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带廿七出去吃饭,并没有去小区周边的那些小馆子。
一是吃饭的时候他肯定要摘口罩,阮卿现在非常怕同小区的人记住他、认出来。在身份的事情解决之前,阮卿希望廿七能保持再一个隐形的状态。
再一个廿七在做饭这件事上是真的有天赋。那就应该让他去品尝更多的美食,这样烹饪的时候才会更有心得。
小区周边基本都是快餐小馆子。阮卿直接筛掉,开车带廿七直奔江城美食榜上的时尚红餐厅。
廿七前几天在家里做了个水煮鱼。若以家常菜论,味道算是非常不错了。但终究和餐厅里正宗的还是不太一样。
但廿七无从比较,因为他根本就还没吃过真正的水煮鱼。
阮卿驱车带他去了江城最有名的一家吃水煮鱼的餐厅。
而且不止是水煮鱼,阮卿这次直接点了水煮鱼、辣子鸡和香辣猪蹄三大硬菜。这三道菜搁一起就是嗜辣者的狂欢。
廿七上次吃自己照着网上的教程做的水煮鱼,自我评价还是很满意的。那也是他第一次吃“水煮鱼”这道菜。
但等他品尝到了餐厅正宗的水煮鱼,还是被味道惊艳到了。
他细细地品,最后说:“很难,在自家厨房很难做出这个味道。”
这涉及到油、配料和灶台火候的大小诸多因素,家庭里自己做,做到他那个味道基本上是极限了。
阮卿当然知道,阮卿就是带他来尝尝正宗的,开阔一下眼界而已。
但阮卿却夹着一片薄薄的鱼片眯着眼看,又抬眼看了廿七一眼。
廿七:“..….怎么了?”
阮卿说∶”你那天切的鱼片比这个还薄。"
廿七含笑谦虚:“基本功而已。"
瞧,他还嗥瑟上了。
阮卿清晰地感到,在向她坦诚了自己过去的职业之后,他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不少。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似的。
廿七从一个没吃过现代辣椒的古人,进阶到高阶嗜辣者,也就是一个礼拜的时间。
而且他口味跟阮卿特别一致,对阮卿来说,真是个绝佳的饭搭子。
吃完晚饭开车回家,阮卿虽然专心看着前方,但眼角余光还是能感受到廿七频频地偷看自己的腿。
阮卿︰“......”
怎么回事?根据这一周的观察,廿七还是一个很绅士,不是,该说是很君子的男人。
不是装的,是如果阮卿穿着露出较多身体的时候,廿七就会控制自己的视线,尽力不落到那些地方。
这也是阮卿和廿七虽然孤男寡女地同居一个屋檐下,但是阮卿越来越放松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人设崩塌吗?
不,不对。阮卿忽然意识到,廿七每次瞄她的腿,都是在她提速或者减速之后。她忽然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了!
阮卿看一眼后视镜,打着右转灯开始减速贴边。
廿七正奇怪阮卿为什么要在路边停车,阮卿把着方向盘侧转过身体盯着廿七:“你想干嘛?”廿七眨眨眼,忽然醒悟了似的急急辩解:“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轻薄你……”
“我知道。”阮卿却说,“你在看我踩刹车和油门,顺便说一句,轻薄这个词现在不能用了,叫耍流氓。”
她没误会就好。廿七松了口气,不料他还没继续解释,阮卿就说:“不行。”
廿七:“呃……”
“想开车吧是?”阮卿说,“不行。”
“我知道你看着我开,转转方向盘踩踩油门感觉好像很简单。但这玩意不是马车牛车,挥挥鞭子勒勒缰绳就行,它的速度和力量足以撞塌房子。一旦发生操作失误就是人命。”
阮卿把着方向盘,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廿七有前科,假装睡觉糊弄她,大半夜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跑出去。
她必须得让他明白开车这件事的严肃性。
“你想开车可以,等身份的事情解决了,我立刻送你去驾校学车。你拿了驾照,我就让你开车。”
“但是,廿七,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擅自开我的车或者别人的车,你就别怪我无情,我立刻把你上交给国家!”
“一个穿越时空的人,该关铁笼子关铁笼子,该上解剖台上解剖台!”
