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的小道上,一行长长的队伍打着秦王的仪仗,声势浩荡的行进着。
自从庆州一场大火烧掉了府衙,又有庆州豪族大户逼迫假秦王和马维交出家中子弟,他们便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再待下去,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带着仅剩的物资,匆匆忙忙地往秦州方向而去。
田珞的家人并没有趁机发难来赎回她,也许是把节外生枝露出马脚,也许是认为一个女儿家不值得再被讹诈上一笔,总而言之,田珞离开庆州的时候,表情很是难过。
任谁知道自己被家族放弃了,大概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刘祁则是自愿跟着“秦王”去谋前程的,按照他的说法,“秦王”送他的美人儿很合他意,所以他愿意报答秦王的器重之情,鞍前马后,为秦王效劳。
陈源自己都没想到,只不过随便送了个美人儿,竟然让这少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弱点可以控制的人才是最为上位者放心的,当下陈源便连连保证,等到了秦州,再送他四个美人儿,让他“玩”的尽兴。
现在,刘祁就混在假秦王的人马里,悄悄和身前同乘一马的铅华商议着什么。
“就在前面吗?”
刘祁看了眼前方的岔路。
“假秦王带着这么多物资,应当是跑不快也舍不得,难免束手束脚,只希望李将军能大获全胜。”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等下乱起,殿下该如何脱险……”铅华在刘祁耳边悄悄耳语:“李将军并不认识殿下吧?一会儿您得跟紧了我,那个叫赵丹的小子和田家那个郎君,让他们自己妥善照顾好自己。”
刘祁明白铅华的意思,李将军顺流而下在此设伏,是为了将叛军人马一举成擒,肯定是动如雷霆,即使知道里面有他,也顾不到,只有靠铅华在乱军之中护好他。
但她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如果要同时照顾好田珞和赵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铅华受皇命来保护刘祁,自然不会管其他阿猫阿狗的死活,能提醒他们照顾好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
一旁的田珞看着刘祁热络地环着铅华咬耳朵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极为刺眼,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别扭,所以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倒是旁边的赵丹还在刺激她:“嘿嘿,是不是看我家公子在这时候还有美女投怀送抱,送给你的美女却跑了,心里难过啊?难过你就说出来,憋着不好!”
“你才难过,不过是个女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田珞不知道赵丹为什么老喜欢撩她,眉头一皱,矢口否认。
“你就装吧,看你看着我家少爷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你敢说你不是嫉妒的不得了?哎哟都是男人,我明白!别难过了啊……”
赵丹难得说话的声音这么温柔。
“送你的那个美人,是她有眼无珠,你样貌也不差,个性也还算温和,跟了你多好,偏偏要趁乱卷了你的东西跑掉,这种人,不留也罢!”
“我都跟你说了我没有……”
“赵丹,田珞!”
刘祁和铅华说了几句之后,伸手对两人招了招:“过来一下。”
赵丹和田珞对视一眼,田珞哼了一声,率先策马跟上,赵丹没骑过马,骑的是只青驴,也吭哧吭哧跟了过去,两人在刘祁身边刚刚跟定,就听见刘祁小声说着:“前面三岔路口不怎么太平,等下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们都跟好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铅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显然是做出了什么妥协。
赵丹不明白刘祁为什么要这样说,咋咋呼呼正准备仔细询问,却听得身边田珞很平静地应诺了声“好”,倒不好再刨根问底,只能满脸迷茫的跟在刘祁的身边。
好在这三人向来同进同出,关系亲密,如今凑在一起,也不怎么打眼,只是队伍最前方的假秦王偶尔回头看了几眼,见他们说说笑笑,也就没好召他们上来搭话。
就这样一路平静的到了那处三岔路口,还没等刘祁戒备,他先发现队伍突然停下来了。
这队伍一停,所有人都露出迷茫的表情,却听得前方有传令官在叫唤:“原地休息,听候命令!原地休息,听候命令!”
“什么情况?”
刘祁悄悄问身前的铅华。
“会不会是发现了伏兵?”
“我也不知。”铅华侧过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声音太嘈杂,听不到我们的人的声音,传音入密也有极限。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发现了敌袭。”
哪有被敌人袭击这么悠闲的?!
