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本吕阁老最是保守,否则也不会坚定的支持立裕王朱载坖为太子。
因此,他对于海禁祖制也一样坚持。
“吕阁老,世异时移,若不开海难道外海任由倭寇来去自如吗?”嘉靖其实也是赞成开海,只不过以前没有机会。
他还有个小小的私心,便是效仿秦始皇,派船出海寻找海外仙岛。白居易都说“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仙山上有仙子没有仙子,嘉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长生不老之药。若能求得一粒,便可万寿无疆。
吕本哪里知道嘉靖心里还抱着这种想法,他沉声道:“臣不敢妄议开海,盖因倭寇并非因海禁而起。反而当年太祖下旨海禁,是因倭寇侵扰不止,才有此旨意。若是陛下开了海禁,那些倭寇怕是会光明正大的进来。到时深入内陆,一但发难,只怕于我大明更加不利。”
徐阶也不主张现在就开海禁,闻言点头道:“吕阁老虽然说的并不中听,但是也甚为稳重。陛下可不忙决定,不如听听严阁老的意见。”
严嵩冷冷的瞥了徐阶一眼,这个亲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么说,仿佛已经成了内阁首辅一般。
“老臣觉得,开海不开海,可先放一放。但有一件事,不可耽误。”严嵩是条老狐狸,自然是要揣摩上意的,“我大明在成祖之时,曾由郑公公带领船队威加四方。其时万邦来贺,宇内无双。而今百多年过去,许多曾经朝贡不绝的邦国,也都断了联系。陛下可在东南建一海港,以为朝贡迎宾船队之用。使之通达四海,交通往来于海外诸邦,迎送朝贡使节。”
“严阁老,这与开海有何区别,你不要自欺欺人。”吕本接口道:“若按严阁老之意来办,这朝贡船队建立要多少银子,每次出迎邦国使节,又要多少银子。我大明的赋税才几何,若是如此糜费,就是金山也会搬空。”
然而严嵩早就在等他发问,此时笑了笑道:“此事不难,吕阁老身为阁老,想必知道禁海是针对百姓而言,若只是朝廷派船队出海,便不算违了海禁祖制。船队和花费的银子吗,也好解决。建立船队的银子,还是要朝廷先垫付。但只要迎宾船队一建成,这银子便可由出使之时所带货物挣回来。据老朽所知,我大明的瓷器、茶叶和丝绸、棉布,在海外诸国都非常受欢迎。往往是大明售价的十倍以上,如此巨利,还怕挣不回来本钱吗。如此既能威服四海,又能挣回大笔的银子,吕阁老还有何可说的?”
徐阶没等吕本再说话,便抚掌大笑道:“陛下,臣也以为严阁老所言甚是!若真能如严阁老所说,既能震慑外邦,又能挣回银子,这才是利国利民之事。至于民间开海,也就不用再提。”
吕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确实没啥好说的,只得不再言语。
嘉靖扫了三位阁老一眼,便总结道:“朕看严阁老的主意不错,官船出海不算开海,很好。大明为天下共主,交通往来各国也很重要。若是万方各国都忘记了大明,那才是笑话。你们议议章程,让方钝去筹银子,将船队建起来。另外,把泉州港列为使节朝贡登陆之地。”
严嵩微微出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深受陛下信任,并且也摸到了陛下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瞄了徐阶一眼,只见徐阶正在低头沉思,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吕本,则与严嵩对视,目光很是不善。
对着吕本一笑,严嵩不以为意。身为内阁的阁老,难道还要和街头浪子一样,比谁的眼神凶狠吗,太幼稚了。
三位阁老从里面出来,在回内阁的路上,吕本也想好了如何搅局。
这所谓的朝贡船队,要建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只要和户部尚书方钝打个招呼,在银子上卡住他们的脖子,这件事就算被搅黄了。
吕本打定了主意,却见大太监黄锦忽然追了上来。
“严阁老,陛下请你回去。”黄锦对着严嵩招手道。
严嵩微微一怔,便转过身子,“陛下可说何事?”
“这倒没有。”黄锦摇头道。
“二位且先回内阁,老夫就不一起了。”严嵩对徐阶与吕本二人道。
徐阶一笑,“严阁老一向受陛下看重,定有要事相商,不用客气。”
吕本对于严嵩并不假辞色,因此也没说话。
回到嘉靖的面前,严嵩却见嘉靖表情很是纠结。
“陛下,可有何为难之事,要找老臣商议。”严嵩很是奇怪的道。
“不瞒阁老,你所提议建立朝贡船队之事,非常可行。”嘉靖先是肯定,又接着道:“只是朝中众臣,怕都与吕阁老所想类似。而户部尚书方钝若不配合,建立船队的银子也没有着落啊。”
严嵩还是奇怪,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为这些事情如此上心。往常不都是一心修道吗,怎么今天改性子了?
虽然不知道嘉靖打的什么主意,可严嵩总要回答了问题,“船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只要户部一有银子,便让他留出部分便可。有陛下督促,他岂敢不从。”
嘉靖却是苦笑道:“你以为这些人为了邀名卖直,就真的做不出来吗。若是所需银子不多,我这里节约一些,也能每月凑出几万两银子。”
最近这几个月,因为朱载坖将自己在裕成商号的份子上交,有了分红的嘉靖日子过的相当宽裕。每月都能有十几万两的得钱,终于可以不再看户部的脸色。
而且,严嵩也说了,船队建成之后,便可通过往来贩货挣回本钱。但是挣回本钱之后呢,剩下的岂不是只赚不赔?
嘉靖摇摇头,“此事,我要入股,将来分红才能理直气壮。而朝臣们,也不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