她语气、眼神都厉害起来了。
从在医院里认识的时候廿七就看出来了,她是个有主意、脾气大的姑娘。
他立刻低眉顺眼地承认错误:“是我想岔了,觉得出门不该总是你开车劳累,我要是学会了就可以为你开车了。”
这话听着多顺耳啊。这情商比赵昊那种还没脱离中二学生气的傻小子强太多了。
阮卿都有了一瞬的恍惚和动摇,幸好脑子还清醒。
“你别给来这套。”她磨磨牙,狠狠盯着廿七,“别拿这种态度糊弄我。廿七,我已经看穿你了。我建议你别装了。”
廿七讶然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笑,垂下眼去。
再抬眼,眼神和笑容都不一样了。
从认识以来表现出的那些温和态度、听人劝、好说话的表象,都消失了。
眼神有点深邃。
必须得是有点生活经历的人才能有这样深邃的眼神。
这一刻,那本来十分遥远,隔着时间长河和空间壁垒的刀头舔血、以命博财的人生,前所未有的逼近了阮卿。
仿佛触手可碰。
是啊,一个成年人,谁会乖乖地、完全地顺从另外一个人啊。谁会她说什么就听什么啊。
就说赵昊那种还没毕业还没真正进入社会的小孩,她都花了心血亲自养成了,结果呢,还不是一样劈腿。
说起来,还是她天真了。
“倒也不算是装的。”廿七又笑了笑。
但这笑与从前那种温和、顺从的笑到底是不一样了。他说:“到底寄人篱下呢,态度得摆正。”
眼睛和面庞都明亮,笑容里带着些戏谑,半认真半调侃。
虽然穿着现代的衣服,可长发却扎着一个马尾。
下次!下次要让他扎半马尾!留一半的头发披着!然后搭一些头发在肩膀上!
那样的话,不仅完全在阮卿的审美上,还狠狠戳了她的X癖!
阮卿重重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行,你明白就好,毕竟吃谁的饭……”
“听谁的话。”廿七含笑说。
他早看明白了,阮卿喜欢男人听她的话。
阮卿却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也不不可能会对你瞎提要求或者颐指气使。我们毕竟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暂时的同居关系而已。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就四个字——”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遵、纪、守、法。”
这四个字以前就跟他提过,确认了他在古代的职业之后,现在必须强调再强调,反复强调。
“无证驾驶是违法的你知道吗?”她说,“被抓到了要拘留15天呢!”
“无证驾驶的情况下撞死了人,判刑三年!意思就是要做三年的牢!”
“三年!”
阮卿把三根手指直接怼到了廿七的鼻尖以加强语气。
廿七无奈轻轻拨开:“你相信我,我不会乱来。”
阮卿斜眼看着他,只“呵”了一声。
廿七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车不多了,早点回去?我还能再看会儿书。”
阮卿看出他在转移话题,啧了一声问:“看到哪了?”
廿七赶紧接着说:“八年级物理。”
阮卿皱眉:“怎么还在八年级?”
“字太小了,看得慢。”廿七解释,“而且是化学物理穿插着看的。你不是说按年级看嘛。”
“不管看到哪了,今天先不用看了。”阮卿打灯起步,决定了,“我先给你普法。”
宁做文盲,不能做法盲。
文盲只是自己麻烦,法盲要给社会添乱子。
回到家里,廿七被迫中断了学习,被阮卿摁着头普法。
刑法、交通法和治安例条例。
当然阮卿自己也不是什么法制大拿,她只是捡着普遍大众都知道的、她觉得重要的、同时又可能古代没有或者不一样的给廿七科普。
首先一个,杀人死刑。
死刑,死刑,死刑!
她对这一条的反复强调都让廿七有点无奈了。
“我知道。”他不得不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们那里,杀人一样要偿命。”
“不一样。”阮卿盯着他说,“在你们那边,你艺高人胆大,夜行衣一穿,脸一蒙,杀了人就跑,也没人知道是你干的,逍遥法外。”
“这儿呢,摄像头天罗地网,天眼无处不在。指纹一对比,就能查出凶手是谁。”
“你要是还抱着从前那种心态,在这儿就肯定要翻车。”
最后,廿七被她逼得指天立誓:“决不杀伤任何人命,遵纪守法做良民。”
为了让阮卿满意,这个誓言里不得不使用了诸如“断子绝孙”、“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之类的恶毒诅咒。
还同时请了观音菩萨和真武大帝做见证。
阮卿终于才满意,鼠标划过屏幕:“行叭。来,接下来给你说说生活中常见的一些寻隙滋事——打架斗殴、流氓猥亵。”
“偷拍也是违法的,你要看到公交车、地铁,任何地方有男的偷拍女孩子裙底,一定要制止。”
“拐卖人口是犯大罪,要看见拐卖妇女小孩的要制止或者报警。”
她一条条道来:“喝酒开车是违法的,醉酒开车入刑。要是喝了酒呢,就叫代驾,就是专门有人替你开车,付钱就行。一二百一次吧。”
廿七诧异:“那不是还挺赚的?”
“也是辛苦钱,但也能赚到钱。”阮卿说,“我早说过吗,我们这里只要勤奋,一定能有饭吃,不会饿死。”
的确这里谋生的路子还挺多的,送外卖也好、当代驾也好,虽然辛苦,但的确能赚到钱。
就算不能重操旧业,也不至于没饭吃只能吃软饭。
只是所有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得有身份呀。
其实没有身份影响赚钱其实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充满了条条框框的世界里,没有身份,是不是不能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