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允姀闲来无聊,拾掇妆奁时瞧见了允逸新年时送给自己的簪花。允姀又打开仔细地瞧了瞧,竟也发现那株簪花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允姀反复的摸着那株簪花,最后也只得又将簪花收进了盒子放到了抽屉最深处,不着痕迹的撇了眼太子翛。又瞧见了当时太子翛送来的那株簪花。
“你是怎样认出我的?”允姀关山抽屉,回头看着坐在软塌上看书的太子翛。
太子翛眯着眼睛,一时也没有回答,半晌才蹦出来一句:“因为你胸口有颗痣。”
“啊?”允姀听傻了,啥?云妆和昍晴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咽了口口水,忙借着理由溜了出去。
太子翛放下了书看着一脸问号的允姀,又说了一遍:“因为你胸口有颗痣啊。”允姀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说的什么话!
允姀挑着眉,哼了一声道:“我们殿下那会子又是怎得知晓我胸口有颗痣的?”太子翛听着就笑了,这语气才倒真像是允姀了。
“左右就是认出你了。”时隔那么多年,怎会一眼就认出。实际上是媞媱回府宴席上,自己认出媞媱腰间的那块白玉了。自己第一次在那座山上见到媞媱时就心生奇怪,怎得这女孩身上竟有和世祎一样的白玉。那次宴席,才认出来媞媱。紧接着的便是允姀的认亲礼,自己旁敲侧击的打听才知晓允姀是媞媱带进府的。这么许多年自己也确实常派人打听,自己甚至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去后山,可一直是没什么人知道,更没什么人遇见,更没有人愿意壮着胆子敢收留外面进来的人了。醉香楼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能遮住世人的视线。且那翠香的名声算是在馨水定下了,能在馨水做起这么大生意的女人,也没什么人敢去惹。那日认亲礼,自己仔细瞧着允姀,竟也能看出那日午后的模样。只是想不到,那日破衣麻布,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竟也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了。自己便是更认定了。
“你怎得又进宫了?”太子殿下一个转头就看着允逸站在门口偷墙根。
“啊…”允逸说着眼神就假模假式的寻着云妆。
“殿下。”允逸抬头看着允姀,微微愣了一下。允姀也算是适时的说了句话,允逸瞧着她走到了太子翛身边,为他弄了弄衣襟,晃了晃神,然后又不知道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太子翛一脸坏笑的看了允逸一眼。
“云妆这时候估摸着在小厨房呢,你快去吧。”太子翛撇了撇嘴,我们允逸竟也有对谁如此用心的时候。他不知道,允逸对着更用心的却是得不到的。
允逸整日里净往宫里跑,甚至都给皇上吓了一跳,以为日头打西边出来了。还暗暗的问起金宇正,允逸是不是想开了。金宇正表示并不知道这个儿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老皇帝汗颜…
这日陪云妆逛逛后花园,那日陪云妆练练字,后日再陪云妆作作画,这样一来,竟也过了半月之久,也终于等到了媞媱和允姀收拾包袱出去的时候了,他可以带云妆回府了。
初夏。
“我们明日便要出去了,允逸哥哥可是要照顾好了云妆。”允姀听着长姐说,也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若允逸真的可以和云妆在一处,那便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会的会的。”允逸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那皇后娘娘为何如此针对云妆?”
“咳咳。皇后娘娘也是你们可以在这瞎说八道的?且你们两个现在都是皇族人,可是要谨言慎行的。”老爷子在一旁撂下了茶杯,起身便离开了。一帮孩子在这聊天自己委实也是不大方便的。那位皇后娘娘啊,那位有三分像年少时期宁醉蓠的娘娘啊。三十多年了吧。想着金宇正便叹了口气。
媞媱和允姀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探着头,见着父亲走远了,才听着允姀道:“哪里是针对云妆啊,是针对我的。你们可听闻,那位皇后娘娘是心仪…”说着允姀便摸了摸鼻梁,又接着道:“是心仪太子殿下的…”
“啊?”媞媱和允逸一听,可真是吓了一跳。
“你们可曾听闻,几年前父皇与太子微服东西南北四部山围的事?”两年前的微服私访,允逸是知道的,可这皇后娘娘心仪太子殿下却是闻所未闻的。如今的皇后娘娘便是西部山围一个普通布衣家的孩子。也不知为何皇上便突然看上这样一个妙龄女子,据听闻这女子本以为是进宫服侍太子殿下的,却没想到是去做那年过半百老皇帝的皇后。说是福吗,或许这女子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会更幸福。说是祸吗,竟有做皇后的命。
“我第一次以太子妃的身份问安的时候,便遇到这位皇后娘娘了。我总觉着娘娘眉目间有些像娘亲,便一直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可先是找昍晴的麻烦,后是找云妆的麻烦。而后才在宫女私下议论时,听得这件事情。”
