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军不缺粮,但是蔬菜却一直都挺紧缺的,而受伤的人,尤其是骨折初期,不仅要补充营养,更重要的,其实是要补充大量的微量元素。
青竹从安乐郡主那里出来之后,便牵了马匹,直奔营外不远处的小树林。
运气倒还不错,不仅采到了少量的蘑菇,还挖了不少野菜。
其实,这也是因为宁王大军驻扎在此,附近的穷人家宁愿多跑些路,也不敢来这片小树林采野菜,免得惹上那些手持刀剑的士卒。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百姓们在太平年景都不敢招惹士卒,更何况这乱世之中。但凡能够活下去的人,都会习惯性的远离这些刀口舔血的人。
谁知道这些天杀的会不会忽然凶性大发?
临近午时,青竹做了猪肝蘑菇汤,又把野菜烫了拌好,让人找了个食盒,拎着这食盒就骑马去了左军大营。
一到左军大营,青竹就觉得今日左军的士卒们有些不一样,虽然他们都同往常一样尊敬她,可打招呼的时候,那眼神之中,到底还是带着些善意的调笑。
想来昨日的事情,尤其是裴子墨送她回营那段,许多士卒都应该已经知道了。
青竹有些羞,一路低着头,拎着食盒直往裴子墨的营帐而去,一路上遇到许多‘热心’的士卒,纷纷表示食盒太重,夏军医一个弱质女子拎来太吃力了,他们愿意相送。这些都一一让青竹红着脸拒绝了。
好不容易到了裴子墨的营帐,掀开帘子进去,宁王世子赫然在座。
“世子殿下安好。”宁王世子看到青竹进门时的眼神,颇有些玩味,青竹看了,越发的窘迫,只能拎着食盒缓缓施礼道。
“夏军医不用多礼。”宁王世子含笑看着青竹,接着问道:“不知夏军医手上拎的是什么啊?看上去像个食盒。”
青竹只觉得头顶冒出数条黑线,忍不住的暗暗腹诽‘可不就是食盒么,世子殿下你这样明知故问宁王爷知道么?’
“回殿下,青竹提的,确实是一个食盒。”虽然心中腹诽不已,青竹还是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回答道。
“哦?这食盒之中,可是夏军医亲手做的菜肴?”宁王世子挑挑眉,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青竹问道。
“是,只是一些野菜而已。”青竹点点头,硬着头皮回道。
“哦?野菜?莫非这是夏医官亲自去野外采摘的?”宁王世子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更加有兴致了。
“是。”青竹一边默默的吐槽自己干嘛那么多嘴,一边点头应道。
“早听说夏军医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这野菜做得尤有味道,不知道本世子有没有那个口福,可以一尝为快啊?”宁王世子看着青竹说道。
“回世子殿下,这是青竹针对裴将军的骨伤准备的……”青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心里的小人不停的大喊:世子殿下你可知点趣吧,这不是给你准备的。
“是裴将军的伤号饭啊?这个无妨,本世子与裴将军情同兄弟,想来他也不会介意,让我尝上一尝的。”宁王世子含笑看一眼裴子墨,故意说道。
“末将很介意。”裴子墨看着宁王世子,绷着脸说道:“世子军务繁忙,末将就不多留世子了,世子殿下请。”
说完之后,裴子墨左手一指,指尖直指帐外。
“裴将军如此小气,就不怕伤了你我二人的兄弟情谊么?”宁王世子看着裴子墨,调笑着说道。
“世子殿下若是还赖在末将的营帐之中,只怕才会伤了末将与殿下之间的情谊。”裴子墨冷冰冰的说道。
宁王世子不以为杵,反倒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吧,本世子知道了,这会儿本世子是多余的,罢了,我还是走了吧,免得碍了你们的眼。”
说完之后,宁王世子笑着往外走去。
“恭送世子。”
“恭送世子。”
裴子墨和青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齐声开口道。
而宁王世子听到两人异口同声,嘴里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响,笑着说道:“两位可真是有默契啊。”
说完之后,宁王世子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营帐门口。
刚刚宁王世子在的时候,裴子墨只觉得他碍眼,这会儿他走了,裴子墨却忽然紧张起来,看了青竹半天,才蹦出一句话:“你先坐吧。”
“好。”青竹点点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案桌边。
青竹也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先动手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汤碗取出来,看着裴子墨说道:“猪肝蘑菇汤,能帮助你的骨伤恢复,我加了几片三七在里面,活血散瘀,消肿止痛。”
“原本我还想再加些治疗骨伤的中药材进去的,不过想着其他军医应该给你开了治疗骨伤的汤药,万一重复了,影响汤药的剂量、疗效,就不好了。”
“汤还是热着的,你先尝尝,不然一会儿冷了,可就腥了。再说了,饭前喝汤,也有利于身体健康。”
“好。”裴子墨走到青竹身边,伸手端起桌上的汤碗,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味道还习惯吧?”青竹看裴子墨只喝了一口,有些紧张,怕自己太久没有做这些事情,手生了,把汤味煮差了。
