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辰元殿中,居然全是文臣,而且大多是以潘鸣凤、孙九龄为首的瑞顺帝一朝的旧臣。
宁王一脸威仪,坐在辰元殿的九龙椅上,除了身上穿的是四爪超品蟒袍之外,那气势,到真是同真龙天子一般无二了。
“参加父王。”
“拜见王爷。”
不管青竹心中有多么的齿冷,真进了辰元殿,她还是得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恭恭敬敬的行上一个大礼。
听到两人见礼,宁王扫了一眼安乐郡主,便往青竹身上看去。
见青竹一脸苍白,跪在那里,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想她不顾身体虚弱,却仍然强撑着从太医院过来,怕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过,刚刚宁王在青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她一脸的平静,半点也没有不忿的情绪。
如此一来,便是宁王,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赞了她一句识时务。
这样想着,宁王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放柔了语气,说道:“都起来吧。”
“谢父王。”要不是因为陪着青竹,安乐郡主根本不可能跪那么久,这会儿听到宁王的声音,倒是直接就站了起来。
“谢王爷。”青竹虽然口从称谢,却没有站起来,仍然恭恭敬敬的跪着。
“可是有事要禀?”宁王的目光从青竹身上淡淡扫过,声音里头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请王爷恕青竹斗胆,先前在殿外听到王爷和诸位大人似乎在商议裴将军的事情,恍惚听到一句以功代罚,不知青竹有没有听错?”青竹的样子依旧柔顺,话也不急不缓的,但是听在旁人耳里,却总有些奇怪。
不过有些话,如果能让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总是比自己费心引导要好得多,是以宁王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愈发的和蔼了,看着青竹说道:“是有这么回事,本王正在考虑之中,毕竟裴子墨的功劳虽大,却还是不能同他犯下的个错相提并论。”
实际上,宁王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郝然的,因为如果算上裴子墨的身份所带来的隐形功劳,那别说是小小疏忽,或者是什么玩忽职守,便是再大的过错,都抵得了。
“青竹不才,自认也成立下一些小小的功劳,不知道是否可以抵裴将军之过?”青竹压根没有打算同宁王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夏青竹你在说什么呢!”安乐郡主本来看青竹还跪着不起来,便想去拉她的,这会儿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睛都瞪圆了,冲着青竹低声吼道。
青竹没有管安乐郡主,只是抬头,看向宁王,再次开口:“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宁王显然也没想到,青竹会这么直接,心神一顿,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赞赏的看青竹一眼,然后向着下面站着的,满脸喜色的文臣们问道:“诸位以为夏医官这提议如何?”
“老臣以为可以,毕竟裴将军是为了救夏医官,这才罔顾军令的……”
“不错,夏医官此举,倒是有情有义,微臣以为,哪怕是扣了夏医官的功劳,王爷和朝廷诸位大臣,也可以重重的褒扬,以为民间女子之表率。”
……
宁王一句话,便如同将石子投入了湖水一般,下面的人纷纷开口,话里话外,全都是赞同的意思。
“我不同意!”原本安乐郡主站在殿中,还有些稀里糊涂的,可听得多了,忽然就开窍了一般,将这事情想明白过来了,当下扬声说道:“本来你们对阿墨哥哥的处罚,就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在纳闷,父王您怎么就如此糊涂,不知道处罚了阿墨哥哥,会引起西北军反弹么。”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阿墨哥哥只是个幌子,你们的目的居然就是为了克扣青竹的功劳,你们也真是太好意思了。”
“别的就不说了,单说当初青州府疫病横行,军中人人自危,要是没有青竹,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还有几人能活到现在?”说话间,安乐郡主一个一个指着殿内那些宁王麾下的旧人,又道:“你们这样来算计一个小女子,究竟还要不要脸了?”
安乐郡主这一句话,不仅仅让宁王麾下旧人羞愧无比,连以孙九龄、潘鸣凤为首的前朝旧臣,都愣住了。让他们将刚刚要出口的话,不甘不愿的收了回去。还有许多人,甚至连口都还没能开得了,那一肚子的道德文章,就又重新吞了回去。
他们是有这样的打算,因为先前计算军功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这夏青竹一阶女流,可功劳居然位居众人之首。
如此功劳,哪怕封个宗女、县主,都是轻的,少不得要给个三品往上的实职。
女子为官,同牝鸡司晨有什么两样?
所以,哪怕与女子同殿为官的事情还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这帮子文人就已经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满脑子的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清誉’,免得无颜面对先贤,也免得为后人不齿。
思来想去,他们若想保住自己的?逵蔷椭荒艽枪倭耸隆?纱枪僬庵质虑耄胂攵季醯眯?疼,那就只能设法让那夏青竹不能为官了。
所以,从计算出青竹功劳的那一天开始,这些人就见天的在宁王面前哭诉起来,人人一副誓死不愿与女子同殿的架势。
倒是慢慢的,将宁王的心思给哭通透了。
后来一听到裴子墨的事情,这些人便如同嗅到了鱼腥味的猫儿一般,一个个的串联策划了起来,最后更是相携着一起,来面见宁王,痛陈利弊。
大有宁王不同他们一条心,那就要去太庙面前哭太宗太祖去的架势。
可是现在让安乐郡主把话说在了这当口,那原本准备的大段说辞再说出来,就显得太过贻笑大方了。
毕竟有些事情,做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呵呵,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啊。
这要真传出自己同一个女子计较的话来,他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人?
所以包括那太傅孙九龄在内的一干文臣,这会儿,都讪讪的不好意思开口了。
只是这会儿,大家心里头,都想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只觉得圣人诚不欺我。不过,安乐郡主身份特殊,他们想是刚想,说倒是不敢说了。
免得万一宁王发怒,将先前的事情都推翻了,那他们找谁哭去?
难不成真要试试,自己的脖子和宁王的大刀,哪一个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