那也委实没什么办法了,本就妙龄,想来也不愿在这深宫虚度此生。却又以母后的身份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子成婚,这怎么想,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媞媱耸了耸肩,这档子事倒是新鲜。
媞媱和允姀,终于跟着叶家的商队,出了馨水。跟着商队不起眼,若是真的派一堆人跟着这二人出来,怕是得招围观了。陈宇宁对着这两个孩子最大的要求就是:莫要招摇。
能不说的话别说,能不管的闲事别管。
可媞媱和允姀刚一进城,就已经引了一大批的目光了。媞媱和允姀找了家最好的客栈,具体是不是最好其实她俩也不知道,只是允姀凭着记忆,再加上这家店是这样宣传的,二人也毫不犹豫的住了进去。
只是第二日媞媱和允姀一身男装出来的时候,倒也是让店小二耳目一新了。这分明…再怎么装也装不出男子的感觉吧…店小二耸了耸肩,忙自己的去了。允姀是为着实际情况考虑,长姐委实是树大招风,可媞媱却是为着好玩,她从来没穿过男装。
允姀第一件事,就是回了曾经的红府。依旧破败,依旧凋零。红府两个字的匾额垂吊在屋檐,摇摇欲坠。府门上的红漆已经掉了个干净,满是木屑。曾经的廊道布满了杂草,粪便。那个阴暗的拆房,暴晒的浣衣房,那个当初自己的屋子,那个他**我的床。也该烟消云散了。
“竟也有人来看看他们家。”路过的老妇人看着允姀指指点点。
那个虐待自己多年的红府,那个差点**自己的红府老爷。允姀轻蔑的一笑。
红福,您是想洪福齐天,福寿无疆吗?可是您自己也想不到您是如此的短命吧。你过成如此模样,我才是放心的,我才可以潇洒自如的活下去。善恶始终,因果报应罢了。
红方拿出当年插进他后脊梁的钗子,扔在了破败不堪的红府门前。这许多年,如芒刺,时时刻刻在自己的后背游走,只有这一刻,允姀如释重负的,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只有现在开始,我才是馨水真正的姀公主,真正的太子妃娘娘。允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是这一刻,允姀的心情是复杂了,心酸夹杂着轻松。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说说笑笑,允姀甚至看到他们笑的如此开心都会不自觉的流泪,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过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童年,都烟消云散了。
红老爷自被允姀那一钗子刺下去后,便起不来床了。整日萎靡的维持着自己的生意,也不知是恶贯满盈忍他许久的吓人,还是同行竞争看到了希望,告诉他皇族正在寻一件宝贝,若是寻到便可脱籍从政了。红老爷一听,来了盼头,他们商贾人家从不缺钱,却缺地位。若是可以脱籍,那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自此这红老爷没日没夜的寻这皇家要的东西,没多久,心急如焚遍横死在了床上。那小儿子也是蛮横跋扈,没了父亲的庇佑,直接被丫头们赶了出去。现在也不知所踪。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家寻宝物,不知是谁,推了摇摇欲坠的红府一把罢了。生前那般苛待下人,死后也只是被下人们扔到了乱葬岗,街坊邻居对红府的事情漠不关心,只听闻那老爷死了,甚至还摆了几桌喝了几杯。一切都是天道轮回罢了。
允姀回了客栈,便一直睡着。
那是个简单却幸福的梦。梦里自己仍是被长姐所救,但却是送给了红府,红府待自己视如己出,直到嫁给了太子翛。真是个不够真实的梦,红府那般,自己怎会不记得,又怎能与梦里的红府相提并论。
媞媱穿着一身男装逛了几个钟头,也是逛累了,去瞧了瞧允姀,见她睡着,便也自己回房了。
此后的半年时间,二人不过游山玩水,感受京城的繁华。每当有小混混意图接近的时候也总有侠士拔刀相助,所以这半年,允姀和媞媱过的相当舒坦。有馨水从来没有的集市,有馨水没有的庙会,有太多馨水没有的东西了。
允姀苦笑,自己也算是外面长大的人了,却从来没见过这世间美好。
“姀儿,也穿了半年男装了,该穿自己的衣服了吧。”此时媞媱的新鲜劲算是过去了,男装又大又笨,媞媱求了允姀半天,允姀才同意和长姐一同穿自己的衣服,但也只有一天。可就是这一天,却也是被有心人逮了个正着。
媞媱正在街上买着和府上不一样的桂花糕,丝毫没有注意有人悄悄靠近。
媞媱和允姀就是平淡无奇的走在街上,就已经引的大家伙驻足看上两眼了。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可否婚配?”媞媱和允姀闻声回头。初次见面便问起姓名,浮躁。二人又双双回头只当没听见,拿了桂花糕自顾自的离开了。吃了闭门羹的男子一把按住媞媱的肩膀,就要将她揽入怀中。媞媱躲不成,允姀将买的一袋子桂花糕照着男子的脸就砸了过去,可桂花糕再夯实,也就是个糕点。趁着这空当,允姀拉着长姐就跑。男子被砸更是气恼,缓了缓神正要追上前,只见一个年老的男人拿着扇子拦住了男子的去路。年老男人身后的几个人上前,将男子驱逐了。围着看的观众纷纷拍手叫好,也都散了。那男人虽说年老,保养的却是极好。挥动着扇子,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姑娘跑的方向。其中一个还回头看了看刚刚的战场,一身红衣,散乱的头发随着她在空中飘着。荣华,却并非雍容。艳丽,却并非俗物。这是自己没见过的气质。这个年老的男人,瞬间对这个红衣女子提起了兴趣。
“你去跟着她俩,别让适才的人又盯上了。”
“是!”身后的男子悄声的跟上了媞媱和允姀。这年老的男人哪里是想派人保护,是想看看他们俩到底是哪个府邸的千金罢了。宫里也有五年没选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