“你做的,自然是怎么都好喝的。”裴子墨看着青竹笑笑,说道。
“认真说。”青竹有些不好意思,白了一眼裴子墨,说道。
裴子墨看着青竹,微微一笑,说道:“真的很好喝。”
“那就好,好喝你就多喝一点,喝光它,也不枉费我去树林里找半天蘑菇。”青竹松了一口气,看着裴子墨说道。
“好。”裴子墨含笑点头,又看着青竹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青竹摇摇头,说道:“又不是让我扛上百八十斤,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听了青竹的话,裴子墨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在案桌边坐下,左手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喝汤吃蘑菇吃猪肝。
一碗蘑菇猪肝汤下肚,裴子墨额头上微微有些汗意,他随手抹了一把,说道:“痛快。”
“好好擦一擦吧,哪里有人用直接手抹额头上的汗的,能抹得干么?”青竹说着,递了一张手帕过去,又对裴子墨说道“喝汤出点汗是好事。”
“嗯,我知道。”裴子墨点点头,接过青竹递过去的手帕,擦完汗水之后却没有还给青竹,反倒是自然而然的往怀里一揣,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你……”青竹看着裴子墨的动作,脸又红了,忍不住开口,小声提醒道:“把手帕还我。”
“借我用用吧,不然下次要是出了汗,又只能用手抹了。”裴子墨看着青竹,有些无赖的说道。
“这样不好。”青竹摇了摇头,又咬着唇补充道:“手帕是女儿家的私有之物,你这样直接拿了,叫人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裴子墨霸气的开口,接着又看着青竹说道:“都说军中儿女不拘小节,你怎么入了军营之后,比从前还不如了?”
青竹让裴子墨说得越发的不好意思了,随即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一般赌气的说道:“你想拿就拿着吧,回头人家笑你用女儿家的东西,你可不许赖我。”
“谁敢笑我?”裴子墨看着青竹笑笑,又说道:“再说了,你这手帕就是一张白绢,我拿来用,让人家看了,也不会觉得是女儿家的东西的。”
“你这是在笑话我不会绣花么?”青竹盯着裴子墨问道。
裴子墨目光灼灼的看着青竹,柔声说道:“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说,我就喜欢你这条手帕,简单大方,就像你这个人一样。”
说着,裴子墨脸色一变,有些嫌恶的接着开口道:“不像其他人那般矫揉造作,好好的手绢,非得在上头绣什么花啊草的,甚至还绣个什么野鸭子,难看死了。”
青竹听到裴子墨说前半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后半句,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道:“人家那是绣的鸳鸯,哪里是什么野鸭子。再说了,在手绢上绣花,那是心灵手巧的表现,你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只怕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要恼你,说你不解风情,仔细你回头,找不着媳妇。”
“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送我我都不要。”裴子墨盯着青竹,认真的说道:“再说了,要说心灵手巧,又有谁,能及得上你万一。”
“我怎么心灵手巧了?我一不会绣花,二不会缝制衣裳,连个补丁都打得歪歪扭扭的别扭得很,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心灵手巧了?”青竹看着裴子墨,有些害羞,不过到底,还是喜欢听到夸奖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你能想到水蛭疗毒这般闻所未闻的法子,来解替安乐郡主那让群医束手无策的剧毒,不是心思灵活是什么?你敢以针线替宁王二公子缝合致命的伤口,不是手巧是什么?”裴子墨看着青竹缓缓开口,目光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爱慕。
青竹脸上欢喜,嘴里却很谦虚,笑着摇头说道:“你就只会拿好听的话来哄我,缝合伤口这个,真心算不上是手巧,只要知道方法,练习几次,手上能稳一些,谁都可以缝合的。若是让其他女子学了,只怕会比我还厉害,我也只是占了个先机而已。”
裴子墨看着青竹,面上一片柔和,颇为深情的说道:“好听的话,我只说给你听。再说了,若是让旁的那些会绣花,会缝制衣服的女子来,只怕看一样都会吓得晕阙过去,她们,如何能同你比。”
“你现在这样想,只是因为从前没有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你觉得新鲜,以后谁知道你会不会遇到,比我更独特的人呢?”青竹摇摇头,看着裴子墨,有些患得患失的说道。
“夏青竹,你要我把心剖给你看吗?”听到青竹的话,裴子墨面色一凝,忍不住的抓住青竹的手腕,盯着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