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
梁先宽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笑着问杜锦宁道:“你是打算过了年才去书院?”见杜锦宁点点头,又问,“那整日在家里干什么呢?”
“也没干什么,在家里看看书,然后帮家里做点活儿。刚才便是去了山上自家的地里。”杜锦宁道。
梁先宽这人,她并不了解,但她知道他并不是心思简单之辈,还跟关嘉泽不对付,她自然不会什么都说。“见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颗心”,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梁师兄今儿个怎么不去书院?”虽说好奇梁先宽的来意,但杜锦宁决定先寒喧几句,同时也套套梁先宽的话。可别她家什么情况都给梁先宽打听清楚了,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今天家里有点事,我便请假了。”梁先宽道。
杜锦宁微微颔首。
梁先宽看着她,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家有什么事吗?”
杜锦宁一愣,旋即笑着摇摇头:“这是梁师兄家里的事,梁师兄要是想说,自然就说了要是不想说,我冒然相问,岂不让梁师兄为难?小弟我虽然不才,没念过几天书,但道理还是懂的。”
“杜师弟要说不才,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梁先宽笑道。
他又问:“原先杜师弟是在哪里念的书?”
“没念,就只在家里由伯祖父教了几个字,自己看了一些书。”
“算学也是跟着伯祖父学的?”
听得这话,杜锦宁暗暗警惕起来,面上却是不显,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伯祖父从不跟我讲这些的,只教我念三百千,背些论语、孟子、诗三百什么的。”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怎么,这东西还要学吗?一看就懂了。”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一拍脑门,“哦对,你们管它叫算学。算学算学,那自然就是一门学问了。”
她那表情越发好奇了:“你们平日学什么?是书院里哪个先生教的?这门学问这么好学,那岂不是很简单?”
她这装天真装傻不要紧,可把梁先宽说得满心奔溃:你这啥都没学都比我这书院算学第一名的厉害,你要是学了,那你岂不要上天?
“没有,不觉得简单,等年后师弟去了书院就知道了。”杜锦宁的话差点让梁先宽泪流满面,他决定不再聊这让人心塞的话题,也别打听杜锦宁的事了,赶紧果断地把事情说清楚,就离开吧,“因为师弟算学厉害,我今儿个就是来请求师弟帮我的忙的。”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这一回杜锦宁是真的好奇了。
“是这样。我们家是做木材和家俱生意的,每年到了年关的时候事情就很多,家里的账房忙不过来。这不,这两天我都请假回去帮忙了。”梁先宽道,“因为你算学好,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下忙,到我家去和账房们一起算一算账。你放心,工钱按老账房的身份算,一天五钱银子。”
说着,梁先宽期待地看着杜锦宁。
杜锦宁也看着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梁家不至于缺人缺到这个地步吧?她虽那日算学表现不错,但她只有十岁啊。谁会请一个小孩子去帮算账的?嘴上没毛办事不劳,请账房人家都要请老账房,办事稳重心细,才不容易出错。这个道理梁先宽难道不知道吗?
“呃,这个……”她摸了摸鼻子,十分困惑地问道,“梁师兄,我能问问真实原因吗?”
梁先宽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他们家确实生意很繁忙不假,他请假回家帮忙也不假,但还没到缺人缺到需要请外人来帮忙的程度。他来请杜锦宁,还给那么高的工钱,全是看在杜锦宁以后会十分有出息的份上。
他可是听关嘉泽跟同窗吹牛的时候说了,杜锦宁从未上过一天的学堂,却在自学识字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能写出十分精彩的话本来那本倒运汉巧遇洞庭红他也放下身段问关嘉泽借来看了,确实写得很不错再加上那日比试,杜锦宁表现出来的过目不忘本事,还有极厉害的算学水平,让他很是看重,他暗暗起了招揽之心。
他倒不是跟关嘉泽赌气,要把跟关嘉泽关系好的同窗拉到他那个阵营里去。他可不像关嘉泽那般幼稚。
梁先宽表现出来的心智与才干,让梁家家主把他当成下一任家主来培养。既要做家主,把梁家发展壮大,梁先宽明白,光是他一个人打拼肯定是不成的,他还得有帮手。
而杜锦宁,虽说被关乐和收为了弟子,归了关家门下。但梁先宽觉得关乐和是一个书生意气很重的人,他对杜锦宁好,只是爱才,并没有招揽杜锦宁为关家fú wù的意思。如此一来,他们梁家先伸出手,没准就能把杜锦宁招到麾下。
毕竟杜锦宁是寒门子弟。即便他天资聪颖,又有关乐和的关照,想来也不会走得很远。因为他有家要养,要赚钱穿衣吃饭养家人。这样的人要走科举,何其难也。不走科举,那他就势必要找个事情来做。梁先宽给他一个赚钱的机会,慢慢再打感情牌,还怕杜锦宁不感恩戴德,与他梁先宽交好,尽力地为梁家做事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杜锦宁最后通过科举走了仕途,现在梁家给他递了橄榄枝,等以后他当了官,在方便的时候,想来也能给梁家行一些方便吧?
总之,见微知著,那日杜锦宁表现出来的聪明、才学与心智,他都很欣赏。他很看好杜锦宁,因此也希望在杜锦宁还没成为一个人物的时候,烧烧冷灶,尽量地与杜锦宁交好。
聪明rén miàn前不讲暗话,杜锦宁既然问了,梁先宽决定也不隐瞒,很坦诚地道:“我那天就说了,我喜欢你这个人,我觉得你是个很聪明很有能力的人,所以希望能与你交好。不过我家缺人手,确实也是实情。”
说着,他又十分期待地望着杜锦宁,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