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皇帝喜于言表,虽在大殿上坐的端正却也是端倪频现,到底是爱媱儿爱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是这一张皮罢了。
“民女叩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哪怕就是个礼数,宁醉蓠也是研究了很久。
“此番,你是自愿入宫吗?”皇后娘娘在一旁冷笑,若不是以她的家妹相逼,这样的女孩子会愿意进宫?真是异想天开。宁醉蓠亦是在一旁心里冷笑,若不是你以我女儿相逼,若不是你贴满通缉令,若不是媱儿没了办法,我又怎么愿意入你这虎狼之窝?
“民女心中崇拜天子,便是自愿入宫。之前实属莽撞,小女子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便被吓得仓皇出逃。今日再回宫中,望皇上不要怪罪,不弃民女。”昧著良心的海誓山盟,在那醉香楼呆的久了,听惯了达官贵人们对姑娘们的口头应承,见惯了男人们的背信弃义,活到这把岁数了,说点违心的话也不难了。只是不知这老皇帝是被这张皮冲昏了头脑,还是只是不愿揭穿自己罢了。
“只是小女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成全。”说着便扣在了地上。
“讲,你讲。只要朕能满足你的,朕全都满足。”
“让家妹出宫可好,家中父母无人照顾,若是姐妹二人双双进宫,小女实在担心家中父母。”
“金媞宁?”
“啊,啊对。宁儿。”这连同名字都改了?宁醉蓠笑笑,这定是媱儿想出来的法子。
“那姑娘,是否愿意将家中父母接到城中,朕只会给他们安排,你不必忧心。”这几日下了早朝,皇上可是哪个嫔妃的宫中都不会去,每日去瞧上一眼那为金媞宁,在她的庭院里坐上许久,思虑着她来了给她什么位份,住进哪个宫里离自己最近,如何安排她的父母等这种没边的问题。
可若失她不来呢?
无妨,到底有她妹妹在这压着呢,就不信她真的那般无情无义。若她真的那般,便让她妹妹替了她吧。
可是她,也真的回来了。
“民女替家中父母跪谢圣上好意。可民女自祖辈起便一直住在深山之中。”说着皇后娘娘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自祖辈吗?“民女父亲母亲一介布衣,本是糙人,进了城怕是也给皇族丢脸。家中只有我姐妹二人,此番民女回去便是告知父母,但民女身为长女,不尽孝道已是惭愧,若无法让家妹回家尽孝,那小女便是羞耻一生,无颜面对家妹与皇上了。”说着竟也嘤嘤的掉下了眼泪。皇后娘娘此时冷眼瞧着,这个金媞媱可是和前几日的不一样了。皇上这一看,放了她妹妹倒也无妨。只是…
“好,朕今日便安排她出宫。”天下之大莫非皇土,她若是真的逃,还能找不到她的家人吗?皇上不傻,你一个久居深山没见过事情的姑娘,做事情说话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吗?皮肤甚至比那些宫里整日里泡牛乳的娘娘们都要白嫩,一双年迈布衣的父母又是怎么拿出这么多钱财供她们在京城玩了半年之久?
什么样的人家不缺钱,不贪财?对皇恩浩荡无所动容?大户人家。富可敌国的大户人家。可京城之中,富可敌国的大户人家不是没有却没有金姓。京城八大家之女,一个痴傻一个未到年龄。查遍了全国所有地方的户籍档案,这双姐妹的名字,没有在任何地方。那么,便是富可敌国隐居山林的大户人家。
“宁儿。”宁醉蓠匆匆的来到允姀所在的别院。只是允姀的肚子,圆滚滚的。
“你的孩子…”宁醉蓠摸着允姀的肚子,捂着嘴,忍着没哭出声。这孩子,受苦了。
“孩子很健康。可是长姐,你怎得又回来了…”可是这声音?为何倒像是娘亲?宁醉蓠回头将门关严,看着外面偷听的宫女,拉着允姀坐在,故意大声的说道:“宁儿,长姐此番回去只是想告知父母,莫要让父母担心。家里住的远,本就不识得他人。父母更是无人照顾,你若不回去,父亲母亲可怎么办。不必担心长姐,长姐在宫中有皇上的疼爱就够了。”说着不动声色的塞给了允姀一个方帕,抵着允姀的嘴,撇了撇外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便赶紧为她收拾东西要送她出宫了。此时的允姀,已经知道这并非长姐了。只是她不敢相信,这真是的娘亲吗?娘亲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走…”说着,无声的跪在了地上。宁醉蓠强忍着,扶起了允姀道:“皇命不可违!长姐得以进宫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收拾好东西,马上启程。”言下之意清楚,以皇命去压着允姀,让允姀不得不做。宁醉蓠摸着允姀的脸,我的女儿,这是我们母女最后一次相见了。她为允姀擦了擦泪水,自己也擦了擦,又紧着为她收拾东西了。窗外的宫女离开了,属实是什么都听不出来,只有这姐妹二人互诉衷肠。
送允姀出宫时,日落西山。
姀儿,回到馨水好好生活。
替娘亲活,给自己活。
原来那真的是娘亲。
红方的记忆里,出宫的时候太阳将将落山。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完那张方帕上所有的,娘亲留下的字。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的陈氏绣坊,怎么回的馨水。只知道,自己回家了。回了一个没有家的家了。
姀儿:
我的姀儿。当你看到这张丝帕时,我相信你已经离开了皇宫。这也便是意味着,你从此便也离开了娘亲。自媱儿仓皇逃回馨水,整日便是坐立不安却又无可奈何。金府和馨水就像开了壶一般,所有人都想救你,所有人亦是无能为力。而娘亲在馨水,无爱人,无亲人。如此,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认识一群陌生的人,开始很多段陌生的感情,许是娘亲最好的归宿。如此,便只有娘亲才能来换你出去。
这是娘亲的宿命,你谁也不要怪。
姀儿,回到了馨水,好好生活。路还很长,不要为了什么事情去毁了自己的幸福。太子翛在等你,所有人都在等你。
而娘亲,希望你幸福。
娘亲:宁醉蓠
长姐,你不能来救我,我并不怪你。权当我还了你的情。可为何是娘亲?
