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腊月,纷至沓来。整个馨水都在为新年准备着。
媞媱和允姀赶着日头下山,刚刚进宫。媞媱去寻了寻哥哥的宫院,允姀一个人在钟华宫附近闲逛着。
拾华宴,还有几个时辰开始。日头将落不落,宫女奴才们纷纷前后忙活着,两个丫头走着长长的宫道,看着今日繁华无比的钟华宫。
“听闻金家那个小女儿也来了。”允姀刚刚要从十字宫道拐进主宫道,就听到别人议论自己了。
“金允姀?金家前一阵子刚刚大张旗鼓认的女儿?”
“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啊!这辈子能让金家看上,当年叶府千金想认的时候,金家是怎么推掉的?”虽说听墙角不太好,但自己也实在是无意。哎,这样一来,更是欠了长姐一笔了。这样想着突然的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竟还挺好听,自己偷偷瞄了一眼,又是一身藏蓝色长袍,太子殿下?
“你也可以了,你姑…”两个忙里偷闲的丫头背后闲聊天,也能被太子殿下逮个正着。
“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金家人也是你等可以妄议的?自行去执掌司领罚吧!”两个丫头悻悻的起身,刚要走掉又撞上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皇上。两个丫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翛儿。”太子翛回头,迎了迎父亲。允姀嗖的躲在了宫墙后头。这今儿是怎么了,凑的倒是齐的很。
“怎么了这是,可从未见过翛儿对谁动过这么大怒啊。”他可是了解这个儿子,馨水这个地方,也不需要什么杀伐果断,但是他的性子很中和,不急不躁也说不上慢,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儿子平日里可是从不爱听什么宫女们讲话。可今天的他,显然有些急了。
“呼,父亲。两个丫头乱议…亲贵,被我训斥了而已。”
“乱议亲贵?就乱议金家让你这么急吧?乱议媱儿了?”
“没有,并没有乱议媞媱。”皇帝这么一琢磨,金家那俩儿子若真的是被乱议了,翛儿权当闹笑话,也未必会如此动怒。老皇帝想着媱儿册封礼时那姑娘一身藏蓝色的礼服,笑了笑。又道:“那是乱议?金家那个小女儿了?”
“啊…对…”看着明显结巴了的翛儿,皇帝心里笑了。自己老了也真是这般精明。
“你身为馨水的太子,可是幸福的多。馨水就这么大,不必为天下苍生谋什么福利,说起来你也该成亲了,你大可以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皇族和金府若真是联姻,那便真是难舍难分喽。”皇帝搂着儿子的肩膀往钟华宫方向走,允姀渐渐听不清这对父子说什么了。
“可,这也是二人的大事。总也需要问问姀儿的意愿。”皇上一听都已经这么唤人家姑娘了,撇了撇嘴,啧啧啧啧啧啧啧。
“别急,父亲有办法。”说着皇上就回头看了看在那还没动的两个丫头:“你们两个,过来。”两个丫头缓了缓神,自己也没说啥吧,不至于兴师动众的惩罚自己吧…那皇上叫也不敢不过去,硬着头皮过去:“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不是?执掌司司长的,侄女?”皇上看着其中一个宫女,问着。
“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是。”太子翛笑了,自己可真是给她找了个好地方。
“父亲竟也识得去去执掌司司长的侄女?”
“嗨,那司长原是侍奉你母亲的,后来被派去了执掌司。这丫头小时候我还在你娘亲的寝宫见过的。”说起母亲,太子翛愣了一下。说着便带着这两个丫头一同往钟华宫走。允姀再伸头看的时候,四个人人影都不见了。这才慢悠悠的出来,看了看钟华宫的方向。这太子殿下倒是难得为自己说一回话。
日头渐渐落下去了,钟华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太子翛见着允姀进了正殿,不自然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衣摆。皇帝老儿盯着自己的儿子,抿嘴笑了。烛光萤火,坐满了大殿后,刘光遇开始念起了世家公子小姐的名字了。
“太子殿下,年二十有一。”皇帝眼看着,刘光遇念翛儿的时候,金家那位小女儿显然是无甚反应…
“禄王殿下,年二十。”
……
“尚书令金宇正之子,金世祎,年二十。”
“尚书令金宇正之子,金允逸,年二十。”
“尚书令金宇正之女,金媞媱,年十八。”
“尚书令金宇正之女,金允姀,年十六。”
……
“太尉尹厉钟之子,尹若清,年二十。”
……
“商贾叶黛渊之女,叶百浅,年十八。”一提到叶百浅,席间一瞬间便开始窃窃私语了,怎得满朝文武百官家的子女,竟也冒出来了商贾之家的女儿,可既然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坐着,那便是名正言顺进来的。无非也就是为了金家那大公子,那也就是说,金世祎在这便是走个过场,与那叶百浅就差赐婚了?大部分官家女儿们开始直呼心疼,整整的少了一个青年才俊,更有甚者已经对这次的宴席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世祎悄悄的看着叶百浅,这会子,也不能就挨着她去坐着。可她还是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样子。自己在宫里不得出去,更是不能去接她进宫。叶百浅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世祎,叹了口气,又一个月了,我可真是你的未婚妻?
