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汉诚又瞧见冬贵,忙道谢几句后给玉静说:“你带来那件绋绸衬衣我没穿过,你给冬贵穿去吧!”
玉静点头道:“好的,这个你放心!您自己保重!”
火车汽笛响了,王铁柱喊了声:“营长!”
又冲玉静喊道:“再见了,营长太太嫂子!”
汉诚跳上火车招了招手,火车便起动了。
看着火车远去,玉静大哭起来。
……
车上几千中国的军人,百分之八九十都是中国贫苦老百姓的子弟,他们义无反顾地走了。
他们奔向了炮火连天的北平、天津、保定的华北抗日最前线……
啊,——“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被迫无奈地“发出了最后的吼声!”,只有“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了”!
而千千万万的血肉之躯正在蜂拥着,蜂拥着,筑起那一道道“新的长城”!
汉诚走了。
梁玉静随着父亲和表哥骑马回到了龙泉县。
在娘家停留吃了饭后,玉静便要回上井自己的家。
众人留她,她怎么也不肯,笑道:“不行啊,我还要在那里等他回来呢!”
李秀月道:“你一个人,让我们怎放心!”
玉静笑道:“不放心什么?蒋大奶奶(房东)你不放心?那么高的畔那么高的墙,怕什么?再说那是汉诚的家,交了三年的赁钱!”
众人没法,只得由她去了!
一路鞍马劳累,十分疲惫那玉静回到上井自己和汉诚那温馨的小家后,看见墙上几幅画依旧,二人的结婚照挂在墙上。
炕镜有了些灰尘,一擦明亮如新。
生性十分爱干净的玉静收拾打扫干净,洗一下手脸便睡了。
此后,玉静便一个人守候在这个家里。
……
白天有时在房东蒋大奶窑里串门,有时回娘家看看,有时去同学家坐坐,更多的时候去邮局打听消息,可没一点音讯。
此时的陕北也早有报刊发行,只是慢得多。
夜里守着油灯做针线,看着汉诚的被褥,闻着汉诚的头油味烟味,思念
着远去的汉诚用道情哼唱着小曲道:“朦朦月色照名州,玉静对窗理愁云。
恩爱夫妻才新婚,新郎远征妻孤零。
油灯如豆点点明,伴我孤寂思郎君,千里征战无音讯,黄河流水叹我心!
树上雀儿对对飞,桃花杏花对对红。
只有我独对孤灯,一人苦愁泪纷纷。
茫茫夜色寒窑冷,星星点点缀天空。
远处的人儿你可知?
我思念的心绪在千重。”
因无事,便想为汉诚做双鞋,便一阵收拾好鞋底,白天黑地纳底子。
可总是心神不宁,扰的她坐立不安,每天一大早爬到钟楼山顶往无定河畔眺望,希望看见他们回来。
一天两天过去了,几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二十来天也过去了。
八月中旬,也是阴历的七月了。
还是音讯全无。
………………
这天夜里,玉静独坐在灯下,纳着鞋底,思念着她的汉诚。
忽听一声响,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瞧,见汉诚那件外衣掉在了地上,忙过去捡了起来,看看钉子好好的,十分奇怪,便又挂好,又继续干活。
忽然门外边狂风大作,一声霹雳,震的山摇地动,墙上那自己与汉诚的新婚照掉在地上,镜子打了个粉碎,将带玻璃罩的小油灯震的忽闪忽闪想灭。
玉静忙下了炕去收拾那镜框玻璃,不料玻璃划破了她的三个手指,一阵钻心地疼痛,鲜血直流。
玉静心中一颤,一种不祥的感觉由然而生。
她害怕了,开了窑门,往那原来的营房观望。
那曾是汉诚的营房就好似在大雨中颤栗,雷鸣闪电中又好似看见一片血红……
玉静更害怕了,关上了门,又见大雨从炕窗上潲了进来,将汉诚的被褥淋了个稀水湿。忙跳上了炕,将窗门关上,将湿被褥掀起,不料手指上的血滴进了被褥,洇湿一大片!
玉静泪下来了,捧着那被子,又闻见了汉诚身上那熟习的烟味汗味,不由痛哭起来。
黑天半夜,她突然的哭声,惊动了房东。
蒋大奶忙奔出来,跑
到玉静门口问:“静娃静娃,怎么了?”
玉静忙边开开窑门边回答道:“没,没什么!我把手割烂了!”
蒋大奶见窑里零乱,玉静手上果然流着血,忙奔到灶房里取来草木灰给她敷上,止住了血,又安慰她几句,才回去了。
见蒋大奶走了,玉静不敢放声,只能在心中暗泣:“怒雷惊电啊,你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倾盆大雨呀,你为谁嚎啕哭泣?
我的心已被你们揉碎!
我的双诚我的夫君,你在哪里?
你那么爱我,总不该就这样将我抛弃!
新婚镜框啊,你为谁粉碎?
风雨雷电啊,让我看见一片苍凉悲凄!
我的心已满是血泪!
我的汉诚我的夫君,你在哪里?
你那么爱我,你就不该将我抛弃!
汉诚啊,你的鲜血已洒在中国的土地?
中国啊,有多少男儿在拼死守护着你?
多少父母妻儿心已碎!
我的夫君我的汉诚,你在哪里?
告诉我,让我到哪里去寻找你的足迹?
雷电啊,你为什么不将鬼子霹碎?
苍天啊,你怎么能看着鬼子横行中国大地?
仇十艮压在中国人的心底!
鬼子兵,你们迟早会下地狱,强盗啊,血债是要用血来还回!”
天,下了一夜的雨。
玉静一夜未眠。
天刚亮,玉静就奔上了钟楼山顶。
她那苍白憔悴的容颜,使路人无不惊异。
春英的父亲,也曾是八十四师一位团长的伙夫,早上出门担水,看见了玉静这副摸样,也赶快跑来给梁家送信。
那房东蒋大奶见玉静一早畅着房门跑了出去,给她挂锁锁了门,不知怎回事,又怕别人说不清,自个亲自扶了个小孙子也来到庙坡给梁家人报信。
通保听众人说,急忙爬上钟楼山。
就见玉静站在山顶,面如白雪,呆若木鸡,头发零乱,衣裳不整,一双皮鞋在雨地里踩的不成了模样。
通保忙过来喊她:“静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