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院中的槐树上知了一声比一声叫的急,几个小丫头手中拿着长长的杆子在粘知了,身着葱色衫裙的大丫头端着一盆子西瓜出来,笑着小声对几个小丫头招手:“快些过来吃西瓜”。
小丫头们一见盆中那绿花皮红壤带黑籽水灵灵还冒着凉气的西瓜,顿时欢喜的丢下长杆子过来一人一块分着吃。
一个小丫头拿了西瓜边吃边问:“瑞珠姐姐,少奶奶今儿怎么样了?”
瑞珠抿嘴一笑:“今儿还好,吃了多半碗面,又叫厨下弄了个糖醋里脊也吃了几口,倒是没吐。”
“这便好。”丫头们一听笑的眉欢眼欢:“我们可就盼着少奶奶能早点好起来呢,少奶奶好了,咱们小少爷才能长的壮实,再者,少奶奶老是吃不下东西,少爷可是一天比一天着急,咱们府里上上下下也都跟着上火,少奶奶能早点好起来,府里各色人也能高兴起来,便是叫我们少吃些多干点活我们也乐意。”
“就你嘴甜。”瑞珠点了点那说话的丫头:“等过了这两个月少奶奶怕是就好了,说起来今年也怪,从入了春到如今一滴雨未下,入了夏天气又热,少奶奶本就吃的少,再加上日头这样大,身上更是乏的紧。”
“可不是么。”一个丫头吃完了手中的西瓜又拿了一块:“我娘说今年这天气怕是不好的,还说她小时候也见过大旱之年,就是这样的。”
“咱们怕什么。”另一个丫头是严府的家生子,从出生起便没离开过严家。自然不晓得外边平民生活的艰辛,一边吃西瓜一边道:“总归是饿不着咱们的,再说了,少爷少奶奶对下人多好,总归不会缺了咱们吃的。”
瑞珠笑着摇头。将盆放到月台上:“你们且吃着,我进去瞧瞧少奶奶醒了没。”
“瑞珠姐姐去吧,我们吃了就再去粘知了,该死的小东西吵的少奶奶连觉都睡不好。”先前的丫头摆了摆手,放下西瓜皮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就再度拿起长杆准备工作。
几个小丫头一见她又干起活来,也都乖巧的继续粘起知了。
瑞珠进了屋。只觉得屋内一片清凉,她缓步走到李鸾儿床前,却见李鸾儿侧卧着已经睁开眼睛,瑞珠赶紧笑道:“您醒了,要不要喝些水。”
李鸾儿伸了伸手:“给我拿些白水。什么都不要放。”
瑞珠答应一声回身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李鸾儿,等李鸾儿喝了将东西收好才笑道:“您觉得身上怎么样,要不要吃些东西?”
李鸾儿摆了摆手撑着坐起身:“一会儿你端了今天的牛乳过来我喝些,旁的就不用了。”
一边坐起,李鸾儿扭头看看院中开的正艳的玫瑰拧了眉头:“今儿玫瑰怎么没人浇灌?”
瑞珠小声道:“少奶奶也知今年旱成那样,就是咱们家院中水井水位也下降了好些,周管事怕一直旱下去咱们吃水都难,就不叫天天浇花。只说隔一天浇一次就成,总归是死不了的。”
李鸾儿听了奇道:“竟旱成这样?咱们家都如此,那外边的百姓可如何生活?”
瑞珠想了一会儿:“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首善之都,百姓们还好些,就怕,就怕底下那些百姓活不了,尤其是离京城越远的地方怕越是艰难。”
“恐怕今年庄子上是没什么收成的。”李鸾儿这些时日天天休养,连门几乎都不出来。又哪里知道外边的情形,如今听瑞珠说起来。一时心中升起不详的感觉:“你去将咱家的帐册子拿来我瞧瞧。”
“少奶奶,您……”瑞珠想劝。可见李鸾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将所有的话都压了下去,乖乖寻了帐册子抱了过来。
李鸾儿接过来,叫瑞珠与她放了小炕桌便坐着查起粮油帐册来,查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幸好相公有先见之明,从去年起就开始收粮,咱们家的粮食是绝吃不完的,这样,瑞珠你叫周管事去庄子上好好的查看一番,若是庄户们日子实在难过,今年的租子便不要了,总归是不能饿死人的。”
瑞珠一听笑了起来:“少奶奶好生心善,怕是庄户们知道了必要千恩万谢的,说不得有的人家还得给您立长生牌位呢。”
李鸾儿笑了一声,低头抚过已经隆起的小腹:“我哪里是心善,若是没有这几个小的,我哪里去管外边洪水滔天,不过是怀了孕总得替几个小的积些福报吧。”
李鸾儿说的是实话,历经末世如许年,来到古代又在贫困线上挣扎良久,她早就没有什么良心,更加不知道善良为何物,不过,她想着既然能穿越,说不得这世间果有神灵,即是有神灵,多替儿孙行些善也是错不了的,这才在能保证自己生活品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给庄户免了租子。
交代完免租子的事情,李鸾儿下床,瑞珠赶紧给她穿上软底绣鞋,李鸾儿扶着瑞珠的手在屋里转了两圈,就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跟我去井边瞧瞧,看看水位是不是降了许多,若真是缺水了咱们得早些想法子,不然真有得苦吃,一两天不吃饭饿不死人,可一两天不喝水真能将人熬死的。”
瑞珠有些担忧,可也不敢违了李鸾儿的话,只好小心扶着她,出了门又叫了两个小丫头跟着,慢慢的走到离正房最近的一口水井处。
