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啊,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天见可怜的,这大热的天,热坏了吧。”
不等青竹青衫走到院门口,青竹舅母王夏氏就看到了她,一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想要去拉青竹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多么慈爱的长辈。
青竹其实老远就看到了王夏氏,那尖嘴猴腮的刻薄相十分和大红大绿的衣裙实在是无比的显眼。
可青竹却好像刚刚见到王夏氏一般,不着痕迹的避开王夏氏的拉扯之后吃惊的看着王夏氏,诧异的说道:“哪阵风把舅母您给吹来了?真是稀客。您可是好几年没上咱们这儿了,原本还以为,您早就忘记咱们夏家的门开在什么地方了。”
王夏氏对着青竹这些明里尊敬,暗里嘲讽的话,仿佛是没有听懂一般,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有些夸张的对着青竹笑了起来,露出黄黄的牙齿和门牙缝里的菜叶子。
“还不是你那倒霉的娘舅,守着那么个半死不活的铁匠铺子,又是个只会下死力气的,惯不会招呼客人,成日里把我也绑在店里头,连个做饭的时间都没有。要不然啊,哪里会现在才来看你们姐弟啊。”
“是啊,舅舅的铁匠铺可离不得舅母,这离开了,若是生意好上几分,惹来了别人的眼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轻则店铺不保,重则家破人亡,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好了。舅母既然忙,青竹就不留你了,人您也看到了,好胳膊好腿好精神,别提多好了。”
青竹的话让王夏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五颜六色的,别提有多精彩了。王夏氏是把手心都抠出血来,才让自己死死的忍着,不冲过去撕烂青竹那张嘴。
青竹可不管王夏氏的脸精彩不精彩,她也不想知道王夏氏来找她做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要不然,怎么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呢?
青竹看都不看王夏氏,只对着青衫说道:“青衫,咱们先家去,别挡着舅母的路,要不然要是害了舅舅一家,咱们姐弟二人可没脸去见地下的娘亲。”
“嗯,好。”青衫卖力的点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跟着青竹绕开王夏氏,往家中走去。
刚刚听到青竹刻薄恶毒的话,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原来他的阿姐,也有这么狠的一面,实在是难得极了。
至于说会不会惹恼了王夏氏,他可不管。这里是夏家村不是王家集,再说,就算是在王家集,他也是不怕的。人要脸,树要皮,他不相信王夏氏能把青竹怎样。
他会担心夏龚氏对自家姐弟不利,那是因为夏龚氏就是个疯婆娘,惹毛了她,天王老子也敢捅,庙里的菩萨也敢拉下来砸,连青衫的亲爷爷,也是被夏龚氏打过的,还伤的不轻。
当然,这个青衫倒是不知道,那时候他还没出生。
可青衫不知道,不代表村里人不知道。这村子里的妇人们闲下来谁不是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连那家丢了个针头这样的事,也能翻来覆去的说上好一段时间,更何况夏龚氏的事。
夏龚氏打她公爹这事儿,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差一点就要被休了。要不是她娘家的爹娘早就没了,哥嫂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属于三不去的范畴,族里直接就做主,修了她。
当然,就算是三不去,也是可以送官去打板子的。不孝公婆这罪名,至少要打一百个板子,壮年男子一百个板子下来,都不死也只剩一口气,何况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念着她怀着夏家的骨血,才打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等孩子一生下来,一看是个男孩,是夏老头唯一的孙子,夏正贤唯一的儿子。看在儿子的份上,夏正贤和族里才没把事情做绝,留了夏龚氏一条活路。
可等夏家老头子一故去,夏正贤就去了镇上,又在镇上重新找了个女人,从此之后便难得回来。就算是回来一趟,也只是看看孩子。要不是夏龚氏拼了命把着夏青松,夏正贤早就把夏青松接走了,哪里会将他留在夏家村这种小地方。
要知道夏正贤可是到现在都只有青梅青松一对子女,镇上那个女人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可夏龚氏早就放出话来了,要是夏正贤敢带着青松走,她就和青松一起死。要是乘她不在偷偷带走了青松,就一把火烧了夏家的祠堂,再去找青松,找到了也一起死。
别看她平日里只是泼了一些,可真要发起疯来,便是几个男人都拉不住。当年夏正贤刚要走的时候,是准备带走青松的,可夏龚氏提着把菜刀追了夏正贤好几条田埂,几次都差点砍伤夏正贤,没办法,夏正贤只能放下青松独自离去。所以夏家村的人,大多是对她避退三舍的。
这几年青松渐渐大一些了,夏龚氏才好了一些,可当年她凶横的模样,却是深深的映在了夏家村上上下下的脑子里。
“这孩子怎么这样,一点都不会说话。当初在王家集的时候我就觉着有些不对了,越想越担心,这才拼了命的挤出点时间来看看你,果然是长歪了。”
“虽然我知道是你们爹娘去得早,没个人管教,你才会变成这样的。可你这样子怎么能行,以后到了婆家,不知道吃多大的亏。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这做舅母的好好教教,也是可以的……”
王夏氏一看青竹姐弟走远了,也顾不得生气,连忙将心底的气全都压了下去,重新堆起笑脸跟上,边走边说道。
“我爹娘是去得早,可我并没有长歪。我自食其力,不偷不抢不自甘下贱,碍不着东家妨不了西家,说我长歪了那是因为说这话的人自己身子不正。让你来教?你算个什么东西?”
