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在黄昏时刻响起,惊飞了归家的鸟雀。声音是从夏正贤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听着像夏青松的声音。
跟着,一声河东狮吼响起:“好你个夏正贤,居然跑回来打我儿子,你还想不想要命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会不会是夏正贤在打青松?”
“有点儿像,你听母老虎都在发威了。”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走,看看去。”
离夏正贤家进的几户人家率先凑过去看了,还没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夏正贤灰头土脸的从自家院子里跑了出来,摔了一跤之后连土都不敢拍,直接爬起来就往村外狂奔。
夏正贤出来后,夏龚氏赤脚跑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把菜刀,嘴里骂骂咧咧,跟在夏正贤身后穷追猛打。
有胆子大的人把头往夏正贤家院子里伸去,只见夏青松倒在地上,一身尘土,身下似乎还有些血迹,若不是有微弱的呼痛声从他嘴里传出来,其他人几乎要以为是杀人了。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
“快去叫青竹吧。”
“对对对,青竹是大夫,让青竹来看看。”
没一会儿,众人就真的把刚刚从夏明福家出来的青竹请了过来。
夏青松的腿上有几处很明显的淤青,看上去像是被很大的棍子打了一顿,右小腿上头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重点是左小腿,上面有很大一片红肿淤青,只要一摸到左小腿上,哪怕不是摸的红肿淤青的部位,夏青松就喊疼,疼得满头大汗,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不会是骨折了吧?夏正贤倒是狠得下心来。”青竹心里图嘀咕着,手上却不得闲。
不过青竹检查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有骨头断裂的情况,但是看青松那个样子,又不知道是真是假,无奈之下,也只能当骨裂处理。
“劳烦叔伯将青松抬到床上去一下吧,小心一些,别碰着他的腿了。”检查完毕之后,青竹对正围在一旁看热闹人说。
等青竹一开口,马上就有人动手帮忙了,不过青松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比许多成年人都高壮,加上一碰到左小腿他就喊疼,还是折腾了好久,才将青松给弄到床上去躺着。
“你骨头可能裂了,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行,我给你开个方子,先抓一副药给你吃着,回头让你娘去集上多抓几副,另外多买点猪骨头回来炖汤。”青竹有些面无表情的对躺在床上的夏青松说道。
“青竹姐,我要在床上躺多久啊?”青松看上去有些焦急,看着青竹问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不用躺一百天,但是至少要躺上一旬,而且至少一个月不能走动太多,就算是要走动,也最好拄根拐杖或者棍子。”青竹瞟一眼青松,脸色淡淡的,心里却有些复杂。
这不会是苦肉计吧?青竹想着。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行,我不能躺那么久,我还要去换青衫回来呢,青竹姐,你想想办法吧,好不好?”青松一把抓住青竹的衣袖,说道。
“再说吧。”青竹冷冷的看着青松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直到青松讪讪的送了手,才淡淡的说道。
“青竹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只是想让我爹打几下出口气的,可我没想到,他会打这么狠,我要是早知道了,我就跑了……”青松看着青竹,急急的解释道。
“你不疼了吗?有那个力气解释,你还不如多歇一会儿,等疼的时候才有力气喊。”青竹不置可否的看一眼青松,说道。
“青竹姐,你别这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青衫换回来的,哪怕让人抬着,我也回去的!”青松看着青竹,说道。
青竹不在接话,只是对在旁边帮忙的人说了一声:“我回去开方抓药,劳烦你们看着他一些。”
说完,青竹就回去了。
骨裂其实和骨折差不多,只不过是比较轻微的骨折,不用复位、不用上夹板什么的,但是治疗的原则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都是要活血散瘀、消肿止痛、预防感染、促进骨骼愈合生长。
青竹选择的是治疗骨折早期最常用的一个方子“肢伤一方”加减。
当归五钱,赤芍四钱,桃仁三钱,红花三钱,黄柏三钱,防风三钱,木通二钱,生地四钱,乳香二钱,甘草二钱,加上淤肿比较严重,有加了川芎五钱,白茅根三钱。
其实把川芎替换成三七最好,但是似乎还没有什么地方发现有三七这种药材,连药铺都没有买的,只能以川芎代替。
开完方子,青竹捡了一副药,又拿了一瓶自己研磨制好的外用消肿止痛的药粉,过去隔壁院子。
夏正远已经来了,看到青竹手里的药方,脸色一变,将青竹拉到旁边问道:“青竹啊,你真要让青松他娘自己去药铺抓药吗?”
