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轿车里。
陆小曼双手交叉,头微微垂着。还是骆志远主动笑着开口打破了车内沉闷的僵局:“陆小姐在文化部工作啊。”
“是的。”陆小曼小声回答。
骆志远再次笑笑:“我在基层政府工作,以后说不定有事还要找陆小姐帮忙呢。”
陆小曼心里汗颜,心说你这种背景和出身,哪能用得上我这么一个国家机关的科级小公务员呢?这不是寒颤人吗?
过了一会,陆小曼慢慢镇定下来,她抬头来红着脸小声问了一句:“骆先生,你家里挺有背景的吧?”
骆志远知道陆小曼心里有些猜测,而事实上,谢家这辆车就在两人屁股底下,有些事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但这种事其实也不宜说出口来,于是就微笑不语,避而不谈。
陆小曼见骆志远不回答,也就没好意思再问下去。两人随意扯了两句闲话,燕郊就到了。在谢家别墅所在的小区之外,骆志远吩咐司机停车。他之所以先来谢家,是因为谢婉婷转达了谢老的叮嘱,谢老要先见见他。而也因为骆破虏夫妻目下不在市区居住,住进了燕郊的山里。他回家也没有人,干脆就到谢家去。
反正谢家如今也是他的家,两家早已不分彼此。
其实陆小曼家在与燕郊平行的厩钢铁厂的宿舍区里,车出市区之前就要分道了,但所谓送佛送到西,也不能让陆小曼一个女孩家这么晚了在半路下车,很不安全,骆志远就执意让司机一会送她回家。
骆志远向陆小曼笑笑:“陆小姐,我先下车了,一会让司机送你回去。”
陆小曼鼓足勇气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机会联系我!”
陆小曼将方才自己用眉笔写在纸片上的地址电话等信息递了过去,骆志远笑着接过,点点头,就下了车。
骆志远的身影很快就拐入了别墅区,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身后,姜成林坐在自己的丰田车里,望着骆志远走进的这个高档生活区沉吟不语,眸光中满是震撼,脸色变得异样苍白。
陆小曼或许不知这是什么所在,但姜成林却很清楚。别看小区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却是整个厩里戒备最森严、设施最齐全、环境最清雅的高档社区之一,厩卫戍区在此还驻扎了一个团级的部队,而武警厩总队的某一分部也距此不远。在这里面居住的人,具有很深的背景,不是单纯有钱就能住进去的。
根据他的内部消息,中央一些退下来的大人物有不少就隐居在此啊。
这样看来,在火车上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骆志远,几乎可以确定是大人物家的后代了,非红即贵。
一时间,他感觉浑身冰冷心里凉了半截,他心知肚明,如果像骆志远这种层次的世家公子倘若真看上了陆小曼,那么,就昭示着陆小曼跟他再无任何可能。他又暗暗咒骂起来,心说这个悬狸精平时看上去冷若冰山,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找到机会就没命地攀权附贵,主动向人家大少爷投怀送抱。
看她跟骆志远那幅媚态,恨不能脱光了跑人家床上去撒娇。
娘的,什么玩意儿!装什么装呢!
姜成林面目狰狞地挥挥手,吩咐司机紧跟上去,尾随在红旗轿车的后面。
红旗车上,陆小曼有意无意地跟开车的武警聊天,武警以为她是骆志远的朋友,也就热情地回着话。
虽然没有直接提到什么,但这么一路聊下来,陆小曼也基本套出了骆志远的真实身份,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谢老的孙女婿,骆老的侄孙,两大红色高门共同培养的第三代掌门人,这是何等荣耀和无上的出身啊!