等到传令官传到这边队伍里来,田珞看了两人一眼,凑上前去套了一会儿话,返回时告诉他们道:“说是辎重太多,人手不够,陈家派了人马来接应,所以在这岔路口等待援军。”
她看了刘祁一眼,扯着嘴角说:“这下你不必担心前面不太平了,陈家放心不下那些东西,肯定是派了不少士卒来护送‘秦王’,区区山贼土匪,还不在他们的眼里。”
田珞说的轻松,刘祁和铅华却突然齐齐变了脸色,刘祁更是脱口而出:“援军?哪里来的援军?”
田珞见到刘祁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谋划出了错,心中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从徐州方向来的,应该是陈家人从徐州发的嫡系队伍。”
徐州?
那不就是三叉路口另一个方向?
徐州、江州、庆州都和梁州接壤,所以刘祁看过地图后才选择在此地下手,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徐州会再派人来,也是在此地汇合!
赵丹见两人脸色古怪,有些茫然地开口:“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吗?”
“还来得及吗?”
刘祁扭头望向铅华。
铅华摇了摇头:“姐妹们应该已经动手了。”
“那就坏了,现在……”
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还没有说上几句,猛听得车队后方发出几声惨呼:“哪里射来的火箭!来人救火啊!来人啊!起火了!”
之前庆州府衙就是被火烧掉的,人人谈火色变,一听到起火了,立刻纷纷扑向队伍最后方的车队,队伍的前方顿时空虚了不少。
刘祁看了看赵丹,又看了看田珞,满脸挣扎之色。
田珞心思细腻,原本就有些怀疑铅华和刘祁的感情好的未免太过微妙,如今听完铅华和刘祁的对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知道两人可能是“合作者”的关系,她的心情反倒好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吧,不必担心我和赵丹,我们等会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刘祁满脸感激,拽着铅华的手就跳下马来,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直直朝队伍最前方的秦王方向跑去。
“少爷,少爷,您别跑啊!您等等我!”
赵丹连滚带爬地从驴背上滚下来,想要追上二人的脚步。
“你不能重色轻友啊!哎哟!田少爷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没眼色,你家少爷要做大事,我们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别给他扯后腿才是。”田珞翻了个白眼,上前拽住赵丹的手,牵着自己的马,往岔道两旁的高山背面而去。
此时正满营里忙着救火,也不知道车队里火势如何,只看得见烟很大,弥漫了一大片,恐怕几里之外都看得到,这么大的烟,不像是放火烧辎重,倒像是……
传递消息?
田珞拽着缰绳,疑惑地环视四周的青山,见到江州方向那边的山坡上绕下来一群步卒,身背长弓,腰佩箭袋,在山林间奔跑如履平地,正在快速地往山下疾奔,眼睛顿时睁的极大。
看这些人的打扮,竟是代国的官兵?!
“那些在晃的是人吗?还是我眼睛花了?”赵丹揉了揉眼睛,反抓住田珞的手,忙不迭地询问:“你是不是也看到那边山上奔下来一群人?!”
“不管我们事,我们走!这里要乱了!”
田珞厉声道。
“啊?哦,不对!少爷还在……”
“这就是来接应你们少爷的人,你还记得他刚刚和我们说什么吗?他说前面三岔路口不太平。我先以为他是担心土匪或黑吃黑的叛军,现在想想看,应当是他提前获知了什么,提醒我们要照顾好自己。”
田珞闷声道:“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山阴处突然窜出岔道的人马已经有了上千人之多,这些人从假秦王队伍的侧面杀出,一个照面,就射出了两轮箭雨,打的假秦王的人马措手不及。
在此之前,少司命们已经将传递信号的烟火用暗器手法射/入了车队之中,因为之前闹过火灾,让陈源的人吃了很大的亏,所以烟一起,人人避之不及,以为是起了火,再加上之前起火烧了大半物资,这些剩下的是绝对不容有失的,整个队伍里的人都急急忙忙去救火,反倒忘了莫名起火必有问题。
后方人多,两侧空虚,他们又是驻扎在三岔路口短暂休息等待援军,自然不会太过戒备,这一阵箭雨射完,顿时各个懵逼。
“是哪路人马?”
