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雪把用过的热水倒进大木盆里,把脏衣服泡起来,准备吃过饭就搓起来,焦婶子在井台边一个错眼瞧见了,大声喊起来:“小何放那别动,一会婶子来弄,这天儿冷得慌,你可别玩水着了凉。
何素雪那个囧,帮我洗衣服是好心,可也别埋汰我呀,还玩水,这里八岁的乡下娃能顶半个大人用了好不,洗衣服那不是小意思呀。
哎哟,貌似大家都知道姐不是乡下娃了。
赵本真拎着小桶,也劝道:“放着吧,我也不会洗呢,都给焦婶子拿去了,那是她的活计,你不给她做,她会有想法的。”要不是不好碰女子的衣物,他早给端下去了。
何素雪决定做个听话的好孩子,这个时代自有它的游戏规则,象焦婶子这样的仆妇,她的工作就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抢她的活做,会被视为抢饭碗的。
何素雪晃着小手,下了楼,正在劈柴的邓小虎停下斧头,嚷嚷道:“小何你可真能睡呀,还以为早起能跟着你练拳呢,结果都晌午了还不见人。”
何素雪完全不理会邓小虎的调侃,拍拍巴掌道:“现在练也一样呀。哎?不行,我还有事,下午得空再说吧。”
“哎,行的。”邓小虎又抡起了斧头,何素雪站着看了两眼,焦婶子就喊她进厨房吃早饭,呃,午饭。
两个窝头一小碗稀粥,就着咸菜,何素雪就把自己搞饱了,出来一看,少年们手里都有活,她赞一句勤快,便往刘建的病房去,该查房了不是?
常得贵和陈有亮也在刘建的病房里头,那病床还是摆在屋子中央,没有移回原位,成了单人房VIP待遇了。
常得贵正在查看刘建腹部伤口的情况,看见何素雪进来,便招招手,“小何来看,果真没有再流血了。”
不流血没什么稀奇,何素雪担心的是并发症。她走近病床,发现病人是清醒着的,眼睛骨碌碌转呢,便问道:“体温怎么样,还发烧吗?大小解如何?”
那刘建,惨白的脸颊瞬间暴红,陈有亮的眼神也很古怪,常得贵却觉得何素雪的问题很正常,笑道:“昨晚到现在喝了五碗药了,烈酒擦身擦了三回,现在还有些低热,小解过了。”
何素雪伸出右手背探了探刘建的额头,“是低热,大叔,彻底退烧之前,柴胡汤是不是还得喝呀?”
她用的是疑问句,好像在请教,只有常得贵明白她是在暗示他该怎么做,“嗯,是还得喝。有亮,用酒擦过之后给刘建包扎起来,让小九喂点粥。”
把陈有亮留下善后,常得贵领着何素雪走出屋子,进了第二间病房,这里面比较拥挤,因为住了三个伤员。
赵本真闲着无事,也跟进来看热闹,默默地站在何素雪身后。
常得贵对这些病人的轻重缓急,心里都有数,让何素雪看的第一个伤员,估计就是迫切需要手术的重症患者。
常得贵揭开病人大腿上的敷料,一股腥臭味挡都挡不住,“小何,这是箭伤,箭头已经剪了,但鞑子心毒,箭上一般都有东西,马粪牛羊粪,有些还粹毒,非常难对付,所以你看,现在就是毒发的样子。”
病人面部潮红,好像蒙了一层黑气,呼吸急促,喉咙发出哨音,不用体温计都知道他一定在发高烧,常得贵隔着布挤了肿胀发黑的创口,黄绿色夹着红色的脓血就冒了出来,空气中的臭味越发浓重。
“真毒啊。”何素雪看了伤口,又去给病人把脉,难得的学习机会呀。
等何素雪放开病人,常得贵把伤裹好,又带她去看第二个,也是大腿上的伤,不过是刀伤,病人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神志模糊,捆绑的敷料一松开,就有大量的血水从那恐怖的创口中涌了出来,几层布一下子就染红了。
何素雪下意识伸手去按住伤口,“大叔,这个一定是有大血管破裂了吧?是不是得赶紧缝上呀?”
胳膊太小没力气呀,血水还在往外冒,小巴掌都泡在血水里了。
常得贵忙换下何素雪按住创口,眉头皱了起来,“看来金创药还是没起效啊,小何,你赶紧的,让你三师兄把工具拿来。”
“我去。”赵本真掉头冲出病房,喊了几嗓子,没一会,陈有亮和毛永青各捧着一个包袱冲了进来,赵本真则一手提一个茶壶,“酒来了,盐水也有!”
“敷料包先拿来,小赵哥哥,给点酒我洗手。”何素雪把病人没受伤的另一腿搬开一些,毛永青放下包裹打开外包布,她则伸出两手,让赵本真倾倒出一些酒液冲洗一下。
“好了,长青哥哥让开,我来。”
“大叔,脏布移开,换这干净的,按住了。”
“好了,我来找血管……”
一通忙乱,找到断裂的血管两端后钳住,没有细针细线,缝血管实在做不到,只能结扎住不让继续流血,然后便是喝麻药,清创缝合。
血管是何素雪扎的,缝合全部是常得贵做的,速度比昨晚快的不是一星半点,二十多针,两刻钟不到就缝完了。
何素雪狂叫人才呀,这哪里还看得出是新手,分明是训练有素的老大夫嘛。
搞定这一个,何素雪小声和常得贵嘀咕一阵,后者便张罗着把人抬到隔壁,跟刘建住一个房,单人房VIP待遇取消了,变成了术后观察室。
常得贵亲自收拾他的宝贝器械,卷起抱到井台边洗刷,一股股血水顺着石板缝流进阴沟,焦婶子很淡定地放下洗衣板,起身回厨房,打了一盆热水给何素雪洗手,不用让她井水。
陈有亮给病人搬床完毕,低头缩脖子地慢慢蹭过来,等焦婶子离开,常得贵将手里的擦布砸进水里,抬眼怒瞪,句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就是这样做事情的?药没起效为什么不早说。”
水珠溅到身上,陈有亮抖了抖,“师傅出城之后才发现的,当时让二师兄扎好了,后来事多,太忙,就忘了说。”
常得贵冷笑,“你不是忘了,你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长本事了能够治好,治不好也是人家命不好该死,是不是?”
陈有亮把头压得更低,一句话都不敢回,常得贵把他的心思全部猜中了,除了震撼和惊恐,他再无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