震撼之余,陆小曼又油然生出了深深的遗憾和失望。
她也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女孩,看不上普通男人。姜成林虽然出身也不错,但她就是瞧不上他。这一次在火车上遇到骆志远,心生好感,但弄清楚了骆志远的家世背景,她就立即明白,这样的人不是自己一个中产家庭出身的小家碧玉、一个国家机关的普通公务员能高攀得上的,两人之间存在巨大的沟壑。
由此,她的心情变得低沉起来。
武警开车将她送到家门口,然后才停下了车。陆小曼下了车,向武警战士挥挥手:“谢谢你送我回来。”
“您太客气了,您走好,我回了。”武警战士礼貌地报以微笑,然后掉转车头向谢家驶去。
不远处,姜成林坐在车里用移动电话拨通了一个熟人的号码,将红旗轿车的车牌号报了过去,要求对方帮他查查具体信息。不多时,那边就打回电话来,声音非常严肃地对他发出警告,而对车牌号主人的信息却是半点也没敢泄露。
还不仅如此。对方在严肃警告了姜成林本人之后,还有些不放心,再次将电话打到了姜家,将已经睡下的姜成林父亲唤起来,在电话里再三叮嘱姜父,千万要把姜成林管住,不要惹上无谓的麻烦。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父接完这个电话,脸色凝重无比,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焦躁不安地等候在自家的客厅里,一连给姜成林打了好几个电话。
这个儿子的性格和为人,他心知肚明,要是他无意中给姜家闯了大祸,那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那边。
骆志远脚步轻盈地通过值班室武警战士的安检,进了谢家别墅。谢婉婷一直在前厅焦急地等候,见骆志远进门,就欣喜地冲上前去,两人紧紧拥抱着,一时间非常忘我缠mián。直到耳边传来谢婉婷母亲于春颖轻轻的咳嗽声,谢婉婷这才红着脸将骆志远推开。
“志远,你回来了,快进去吧,你爷爷在等你,有话要跟你谈。”于春颖笑笑。
骆志远赶紧向丈母娘打招呼:“妈妈,您好!”
对于眼前这个准女婿,于春颖现在已经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她亲热地拍拍骆志远的肩膀,“去吧,你爷爷在客厅。”
骆志远跟谢婉婷并肩前行,发现不仅是谢老在客厅,谢婉婷的父亲谢国庆也在。
“爷爷,爸爸!”骆志远挨个问候。越是在骆家和谢家这种大家族里,就越注重礼仪和礼节层次,骆志远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谢老朗声笑着:“来,坐下,坐了六七个小时的火车,累了吧?婉婷,去给志远倒杯水来。”
谢国庆笑着起身,准备回避:“志远,跟你爷爷谈谈,我先去休息了。”
谢老摇摇头,一摆手:“老大,你不要走,留下。”
谢国庆一怔,觉得奇怪。平时老爷子找骆志远谈话,都要让家里的人回避,这一次却显然有些不同了。
谢婉婷去给骆志远倒了一杯冰镇的可乐,送到了骆志远的手上,然后就温柔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于春颖笑着从卫生间那边走过来,向骆志远递过一条温热的毛巾来,“志远,擦擦汗。”
骆志远受宠若惊地赶紧起身来道谢:“妈妈,我自己来就好,怎么能让您受累!”
于春颖将毛巾递给了女儿,示意女儿再给骆志远,就笑着离去了。
谢老一直笑眯眯地望着眼前温情的一幕,心里非常舒畅。至此,足以意味着骆志远彻底融入了谢家,而于春颖夫妻也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待。
谢婉婷温柔款款地坚持执意替骆志远擦脸,骆志远有些别扭地坐在那里,当着长辈的面,伊人如此细心呵护,他自觉很难消受美人恩了。
谢老笑了,摆摆手:“好了,你们小两口有的是时间亲热,我先跟志远说个正事。”
骆志远赶紧肃然坐直了身子,面向谢老面带微笑,毕恭毕敬。
“你在安北市的情况,我都有所了解。今天,我和骆老头商量了一下,有一个安排。不过,在说出来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谢老肃然道。
骆志远眉梢一挑:“爷爷,实事求是地讲,是我疏忽了,我没料到,邓宁临到省里去工作,竟然对我冲击这么大!这让我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同时也有点汗颜和惭愧。我虽然号称自己靠自己在基层努力打拼,但其实一直受到家里的关怀。在来京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家里的大旗,我到底能不能干成事?”
谢老嘴角一凝:“你对自己如何评价?”
“爷爷,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评价,如果没有家里的帮助,我同样也能做事,只不过过程会变得艰难。但难则难尔,我也早有思想准备!”骆志远的话虽然低沉,但却铿锵有力。
他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在表明自己的信心和决心。
尽管遭遇困境,但他的初衷和本心不改。他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会按照家里的安排的既定路线去按部就班,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主张。
人贵有自知之明。骆志远相信自己的综合素质,更相信自己把握机会的能力。他固然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刻隐蔽地借用一下家族的影响力,但大路线的前进还是要靠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能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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