长姐,哪怕你真的来了,我陪着你在那个地方,我们一起,都无所谓,可为何是娘亲?就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是娘亲的真容。那人皮面具戴久了,是会死的啊。谁又去救娘亲?
长姐,我现在宁愿,十年前不被你救起,不被娘亲养大,甚至我不想认识你们。我金允姀的身份就是个累赘。
娘亲。娘亲。
坐在船上的红方,哭着哭着睡着了。
下了山,走过一条林荫小路便是馨水了。
出了这条林荫小路,便看到了母亲派来接应她的人了。原来母亲知道,知道娘亲出走救我,那,那长姐是不是也知道?她回到金府的时候,日头已经稍稍露头了。
八千里山路漫漫,朝阳余晖看不到尽头。
“二小姐!”看到允姀的侍卫吓了一跳,虽不知实情,但这些日子天天看着老爷夫人太子殿下跑来跑去,他们多多少少听说了点内幕。允姀的出现,让沸沸扬扬的传闻,不攻自破。正厅。
“母亲。”陈宇宁闻声回头,欣喜的脸色在脸上显现:“姀儿,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自宁醉蓠走后,这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下了。
回到馨水的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现在的馨水,没了娘亲,现在的馨水,空了。
“母亲,姀儿来向您请安。姀儿累了,姀儿先回房了。”不等母亲再说什么,允姀径自转身,离开了。
允姀再累,也想去祇韶院问个明白。
“长姐。”已经被禁足多日的媞媱猛然间听到允姀的声音,吓了一跳。
“姀儿…”回来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允姀一句话堵了回去。“逃回来的这些日子,自己,过得好吗?”自己,过的好吗?允姀怕是累了吧。
“姀儿,长姐每日都在担心你,奈何长姐被母亲禁足,连府门都出不去。前日逃到了半山,不知被谁被截了回来。你是怎么回来的?还有你的孩子……”打允姀一进来,她便看着允姀的肚子。这几个月不见,肚子竟这么大了。媞媱坐下,看着允姀。却只见她眼神痴痴的看向外面,那个方向,是醉香楼的方向。
允姀,不一样了。
“怎样回来的吗?托长姐的福,长姐救了我。”
“我?”自己这些日子总是找到了机会仅那一次却又被禁足,自己怎得能救得了允姀。允姀定是累了,脑子混沌了。
“姀儿!”陈宇宁匆匆的打断了允姀的话。二人闻声抬头,只见母亲背光,微喘的站在门外。看不清母亲的表情。
“姀儿刚刚回府,惊魂未定。先让父亲母亲为允姀接风洗尘,进宫拜了皇上,你们姐妹二人再得叙旧。”允姀看着母亲,话说的轻巧,若真的是要接风洗尘,怎得刚才不说,偏偏现在打断我说话?
“母亲,姀儿刚刚回来,歇息歇息再进宫吧。”
“歇息怎得还在这叨扰姀儿呢。”媞媱心急去问允姀个究竟。可仔细想了想,母亲说的在理。
允姀应了声便起身和母亲离开了。本以为会去正厅,却是在出了祇韶院后,真的往艸緫院去了。
“药眉,姀儿刚刚回府,为她洗尘。”药眉应了声,看了眼允姀腰间的荷包,便去后院取药材。
药汤洗濯,静心沉气。
八个丫头四个时辰的沐浴,允姀的心,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