这口水井是在东跨院的一间杂物房旁,井口修的很小,大约是修建房屋的时候专请了风水先生瞧过的,井口的地方修了一个八卦形的护栏,李鸾儿过去看了几眼,见井中水位确实低了许多,她扶了瑞珠的手放开精神力。将精神力慢慢的接触井水,顺着井水往下探去,这一探,确是吃了一惊。
别人瞧不见井水情形,只当水位下降了。若是省着吃,这井水是够的,可李鸾儿瞧的真真的,这井水也没有多少了,再往下就有泥沙,水显的混的紧。若是下往下探,可就是井底了,她往两侧探查一时,发现地下水也减少了许多,李鸾儿站着算计了半晌。总觉得说不得今年京城也要有旱灾牵连的,起码京中百姓的生活用水就是个问题。
不过,别人如何李鸾儿是没心情多管的,她首先要做的是将自家人顾好。
“少奶奶?”瑞珠见李鸾儿站了半晌都没动就有些着急,不由叫出声来。
李鸾儿回头笑笑:“没事,就是见井水下降这么多有些惊奇罢了。”
说着话,李鸾儿扶了瑞珠的手转身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去叫周管事寻个时间问问老宅子那边井水如何。还有,你叫马冒回李家也问一声,看看家中情形怎么样。”
瑞珠一一答了。李鸾儿折腾了这么久也有些疲累,便带着瑞珠回房歇息,才进屋就有小丫头端了牛乳进来,李鸾儿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又含了个梅子这才倒下休息。
躺了没有多久,就听到轮椅声响起。李鸾儿想起身,可只觉得浑身酸软又不得劲。只能躺着。
少倾,严承悦推着轮椅进来。一见李鸾儿便笑道:“娘子今日脸色好了许多,说不得过几日便能多吃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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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鸾儿笑了笑:“我也觉得好了,今儿我还在院中转了转呢。”
严承悦一听顿时大喜,过去抓起李鸾儿的手打量半晌:“等你好了我多寻些吃食来,总得叫你将掉下的肉补起来。”
李鸾儿瞪他一眼:“旁人都想着法的要瘦下来,偏我瘦了你还不高兴。”
“我就觉得你胖些好。”严承悦笑着:“你瘦了叫我担心的紧,总觉得一阵风就能将你吹跑,你若被风吹走了又叫我去哪里寻可心的娘子来。”
两个人一行说一行笑,李鸾儿心情也好了些,严承悦将她扶起,又拿了个引枕靠在她身后,叫她靠的舒服些,这才和她说起家常来。
说了一时话,李鸾儿就提出井水水位下降的下,严承悦伸手将她的碎发抚好笑了笑:“你莫担心,我都瞧着呢,这几日我正勘察地下水脉,若是能找到水脉,便再打一口水井,总归不能缺了水的。”
“咱家的庄子上如何?”李鸾儿又问了一句。
严承悦敲了敲轮椅扶手:“庄子上倒还好,只是你娘家那个桃源村有些问题,你也知那个庄子上庄户全靠了那条小河饮水,如今旱成这样,小河也快要没水了,庄户们为着争水都打起来了,伤了好几个壮丁。”
李鸾儿一惊:“哥哥不在家,嫂子又带着三个孩子,夫人年老,咱们总得多帮着些,反正你也要勘察水脉,顺带去桃源村帮着瞧瞧,若是能找着水脉便打口水井,若是不成,咱们再想旁的法子。”
“你放心。”严承悦又帮着李鸾儿塞了塞引枕:“我已经和金夫人商量好了,叫李家大管事与我去桃源村瞧瞧,再有,老宅子那里也得瞧着些,太太去岁卖了好些粮食,怕是今年……”
说起林氏卖粮食,李鸾儿也有些愁容:“太太如今越发胆子大了,爷爷都训过她好几次她总是不改,若真是将家里的存粮卖完了可怎生是好,自古以来大旱便有大灾,我瞧着今年的天气,说不得要有蝗灾的,到那时才是真正颗粒无收呢。”
“咱们尽心就是了。”严承悦笑着安抚李鸾儿:“我存了不少粮食,只是不能现在拿出来,免的太太越发的猖狂,且等着吧,瞧着老宅子那边实在过不下去了再说。”
“嗯。”李鸾儿点头:“只你得与爷爷还有老爷说一声,免得他们着急,旁的不说,爷爷对咱们的好总是不能忘的,老爷如今也向着咱们,咱们也得有个良心不是。”
“知道。”严承悦笑着将头往李鸾儿肚子上靠了靠:“还是我家娘子想的周到,今儿孩子们可又折腾了?我怎么总是听不到声音,也瞧不见动静。”
气的李鸾儿狠拍了他一下:“这才几个月,哪里就能动了,等着吧。”
虽然严承悦只说不叫李鸾儿担心,可李家严家多少事情,总是不能叫严承悦一人去忙的吧,再者,严承悦身子骨又不是多好,李鸾儿又怎能放心。
等到下午严承悦去李家庄子上忙活,李鸾儿就再度带着瑞珠出门,叫几个粗使婆子抬了软轿围着严府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她可不是白转的,李鸾儿一边转一边放开精神力去感知水脉,她想着她将家中水脉勘察好了,省的严承悦忙活,总归她有精神力帮忙比别人要省事许多,若是叫严承悦一点点勘察的话,指不定得多操劳呢。
转了这么一大圈,甭说,李鸾儿还真寻到一条储水丰富的地下水脉,她选了一个节点,又察看一番,发现这处地方地下没岩层,也没硬土,若是打井的话很是省工省力,就下了轿子叫人在那处做了记号,又四周瞧了瞧,发现这处地方是处在西跨院与后花园之间的一条小路旁,瞧瞧方位也隐蔽,虽说打水有些不方便,可总归是比没水强的,就决定等严承悦回来和他商量一下,在这处打一口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