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看不上冯氏,可现在也只能放在跟前盯着,不让冯家人蛊惑了去,侄子托她购买的大宅子已经整修好了,却一个字都没有跟冯氏透露,只等着何素雪嫁进来就立刻主持中馈,让冯氏念她的经,守她的寡去。
宫里的娘娘有什么打算,庆王妃不去想,只是庆王在房里和她谈过,常得贵简在帝心,又跟秦家搭上了线,跟这些人搞好关系,起码能保娘娘母子的性命。
赵家这棵参天大树顷刻间倒塌,二房三房离心离德,冯家落井下石,也让庆王妃心有所悟。
这人哪,轻易信不得,时刻得把眼睛擦亮了,最亲近的人,往往是帮别人递刀子最快的,想要在混乱的局势中站稳脚跟,还得找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庆王妃从微闭的眼眸中,看得到冯氏的不甘,这个愚蠢的女人,还得盯紧了,万一把好侄媳吓跑了,上哪找人还给侄子去。
想到这几日冯圆圆对自己冷淡了许多,不似刚来的时候那般粘缠,竟是因为听说侄子脸上破相了,庆王妃心中又是一阵冷笑,看不上好哇,本妃还省了功夫对付你了。
对了,给荣儿写封信去,让他把脸上整得更吓人一点,看谁还敢没羞没臊贴上来。
庆王妃为了侄子的幸福,各种阴谋论,梁氏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也在各种算计。
赵本真何素雪的婚事,在甘州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却半点没人提起,参与此事的几个人口风很紧,而口风不紧的冯氏又另有打算,因此梁氏回府之后派人去何府打听,都没有听说何素雪已定婚的消息。
秦仁义下了学,直奔母亲的院子,那满脸的红晕。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梁氏心里极不舒服。
“儿子,要不,还是算了吧,娘今天见着那个何素雪了,带着十几个学徒给难民看病,又脏又臭的。她还敢摸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真真看不过眼。”
“娘亲,这不就说明她有一副好心肠嘛,这样的人娶回来,咱们府上也有光不是?”
秦仁义已经昏了头,一心想把美娇娘搞到手,花言巧语哄着梁氏,却没想起来要问一问小姑姑的意见。
梁氏却是故意绕开了常得贵夫妇行事,直接与何府接洽,就等着把人抬进国公府,狠狠打常得贵一脸血。
何其仁兄弟俩下朝回来。给老太太请安,一屋子人喜气洋洋的,连生了几天闷气的老太太,都有了笑容。
何其仁不明所以,笑问:“娘啊。今儿心情不错嘛,可是出去花园散步捡着宝贝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望着二儿子说道:“是有一桩喜事,定国公夫人派人上门来,要为她家二公子求娶雪姐儿做平妻。”
“平妻?”何其仁不等弟弟发表意见,直接说不妥,“雪姐儿可是二弟的嫡女,哪能给人做妾。”
老太太已经被贺氏灌了迷魂汤,闻言也不生气,慢慢跟儿子们说道:“雪姐儿流落在外多年,名声早就不好了,现在肯有人求娶,也算解决一桩难事。而且定国公府如日中天,帝宠正盛,雪姐儿嫁过去,也可提携她的兄弟姐妹么。”
何其仁道:“娘啊,您别忘了,雪姐儿立了女户,户籍不在咱们家了。常得贵也说过,她的婚事由他说了算,您这样擅自做主,真真不妥啊。”
这件事,还是何其政自己做的孽,孩子丢了,也不说寻找,被老婆撺掇两句,回京就直接报了官府消了户籍,从律法上来说,何素雪真可以不算何家的人了。
世人皆拜天地君亲师,常得贵多年来代掌父职,抚养教育何素雪,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份恩情,足以让他主宰何素雪的一生而不会被世人诟病,他说徒弟的亲事他说了算,照理,何家不能有怨言。
老太太老脸微热,抖着嘴唇说道:“雪姐儿也是我的亲孙女,我还能害了她?她还得喊我一声奶奶呢,我的话,怎么就不做数了。”
何其政一听常得贵就烦得很,这人一辈子都在给他添堵。
又想着女儿嫁入秦家,好处多多,他便大声嚷嚷道:“大哥,雪姐儿是给常得贵做徒弟,不是卖身给常家,她的终身大事,自然得咱们说了算。”
何其仁头疼扶额,“你跟我嚷什么?有本事,跟常得贵嚷去,看他不打你一脸血,你连雪姐儿的户籍都消掉了,你还有什么资格问她的婚事。”
老太太失手打落了最心爱的茶盏,惊问:“消了雪姐儿的户籍?这是何时的事情?”