青竹原本只是想不理睬王夏氏,现在一听到王夏氏的话,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蓦的一下转过身子,沉着脸看着王夏氏说道。
王夏氏本来是亦步亦趋的跟着青竹身后碎碎念的,这青竹猛地一转身,倒是让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受不住脚。
这再一听到青竹毫不留情的话,顿时就给气了个口歪眼斜、直翻白眼。狠狠的吸了几口粗气,这才稳住心神,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青竹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我是你舅母,可不是什么东西……”
“对,我舅母就不是个什么东西。”青竹一听王夏氏的话,难得赞许的点头附和道。
“你……”王夏氏一听这话,又被气得直抽抽,忍了又忍,才说:“算了,你是没娘的孩子,我这着舅母的不担待着谁担待,是我不好,只顾着生意没顾上你。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跟我走,去集上,我亲自教养你。”
“呵呵,今儿个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可没发现。还是我眼睛话了没看见?要不就是我刚刚耳朵重听了?这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吗?”
反正是撕破了脸皮,青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指着王夏氏的鼻子说道:“早些年我娘还在的时候,你就撺掇着我那没用的舅舅,不和我们家来往,后来更是连看都不许他来看我们一眼。就怕我们这对没人管的孤儿喝了你王家一碗水,吃了你王家一粒米!”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的要接了我去你家住?还亲自教养?你唬谁呢?只怕是要把我卖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吧?真当我夏青竹是什么都没听过没见识过的村姑?你以为你脸上贴了点笑容我就看不出你狼外婆的嘴脸了?告诉你,少来!”
“这儿可是夏家村,我只需要喊一声,就会出来一棒子人把你扭送到衙门里去。这大瑞朝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就你这样的拐子,便是打死了,也没人会说半个可惜的!”
“阿姐?那我喊人了?”青衫一听青竹的话,顿时就眼冒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喊什么喊,小兔崽子一边呆着去。”王夏氏早就被夏青竹一些话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听青衫这一打岔,鼻子都给气歪了,当下狠狠的瞪青衫一眼,嘴里喝道。
“小兔崽子骂谁?”青衫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除了阿姐,他向来是谁都不怕的。这回听到王夏氏的话,直截了当的就回了过去。
“小兔崽子骂你!”王夏氏想都不想,直接回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青衫已经抱着肚子笑得蹲了下去,而青竹的脸也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微微带上了点笑意。
王夏氏原本想要上前去打青衫,可这会儿一看到青竹的脸色好转了,也就顾不得其他了,当下换上一副讪讪的模样,舔着脸凑过去说道:“青竹啊……”
不等王夏氏把话说完,青竹就往后跳了一下,仿佛王夏氏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脸上是一脸的嫌恶,嘴里也说道:“你少来,别喊得这么亲热,没事儿你还是赶紧的回去,我不想和你吵。有事儿你也赶紧的走,我不想听说,也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有青衫这样一打岔,刚刚青竹积攒起来的气势也就消了一些了,不过也没关系,她一个女孩子,那样的模样被人看到了也没什么好。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我是你舅母,我不会害你的!”王夏氏一看青竹的脸色缓和一些了,心头一松,便是看青衫也没那么可恶了。脸上重新带上了虚假慈爱的笑容,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