被人差点奔到面前的陈源和马维黑着脸,提着手中的佩剑恶狠狠地问:“难道是家中派来的援军不可靠?”
“穿着代国将士的衣甲,看起来不像是家里的人啊!”
陈源的心腹也是满脸惊慌之色。
“是不是方家人知道了什么,要来黑吃黑?”
“不管怎么样,先往徐州方向杀出去,等陈家主派来的援军到了,我们再反身杀回!”马维当机立断。“不管后面的辎重了,左右飞不掉,我们先走!”
“好!”
于是乎,所有陈家的嫡系人马护着陈源和马维往徐州方向走,那些从山上杀下来的士卒人人能征善战,和之前他们遇见的那些一战击溃的乡兵截然不同,还没有一会儿功夫,就被这些凶狠似虎的陌生军队杀了小半。
“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朝廷的精锐军队!方家也养不起这样的精兵!”
马维当了十年的刺史,自然是见多识广,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王师为什么会杀来?
王师为什么会越过庆州和舒州突然出现在这里?会飞不成?
现在看起来只有几千人,可前面会不会有几万人等着他们?
他们越逃越急,越急越乱,偏偏后面跟着的官兵像是猫捉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渐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更是让人心焦。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声“保护秦王”的高吼,只见得一个少年领着一个红衣的娇小美人,带着一小队人马,竟不知怎么杀入了包围圈,朝着秦王的方向靠近。
“秦王殿下,到我这里来!从这里走!”
那少年厉声叫着,将那包围圈撕得更大。
马维和陈源已经逃得心慌意乱,突然见得包围圈破了个口子,他们一向器重的葛齐又带了一支人马过来“救驾”,当然喜不自禁地就往刘祁的方向直奔。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带着人出现,他们还会有些担心,毕竟这人并非陈家嫡系,信任自然要差些。
但他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姬妾,显然也是极乱的时候收拢的人马,连自己的女人都没办法安置,只能带在身边,可信度便提高了几分。
两方人马匆匆相迎,眼见着就要汇合,从徐州方向突然传来了地动之声,显然是有骑兵到了,陈源的脚步突然一滞,不由自主地望向徐州方向。
“秦王殿下莫慌,末将蒋进深前来救援!”
原来是约定好在此处汇合的陈家兵马远远看到有黑烟升起,连忙加快了行军速度,冲了上来。
“好好好!太好了!家主安排的人马到了!”
陈源脸色一下子激动的通红,对着已经就在眼前的“葛齐”喊道:“快快快,不要往外杀了,朝蒋将军的方向杀过去!”
刘祁听到来人高喊“末将蒋进深”的时候脸色就变得犹如见了鬼一般。他从宫中来,自然知道父皇身边有一名金甲卫的将领叫蒋进深,只比刘统领低一级,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此人应该在京中辅佐三弟,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梁州?难道是被人糊骗了,以为这里的“秦王”真是他不成?
不,不会的,父皇既然派出了李将军来,就不会再把金甲卫派出来。三弟刚刚登基,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绝不会随便派金甲卫出京。
难道蒋进深也反了?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铅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我们时间不多,给那些人赶到,李将军他们恐怕要陷入苦战,毕竟是步卒,不能和骑兵对抗的!”
她话说完,跟着刘祁已经到了陈源身边,陈源正陷入狂喜之中,一边夸奖着刘祁一边往蒋进深的方向逃命,原本走的好好的,却听到刘祁身边那个娇弱的美姬突然嘤哼一声,脚下似是一崴,向着陈源的方向倒了过去。
陈源自然不会让这陌生的女人近身,皱着眉头正准备把她推搡开,这手臂一伸就坏了事,红衣的铅华身体突然像是只毒蛇般一扭,就缠上了陈源的身子,手臂轻轻一环,已经用双手将他抱住。
莫说别人,就连陈源自己都没觉得这“头怀送抱”有什么不对,概因铅华的身材丰腴玲珑,长得又太过柔弱的缘故,至多觉得这女人真是“聪明”,知道在大乱的时候巴上最有权势的一个保命,连一只护着他的痴心书生都不要了。
陈源只觉得后背有两团软绵绵的东西贴了过来,男子天性,这时候总会略一分神,就一分神的功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已经贴上了他的喉结,耳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娇喝:
“你们都给我站住,再多走一步,我把他的喉管扯出来!”