“是啊。”青竹点点头,接着低声说道:“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伯娘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可能给我要钱的,这样一副药贵得吓人,我可没那么好心来贴补他们,肯给他开个方子捡一副药先吃着就不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正远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听人说,你开出去的很多方子外头好多大夫都说没见过,是好方子呢,你不怕流传出去啊?”
青竹笑了:“流传出去才好呢,二叔放心吧,不碍事的。”
“你这孩子,你是不知道,多少人家一个方子就能够让子子孙孙的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呢。”夏正远说道。
“没事儿,二叔,药方流出去是好事,能多救一些人,就当是积德了。免得以后再遇到像现在这样的事情……”青竹想到青衫,心中一痛,脸上也露出几分哀伤。
夏正远自然知道青竹在伤痛什么,不过他也没法子,现在青松躺在床上,又怎么能再去换人呢。
若是等他好了,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哎……
好好的一个读书苗子,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夏正远也在心中不停的叹息。
这么一会儿,夏龚氏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围着夏青松说话。
“儿啊,你放心,你那个天杀的爹我已经给他赶回镇子上去了,什么玩意儿啊,这么多年从来不着家,一回来就打我儿子,他以后最好是别回来了,否则他回来一次,我撵他一次。”
“娘,这么说他都是我爹,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别这样好吗?”青松有些无奈的看着夏龚氏说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就站到你那个没用的爹那边去了?老娘真是白疼你了!”夏龚氏一听青松的话,脸上就挂满了不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假哭起来。
“好了,娘,我错了还不行,你别这样,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青松有些烦躁的看着夏龚氏说道。
“知道错了就行,你疼不疼啊?要不要吃什么东西,要不娘去给你煮两个鸡蛋吧。”夏龚氏本来就是假哭,看青松不耐烦了,连忙把眼泪一收,看着青松说道。
“不用了……咦,青竹姐你回来了啊,快进来。”夏青松本来在敷衍夏龚氏,看到青竹拿了药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连忙开口喊道。
“嗯。”青竹点点头,跨进青松的房门。
“你来做什么?”夏龚氏没好气的看着青竹说道。自从几年前接着官差的手收拾了一次夏龚氏之后,夏龚氏就收敛了许多,看着青竹虽然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已经不敢胡乱的辱骂欺凌了。
“娘,青竹姐是来给我送药的,你客气点行不行?”青松皱着眉头,看着夏龚氏,不满的说道。
“青竹姐,青竹姐,叫这么亲热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你只有青梅一个姐姐,别什么不相干的人都叫,谁乐意搭理你?”夏龚氏半点不顾青竹的脸面,直接点点青松的额头,说道。
“娘,你少说两句吧。”青松提高了声音,看着夏龚氏不满的说道,跟着就抱歉的看着青竹,说道:“青竹姐,不好意思,我娘她就是这么个人,你别忘心里去。”
“我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再说了,她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青竹语气淡淡的说道。
“青竹姐……”青松有些尴尬的看着青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喊,还喊,人家摆明了不领情,就你脸皮厚贴上去。”夏龚氏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说道,不过到底怕儿子又不耐烦,没敢太大声。
所以青竹也就当做没听见,只是把手里的药递给青松,说道:“桑皮纸包着的是内服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这个小瓷瓶的药粉拿黄酒调成糊糊,糊在红肿淤青的地方就是。”
说着,青竹又把一张纸放在青松手上,说道:“这是内服药的药方,同桑皮纸里头包着的一样,随便上什么地方捡都可以,先吃个三五副来看。”
说完,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转身,准备出去了。
“青竹姐,你放心吧,我真的会把青衫唤回来的。”青松在青竹背后喊道。
青竹顿了顿,没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她实在是相信不起来青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