何其政这事做得不地道,不敢抬头,何其仁没好气答道:“五年前消的,二弟打甘州回来不久就消了,儿子也是前几天听同僚说雪姐儿换了鱼牌,才得知此事。”
贺氏在底下插了一句:“户籍消了,再补回来就是,到底是咱们家的孩子,她不认就是不孝不悌。”
何其仁最烦这个弟妹,整个一搅家精,嘲讽地说道:“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想消就消,想补就补,传出去,大伙都不用出门了,出去就得让唾沫星子淹死!再说了,要补回来,还得看人家同不同意,这世上有不孝不悌,可也有不亲不慈!”
第一次被大伯当面指责对前妻的孩子不好,贺氏脸色紫红紫红的,哀婉的泪眼望着何其政,悲悲切切地喊声:“老爷,妾身没有……”
何其政心疼老婆,不忍地埋怨:“大哥,贤珠丢了孩子,内心一直自责不已,够难过的了,你不能这么说她。”
何其仁气得要吐血,就这样的毒妇,还自责不已?
“罢罢罢,你自己房里的事情,你要丢人,你只管去。”何其仁返身在老太太身前跪下,哭喊道,“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不孝,请求娘亲准许分府别居。”
全场哗然,崔氏兴奋得暗暗握拳,终于,老爷终于说分家了,他们兄弟之间的那点子情分终于被老二折腾没了,太好了,快点分吧,别让二房把所有人都拖累坏。
贺氏却是目露惊慌,何其政有多少本事,她是一清二楚的,说得好听是个状元郎,说得不好听,那就是个迂腐不化的大木头。
何其政心胸狭窄不容于人,这些年多得老爷子和老大护着,才没闯出什么大祸,若是分了家,没人当挡箭牌了,日子绝对没有现在舒坦。
贺氏扒着何其政,拿手帕捂着脸哭得好像很委屈,被人抛弃的那种委屈,话里话外地告诉何其政,她不想分家。
何家三房四房是庶子,老太太当年也颇有些手段,庶子们都没读到什么书,如今只帮着打理庶务,若是分了家,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他们也不愿意分家。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除了崔氏坚决支持她相公,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反对,何其仁气得大吼:“不分也得分!不然这个家早晚也被你们败光!”
老太太心中悲苦,但也心念老大一个独支实在辛苦,捂着心口说分吧,转眼就厥了过去,吓坏了一屋不孝子孙。
彼时,京城外只聚集了数百人的难民,何素雪等人看了一天,只看了三十多个病人,多数是被雨淋了导致感冒发烧咳嗽,分发了一点成药丸,煮好的两大锅金银花茶也都叫难民来领了喝掉,便收拾摊子回了城。
再过几日,却又听说难民猛增一倍有余,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长中,受了水灾的百姓得不到当地官府的及时救助,纷纷往京城方向来,要问皇帝讨米吃。
时值盛夏,大灾之后易起疫,皇帝还是仁政爱民的,一边派遣官员前往江南主持放粮救灾,一边着令各地惠民药局加强防范,不能让疫病钻了空子。
江南药铺虽然还没正式开张,但也在惠民药局挂了号的,又加上有义诊的前例,所以这天也接到了惠民药局的文书,要求捐献一些清热解毒类紧缺药材,并派人参加惠民药局组织的防疫巡诊。
常得贵和关有树都不愿意何素雪抛头露面过多,正好从江南来的两位大夫拖家带口到了京城,一个叫郭易,一个叫洪亮,都是三十来岁,经验丰富身强力壮,常得贵便让他二人接了文书,每天轮流去惠民药局报到。
关有树师兄妹俩仍旧留在铺子里教授学徒,准备开业事宜。
八月初六,金鱼胡同的街坊一早起来,发现有点什么不一样了,直到看见里长老婆站在那栋最大的房子前面,大声嚷嚷着恭喜开业什么的,大伙才恍然大悟,哦,那家收了很多学徒的药铺,终于开张了。
药铺开张,极少放鞭炮请客什么的,都低调得很,这样不会让街坊邻居们反感,只是对于主动上门道贺的,方再年都一一请进去喝杯茶,送一份小礼物。
送药是不可能的,那是忌讳,只送药妆的试用装,巴掌大的小木盒,里面装了手指头那么大的四个小瓷瓶,精致漂亮,很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