文人墨客诗词助兴,官家小姐抚琴奏乐。媞媱听的津津有味,平日里都是自己弹琴,难得也听一回别人来弹。可允姀却是心不在焉,一直想着今日傍晚遇到太子殿下的事情。
突然,大殿上闯入了一个丫头。
“放肆,什么地方都是你可闯入的?”刘光遇说着就要派人将她拖出去了。
“皇上,奴婢自知今日这等宴席奴婢没资格。可奴婢自幼便爱慕太子殿下,知道身份地位悬殊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皇上可以允许我进入东宫伺候殿下,奴婢便心满意足了。”说着便连磕了三个响头。允姀瞧了瞧,这不是今天被太子殿下训斥的宫女吗?刚被训斥就闯入大殿说自己爱慕太子殿下?这个宫女是蠢吗?
皇帝拂了拂手,示意刘光遇退下:“这,你可得问问太子殿下了。太子的东宫,朕可做不了主。”皇上此时便一直盯着金家那位小女儿了,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一个宫女不足为惧,允姀只觉着这姑娘傻,没别的反应了。看热闹般的倒了杯酒,看着,品着。
太子见状赶紧起身:“父皇,儿臣早已心有所属。如若让这姑娘进了东宫那才是耽误了这姑娘一辈子,还望父皇成全。”那宫女跪在地上,脑袋死死的扣着地,不敢抬头,这叫什么事啊。
“你也听到了,下去吧。”那宫女似有不甘的起身,退出来大殿。
“翛儿,方才父亲听到你说,你已心有所属,可与为父说说,父皇好为你做主。”皇上又开始偷偷瞧着允姀了。
“儿臣年幼时,随师父外出学习时,正巧救了位姑娘。奈何馨水规矩,儿子不能将她带回宫里。自此便没了消息,但儿臣这些年来一直不忘寻她,却始终未果,望父皇成全,应允儿臣再寻些时日。”这下的允姀,有反应了。正举着酒杯喝酒的允姀,半空中举着酒杯愣了一下,放下了杯子。多年前救的姑娘吗?若真的是你,你又当真记得?媞媱亦是瞧了瞧允姀,太子殿下走的哪步棋,自己委实是看不懂了。他便是那日与自己一同救了姀儿的少年?那少年的模样,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竟有这档子事?父亲应允你,但你也要有分寸。”这下皇帝心里有数了,并且有了另外一个疑问。
“儿臣多谢父皇体恤,儿臣遵旨。”说着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瞧了瞧允姀,看来她也记得。
大殿上唏嘘不已,太子殿下还有这么一档子陈年的浪漫旧事。
允逸回头偷偷瞧了眼允姀,整个馨水被救并且记录在册的怕是只有允姀了。不然,太子殿下又为何在此时说出来?无非是想看看允姀的反应。罢了,自己从来都只能看着。
所有的世家小姐公子递了竹牌,由内廷司整理,年前公告,若是有两个人的竹牌上写的是互相的名字,那便可以直接赐婚了。虽说入了冬,这天上的星星可是一点没觉着冷,繁星璀璨。一行人出了钟华宫,往宫外走。
“不知叶姑娘可有府上人来接,若是没有,我派人送姑娘回去。”叶百浅撇了他一眼,不做理会。轻薄,一个留着命根子的太监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怎么会缺姑娘,偏偏盯着自己不放。
“刘大人对家妹心生好感被家父逐出府外的事情满打满算也就半年,这怎得又开始对我的未婚妻心生好感了?晚辈不知何处得罪过刘大人,让刘大人净是在我身边挑女人?”刘光遇回头看着金世祎,好嘛,你倒是来的巧。
“这金公子就说笑了,我是怕叶姑娘一人回去不安全,这不公子也不能出宫吗…”
“我自己的未婚妻我会照顾好,就不劳烦刘大人费心了。更深露重的,刘大人早些休息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刘光遇扶着帽子赶紧溜了。太岁头上动土,你也真是有这个胆量。
“浅儿。”世祎在叶百浅背后叫了一声。叶百浅闻声停住了,却也只是停了那么一瞬,似是只有眨眼的功夫,便自顾自的离开了。叶百浅此时,实在是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了,这个宴席参加的也是很不舒服,满堂的世家小姐,只有我一个商贾家的子女,便已经是格格不入了。你却又与我不说上一句话。多年前我认伯父伯母干亲你们举家不同意,如今却是一下子便认了两个。罢了罢了。世祎看着,心里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一个月自己就是与媞媱都没得任何联系,更别说商贾之家的你了。
“公子,该回去了。”身旁的小太监,也开始催上了。
金世祎三步一回头看看,罢了罢了,所有的事情结束了再去叶府请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