刹那间,柔若无骨的手指变成了阴森森的铁爪,紧紧地卡住了假秦王咽喉上的要害,眼神也变得杀气森森。
没有人会怀疑她手指一用力,真能把陈源的喉管拉出来。
随着铅华动手,跟着刘祁“杀入重围”去“救秦王”的人马突然一下子散开,将铅华和刘祁紧紧保护在其中,身上的彪悍之气喷薄而出,显然并非什么庸手。
到了此刻,还看不出自己中了计,这陈源就是个傻子。
***
蒋进深的日子过的憋闷无比。
杀刘凌不成,他从宫中逃了出来,在京中藏了半月,最后才逃出京城。那时他手臂有伤,连自理尚且不方便,更别说是匆匆逃命。
一路上,他不敢入城,不敢住客店,不敢进驿站,就怕张榜海捕的文书已经发往天下,一旦被抓住就要被凌迟处死,就这样兜兜转转逃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落脚之地,只能一路往西南跑,后来是逃到了阳平县的一个偏僻的和尚庙里,将整个和尚庙里的和尚杀了个干净,而后关闭起庙门自给自足,才算勉强度过了那最难熬的时候,堪堪将手臂上的伤养好。
只是离了那山间野寺之后,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出京时带的金银已经花了大半,那和尚庙地方偏僻,香火自然也不盛,搜刮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身上的财帛根本无法支撑他继续亡命天涯。
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之前资助他、一直照顾他的徐州陈武,他逃命时在路上听说他已经反了,自己一身武艺,又精通兵法,而他造反,肯定没有几个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他干的,自己去投奔,必定能受到重用。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无比顺利,陈武果然对他的到来兴奋不已,除了许以功名利禄,更是定下了他和其女的婚约,俨然将他看做了“半子”。
他其实对陈家那个凶巴巴的女儿并没有什么爱意,但既然是代表着一种新关系的联系,爱慕不爱慕什么的也都是小事情,只要他成了“陈家人”,自然就能接触到陈家人的权利核心。
如今来援助陈武这位最为看好的侄子,便是送他一条青云梯。
正因为青云梯就在眼前,蒋进深绝不允许其中有失,远远看到三岔谷的方向起了黑烟,立刻就急行军速速救援。
然而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奔到了三岔谷中,却已经尘埃落地。
人群之中,一个红衣的娇小女子强硬地拽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头有余的男人,右手环过这个男子的脖子直直卡在他的咽喉上,另一只手捏着一把金簪,抵着他的心口。
无论陈源是低头还是挣扎,只要那一只手动一下,必定是没命。
在这种威胁下,假秦王的人马全部投鼠忌器,丢下了手中的兵器,退避开三丈远,空地中只留假秦王、铅华和满脸严肃的……
秦王?
真秦王怎么在这里?
活见鬼的蒋进深将手指放在嘴中一撮,吹出一声长哨来。
听到哨声的骑兵立刻齐齐变阵,做出冲锋的姿态。
“谁敢上前,我让这秦王死!”
铅华此时被李将军的人马护着里三层外三层,假秦王的人马则已经退避三丈,任由李将军后至的队伍开始捆绑他们,自然是有不少底气。
哪怕又来了一支人马,但此刻只要“假秦王”在手,谅这群陈家人不敢拿家中的重要棋子如何。
“秦王殿下,别来无恙!”
蒋进深高深莫测地看向队伍中央被层层保护着的刘祁,大声叫道。
刘祁知道是蒋进深认出了他,忍不住苦笑。
被铅华控制住的陈源脸色灰败,完全不明白第一次见面的蒋进深为什么来这么一句。
而另一旁见势头不对趁机逃了出去的马维,见陈武派来支援的蒋进深这时候还有空说笑,立刻恼火道:
“你是家主底下那一支的人马?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对于陈武的心腹,蒋进深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挑了挑眉,接着笑道:“马刺史,是不是觉得眼下很棘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假秦王’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当断不断,有碍大局。”
蒋进深伸手让随从递上自己的铁弓,拉弓搭箭,直直对向人群之中的假秦王陈源。
“你?你做什么?”
