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青衫,在听到裴子墨的话之后,脸上的愤愤然居然奇迹般的消散了不少。
因为这话,裴子墨曾经说过一次。而且,但是这句话只是前半句。
瑞宁帝看向裴子墨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宗卿家所言的你们两家曾经有过口头婚约,是不是也确有其事?”
裴子墨再次开口说道:“回陛下,当时微臣年纪尚小,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微臣以为,应该确有其事。”
听到裴子墨的话,宗寒松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裴子墨,果然是不敢欺君的。
谁知道,宗寒松脸上的笑容维持得还不到三息,裴子墨就再次开口了。
“不过,微臣以为,当日先父与宗大人所提议的,与宗家姑娘定亲的人选,应当不是微臣,而是微臣的亡兄。”
裴子墨的这话,响在殿上,又仿佛是在水中投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让殿中诸人越发的不平静了起来,很多人不顾殿上安坐的新君,就那样窃窃私语了起来。
至于宗寒松,他的脸色则又重新白了三分。
瑞宁帝听了裴子墨的话,居然微微颔首,再次问道:“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缘由?”
一个问题,便可以听出来瑞宁帝名义上的偏颇。证据和缘由,听上去都差不多。但是证据是要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或是白纸黑字,或是信物,或是人证。
但是缘由,则只需要有道理即可??
裴子墨不理殿中人以及宗寒松的反应,只向着瑞宁帝说道:“回陛下,微臣所言,原因有二。”
“当年微臣,只是一个不知事的孩童,而阿兄已经是京中人人夸赞的少年,宗大人万万不可能舍珠玉而选顽石,此乃其一。”
“其二,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我裴家自然也不能例外。当年亡兄不曾定亲,先父万万不可能越过亡兄,先替微臣定亲。”
“还请陛下明鉴。”
不得不说,裴子墨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第一条暂且不提,只是第二条,大家俱都是赞同不已的,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多个子女的人,更是连连点头。
这一次,连瑞宁帝都点了头,看向宗寒松,说道:“宗卿家,你可有话说?”
“回陛下,老臣有话要说。”宗寒松脸色苍白,不过仍然打算‘负隅顽抗’,听到瑞宁帝的话,想都不想,就直接开口说道。
“那你说吧。”瑞宁帝面无表情的开口。
“多谢陛下。”宗寒松仿佛没有觉察到瑞宁帝的转变一般,娓娓开口,说道:“当日老臣与裴烈贤弟所商议的,的确是老臣那嫡长孙女和裴大公子,不过,我们都只是心知肚明,并没有明言。”
“裴家遭遇惨事之后,老臣痛心疾首,曾经指天发誓,若是裴家能留下一丁点血脉在世上,那老臣便将老臣的嫡长孙女许配与他,以全裴烈贤弟遗愿,以慰藉裴烈贤弟在天之灵。”
说话间,宗寒松一张老脸,又仿佛变脸一般,迅速的换上了一副悲痛的样子。
说实话,宗寒松话里话外,口口声声的,都扯上了裴子墨的亡父裴烈,但凡是愚孝一点的人,为了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只怕都已经痛哭流涕的认下了这门亲事。
幸好,裴子墨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在宗寒松说完那话的时候,看着他问道:“宗老大人,您当真要同裴家结亲,以全裴宗两家‘情谊’,以慰我父我兄在天之灵?”
“不错。”宗寒松重重点头,说道:“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老夫与裴裂贤弟相?煌辏星榧?深,又怎么忍心让他在天之灵因失望而不得安宁。”
“既然如此……”裴子墨嘴角缀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将原本属于武将的单膝跪礼变成了双膝跪地,冲着瑞宁帝重重的一磕头,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有事要求,还请陛下恩准。”
“说吧。”瑞宁帝似笑非笑的看看宗寒松,又看看裴子墨,吐出来两个字。
“谢陛下。”裴子墨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宗大人顾念与先父交情,如此良苦用心,微臣若是再继续推脱,只怕不到明日,微臣这不孝的罪名,便要满城皆知了,微臣断然不敢做不孝之子。”
裴子墨的话冷冷的,带着许多的嘲讽,顿了顿,接着又说:“但是古人有云,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裴子墨就算只是区区武将,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娶亡兄未过门的妻子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想来宗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也是知晓的。只不过,因为年纪老迈,加上心中悲痛,这才蒙蔽了心神,暂时忘却了这个道理。”
“是以,微臣斗胆,恳请皇上恕宗大人年迈昏庸之罪。同时也大胆恳求,请陛下为宗家姑娘和我亡兄赐婚,以全宗大人一片至诚心意。”
“礼成之日,裴子墨必定视宗家姑娘如嫂如母,以孝礼相待,绝不敢又半分怠慢之处。”
“请,陛下恩准!”
裴子墨说完,又重重磕头。
此时此刻,跪在一旁的宗寒松,已经因为裴子墨的一席话而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不过,多半是气的。
因为他已经不顾仪态的伸出了左手食指,指着裴子墨的侧脸,颤抖着说道:“裴子墨,你,你好狠毒,你,你就半点不顾念素心她为裴家所做的一切,半点不顾及宗裴两家上代的情分吗?你,你,你简直不当人子……”
“宗大人。”裴子墨冷冷的扭头,扫了宗寒松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当真顾及过裴宗两家那所谓的情分吗?或者你当真将我父亲当做那忘年知交吗?我看,不见得吧……”
裴子墨一句没说完的话,迎头给了宗寒松一个透心凉,让宗寒松一瞬间失语,半晌之后,宗寒松嚎啕起来,仿佛是被裴子墨的话伤透了心一般。
在宗寒松的嚎啕声中,一直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青衫忽然幽幽开口:“这大喜的日子,又是御前,宗大人如此做派,当真不知道当年宗大人是如何坐上这礼部尚书一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