。
尼娜坐在那里,柳眉紧蹙,对克里莫夫的“无理搅三分”,她也已经到了承受不住的边缘。
何县临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怒冲冲拂袖而去。他再也忍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
唐雪松追出宾馆,见到了正闷头站在停车场边缘处抽烟的何县临,见他脸色愤怒,不由苦笑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何,还真生气了啊?”
何县临怒冲冲道:“这个俄国人真他娘的混账透顶,老唐,他这就是彻底的消遣我们!他根本就没有合作的诚意,完全是得寸进尺!这样下去,还怎么谈?我们怎么去跟李市长和劳市长汇报?”
唐雪松轻叹一声:“看来,骆志远说的没错,这个俄国人不是个玩意儿。他来这里本身就是故意找茬的,不成的话,还是让骆志远出面谈吧。”
“老何,先别给市领导汇报,我回去找找骆志远谈谈。”唐雪松挥了挥手,“走吧,我们回去,算了,不要生气了,跟这种老毛子生气不值当的,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家的!”
何县临黑着脸点点头,上了自己的车,率先离去。
见何县临走了,唐雪松回头望望沐浴在绚烂阳光中的酒店客房大楼,眼前浮现出克里莫夫那张桀骜狂悖且令人憎恶的面孔,那鹰钩鼻子只晃悠,唐雪松瞬间有些恶心,想要呕吐。
宾馆。尼娜独自走在前面,对克里莫夫的表现,她极度不满,因此在活动结束后,就懒得再理睬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给骆志远打一个电话说说这事儿。
克里莫夫端着傲慢骄矜的步履,缓慢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而他的助理博维科夫则也相随而入,克里莫夫见博维科夫关紧了房门,这才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道:“博维科夫,这事压得他们差不多、是火候了,该给莫斯科方面一个回音了!”
博维科夫点点头:“先生,该怎么说?”
“你拟一份电报,就向波罗涅夫汇报,说与华夏人的合作一切顺利,我已经代表集团与他们签订了合作协议,同时新公司已经开始注册,项目操作完成——希望集团尽快拨款,首批70%的资金,务必于3日后划出,而10日后,资金需要全部到位。”
博维科夫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先生,我们可以下手了吗?”
“时机成熟了。一切按照我们事先的安排,让波罗涅夫的资金往我们提前在华夏国注册的公司账户上打!记住,电传发出后,你立即跟莫斯科联系,就说是我的意思,我希望能继续在华夏国停留,直至完成这个项目!”
说完,克里莫夫挥了挥手,博维科夫神色肃然地离开去办事。
望着博维科夫离去的背影,克里莫夫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狠和狂热之色。
莫斯科。
西伯利亚集团总部。集团下属投资集团的总裁基里亚科夫脚步匆匆走进了波罗涅夫在总部大厦顶层的那间宽大豪华办公室。百余平米的办公室里铺着白色的价格昂贵的熊毛地毯,人走在上面悄无声息。
而办公室里,除了一张老板桌和一把老板椅之外,再就是一排开放式的书架,之外再无任何陈设家具。波罗涅夫叼着标志着他身份的雪茄,烟雾袅袅,将他整个微现苍老的面孔都隐隐遮挡得模糊不清。
“波罗涅夫先生!”基里亚科夫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
波罗涅夫坐起身子,笑了笑,挥手扇去烟雾,“基里亚科夫老弟,请坐。”
“先生,我刚接到克里莫夫的电报和博维科夫的电话,说是小姐运作的那个跟华夏人合作的项目操作完成,协议签署,需要我们立刻注资!”
“哦?克里莫夫的效率很高嘛。”波罗涅夫笑吟吟地点头:“这种小项目,你来接管就是了,不需要向我报告。我们也不缺这点钱,既然霍尔金娜高兴,那就满足她的心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高兴我就高兴。”
霍尔金娜亲自出面协调运作的在华夏国的医药项目,已经上过董事会讨论决策过,既然克里莫夫作为项目首席代表发出电传,西伯利亚集团这边注资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波罗涅夫没有多想,一则有前面的铺垫,二则克里莫夫是他器重和欣赏的年轻人,又有意招为女婿,因此也没有怀疑什么。
可基里亚科夫却感觉注资似乎有些仓促了。
他迟疑着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先生,注资是不是要缓一缓?我想是不是把克里莫夫召回国来确定一下,再说?”
波罗涅夫哈哈大笑起来:“基里亚科夫,你在担心什么?克里莫夫办事,我放心。况且,这点小钱算什么?如果投资失败,就当是我多买了一栋庄园吧。”
波罗涅夫挥舞着手臂:“你去办。不要担心,霍尔金娜现在已经到了华夏国,有她在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基里亚科夫讶然:“霍尔金娜小姐不是在美国?”
“她从美国直飞华夏国,已经到了,估计快要跟克里莫夫汇合了。”波罗涅夫笑着起身道:“霍尔金娜到了,克里莫夫也不着急让他回国,再等一等吧。”
基里亚科夫笑了,“好的,先生,我这就去通知,调集资金,准备往华夏国注资。”
基里亚科夫转身离去。4900万美金对于安北市来说是一笔大资金,但对于财势雄厚富可敌国的俄国能源寡头波罗涅夫而言,却只能算是一笔“小钱钱”,还真不会看在眼里。
这是波罗涅夫不认可华夏国这个项目,但却也没有反对这个项目的关键因素所在。在他看来,女儿高兴是最重要的,反正他已经年迈体衰,再有几年,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属于霍尔金娜。
既然霍尔金娜想要上,那就上吧。
霍尔金娜为什么要去华夏国投资,目的为了什么,波罗涅夫心知肚明。但他并不看好霍尔金娜与骆志远的未来,出于担心女儿受伤害的深层次考虑,他才答应了克里莫夫的请求,委派克里莫夫去华夏负责这个项目。
基里亚科夫走后,波罗涅夫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准备出门去打高尔夫。他的痛风之疾渐渐痊愈,从骆志远当初给他针灸过之后,又服用了两个疗程的中药,就基本上没有复发过。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担心自己的身体,如果有可能,波罗涅夫甚至想要将骆志远留在身边当一个专职保健医生,可惜这种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知道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