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山的想象之中,朱载坖知道了这老家伙的想法,定然大怒。
可是那李玑又没作奸犯科,没有什么理由。李玑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的耍无赖。
别说陛下要生气,就是吴山自己,其实也是心里有点气的。国家大事,岂能如此拖延来做,总要有个正当理由才可以。
朱载坖听了吴山的回报,出乎意料的并没发火,只是摇头失笑。
“这李玑若和别人耍这种心眼也就罢了,可是朕乃天下之主,怎么会受他的这等闲气。”朱载坖笑了笑,便对吴山道:“李玑既然知错,解玲还需系铃人。你便上他上个奏折,写明院试之期后延十日,以补诸士子格物学之缺失。为平诸士子怠误之怨,李玑自己亦入格物书院研究格物之学。”
吴山目瞪口呆,陛下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这一招更损。李玑若大的年纪,还要和诸多士子一堂听课。虽然陛下美其名曰研究,可是大家有几个傻的。这纯属是自食其果,没谁能说什么。而且李玑不是承认错了吗,那便应该补救,李玑自己也没话可说。
堂堂的京城礼部尚书吴山,快成了跑腿的,又一次来到了李玑的府上。
“西野公,莫怪我又登门造访。”吴山看到李玑就是一声苦笑,“陛下知道了,决定将院试延后十日。但这格物之学,还是要考。”
李玑摇摇头,有些失望,“陛下如此执着于格物之学,恐非是儒家之福啊。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此等之事,为近两千年来所未有。老夫甚是担心,若有朝一日,陛下将儒学废除,吾等还能以何安身立命。天下儒生,又以何齐家治国平天下?”
吴山一摆手道:“西野公,陛下仍旧以儒学为主,只是补缺罢了。眼下倒是西野公自己该担心,如何面对陛下的吩咐吧。”
“陛下的吩咐,陛下难道还不肯放过老夫,要治老夫的罪吗?”李玑笑呵呵的道。
“治罪倒还不至于,只是陛下说,西野公既然认错,便要做解铃还需系铃人的事情。”吴山看着李玑,面上露出几许同情之色道。
李玑老头子眉头一挑,“陛下怎么说的。”
吴山想起来也有些好笑,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道:“陛下请西野公上本,写明院试之期后延十日,以补诸士子格物之学。为平士子们的怨气,西野公自愿入格物书院研究格物之学。”
看着吴山嘴角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李玑却笑不出来。
自己给皇帝耍了个花招,转眼就被人一巴掌抽了回来,自己这是何苦来哉。有心抗命不尊,李玑却知道自己不占理。明明已经认错,却不肯补救,这事情说到哪里,都能算欺君之罪。
若是拿到朝堂之上,别说其他大臣不会帮自己,就是落井下石也有可能。大家谁不想做个主考官,有一大批门生。将李玑搞掉,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李玑不服软也不行。
“请回禀陛下,老臣明日便上本。”李玑一下子象是老了许多,整个人都颓丧不已。
“西野公,莫要如此失意。”吴山不忍心道:“陛下乃是仁厚之君,你还看不出来吗。若是先帝在的话,只怕西野公已经被拉去打廷杖了。以西野公的年纪,一顿廷杖下来,怕是命都没了。”
李玑只得点点头,“老夫自身安危倒没什么,只是圣学恐会式微。陛下心机深沉,谋定而后动。做事向来步步为营颇有章法,让人明知其来,却无可拒。若为明君,则天下幸甚。老夫受些委屈,并无痛痒,实是对圣学放心不下。”
吴山只得继续劝道:“以陛下之强势,若要废除圣学,只怕一言可决。天下之间,又有谁人能与陛下抗争?太祖在位之时,虽杀戮官员如屠狗,亦无陛下军势之强。天下书生者,岂有可抗之力。”
最终李玑不得不屈服,只能乖乖的上本,而后去格物书院学习。
朱载坖觉得这老家伙不地道,所以也没闲着。他命沈一贯,在大明报的头版头条,将李玑的奏折全文刊发。
这下子整个京城都是一片哗然,李玑李西野公,居然拖累了诸多考生的院试之期。虽然只是推后十日,可是也一样让大家心中不愤。只是碍于李玑的年纪大,没谁口出恶言罢了。可是私下里,却少不了气愤议论他。
李玑能怎么样,只能假装对于格物有了极大的兴趣,天天埋头于格物之学,两耳不闻市井之言。
只有一个吴山心里清楚,陛下手段之厉害,会让人进退维谷。虽然李玑的年纪大,可却是他先挑起此事为难的陛下,陛下回敬他也是应该。
格物书院的刘来山长,对此却十分欢迎,自己的工作一下子便顺利许多。幸好有以前教出来的一批学生,可以传授这近万考生学习格物之学。若非如此,怕是教学人手就不够了。
此时的北海子已经上冻,外喀尔喀驻地的主帐中气氛却更加寒冷。
“大汗,我们外喀尔喀的部众原本有三十万,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一名蒙元大汉,正对着主位上盘腿而坐的阿巴岱汗道:“自察哈儿部打来孙汗败给了明国,便在北山女真和我们的外喀尔喀的交界游荡。象是犲狼一样,只要有机会,就会咬我们一口。近半年来,土默特的俺答汗也被明国打败北逃。他比打来孙汗还狠,一下子便收拢了我们两个部族,如今又聚集了七万余人。大汗,我们外喀尔喀所属加起来,也只有二十余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