马维吓个半死!
“你是哪里来的莽夫,休得……”
只见得弓弦之声大响,一道疾矢向着铅华手中劫持着的陈源飞去。
铅华大叫一声不好,狼狈不堪地扯着“假秦王”躲开那一道冷箭,左手的金簪顿时一乱,从陈源的心口移了下来。
“这秦王并非本人,乃是陈家家主担心路上有失安排的替身,不必在意他的死活,速速反攻!”
蒋进深吼声如雷。
“拿起武器,杀回阵中!”
随着他的吼声,陈源手下的人马将信将疑地又将脚下的武器握在手中,正准备束手就擒的也反抗了起来。
武器一入手,自信心立刻回来了,无论如何,能够自保总比引颈就戮的感觉要好,刹那间,接二连三有人反抗,挣脱了李将军人马的桎梏。
“蒋进深,你这个杀千刀的!死不要命的!等我回了徐州,我让你不得好死!”被射了一箭差点爆头的陈源杀猪般诅咒着蒋进深,心中的恐惧无以言表。
一旦没有人把他当回事,两边都可能随手杀了他,有谁会顾及他的性命!
“现在怎么办?”
铅华心如乱麻的望向刘祁和一旁的李将军。
“我们的人数不如他们多……”
刘祁看了眼远处的蒋进深,越发为这人的狠辣感到可怕。陈家军得了此人,简直就如同给毒蛇安上了更为致命的毒牙,让人不寒而栗。
“撤吧。”
刘祁原本还以为自己能顺利接管假秦王的人马,和李将军一起顺利反击回去,收复庆州府。
如今看来,能安全逃走就已经是不错了。
他看了眼铅华手中还在咒骂的李源,随手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世界顿时清净。
“将他绑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他。”刘祁看着已经冲杀上来的骑兵,语速极快,“李将军,我们立刻离开,回到山上去。铅华,你让几个少司命去找到田珞和赵丹,带他们和我们汇合。”
“是!”
铅华突然尖声长啸,声音有高有低,四周山谷中似是有声音回应,树上几个黑影起落,一闪而逝。
刘祁回望越来越近的陈家人马,伸手一指江州方向的山林。
“骑兵入不了山,我们原路返回!”
“末将也正有此意!”
李将军微微一笑,传令官立刻鸣金,原本还在各处戒备的精兵犹如潮水般涌回他的身边,护着他们杀回刚刚前来的道路。
此地是三岔路相通的山谷,李将军的人来时是下山,奔来极为迅速,回返却是上坡,人走尚且不易,更别说是骑兵。
没一会儿,刚刚还杀的假秦王部队人仰马翻的精兵一下子撤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地辎重粮草和满是狼藉的残臂断肢、尸首分离,陈家损失惨重。
“陈源给他们带走了,蒋将军,你惹得的祸,你得自己填!”
马维看着满地狼藉,怒声大喝。
“你懂什么……”
蒋进深轻蔑地看了马维一眼。
“那假货永远是假货,这么轻易就被人翻了盘。这时候,只有抓到真的,才有大用处。”
“什么真的?”
马维错愕。
“他们从江州方向而来,必定是顺泗水顺流而下,走的水路。他们攀山越岭比我们骑马慢,儿郎们,急行军绕行江州,去山那头的河道沿路寻找,必定能找到他们的泊船。”
蒋进深狰狞地一笑。
“把船都给砸了,我看他们陷入腹地,还能去哪儿蹦跶!”
他杀过一个先帝的皇子,刺杀现在的皇帝不成,也不差再多抓一个皇子,过过人上人的瘾。
秦王到手,就连陈武都得看他的眼色。
他笑得越发狰狞。
“老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守株待兔!”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新年快乐,昨天大抽,把我文案抽没了,回头再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