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丽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就弯了弯,那孟世元一看就是一副臭脾气,说走就走,还当她这院子是饭馆酒楼呢,真是不成体统,也没等她回话,还自诩读书人,当真是失礼之极。当天晚上,元凤卿回来时,苏丽言无意中说起这事儿,元凤卿就冷冷淡淡道:
“那孟家穷得叮铛响,那孟世元要想考举人,已经连过冬的衣裳被子等物都当了,幸亏今年娶了元湘莲,不然,今年估计一家都得冻死,那孟世元的母亲是个寡妇,独自带大儿女 ,孟世元下头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元湘莲的嫁妆可都被她一举撰在了手里头,如今过得窘迫了,你当她还和以前一样?”难怪她见了一碟子点心,都是这么一副小家子气,嫁妆被婆母收了丟,大概就是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幸亏自己还有一些华氏给的私房,看样子,元湘莲是一点儿私房都没能留得下,难怪如今变成这样。
苏丽言想着,也有些后怕,要是自己也跟她一般,吃住都被人拿捏着,嫁妆全被婆婆拿去,补贴给了下头的小叔子小姑子等人,那她估计如今生活恐怕跟元湘莲差不多,看那样子,孟世元也不是一个好心的人,眼见着母亲拿自己媳妇的嫁妆,吃软饭吃得光明正大的,丝毫没有害羞的样子,她眉头就皱了皱:
“亏那孟世元也是个读书人,竟然也做这样的事。”孟世元的母亲做得也实在太过了些,估计今日桂姨娘见着女儿的模样,心里不知该有多心疼了。苏丽言想了想,再想到那条蛇,嘴角就扬起了一丝冷笑。
“孟世元早等着想攀个高枝儿,希望能一下子青云直上呢。”元凤卿脸上露出冷笑。伸手搂紧了苏丽言:“元家又正好需要一些力量,好恢复以往的时光,总之是各取所需罢了。但我看孟世元那人,中个秀才也就到头了,他那模样,还想中举人,当真是痴人说梦!”他没有说元湘莲往后日子会如何,不过想也猜得出来,苏丽言愣了愣。又听他继续说道:“今日他过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元湘莲的嫁妆虽然对孟家来说,也算是极大一笔财富,但没人会嫌钱多的,孟世元老娘要想给两个小儿子说好婚事。除了孟世元秀才的身份,还得要钱,估计今日,他是过来打你主意了。”
背地里肯定是元湘莲说了什么,今日孟世元才会过来,苏丽言想到那个一脸倨傲之色的矮个秀才,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嘴角抽了抽,一句不要脸在嘴边犹豫了好几回。终归没说出这么不雅的词来,这夫妻二人今日还赖在自己这儿好几天,她心里一阵腻歪。元凤卿却是没说,元湘莲嫁过去第二日时,就被婆婆立了下马威,那孟世元的老娘怕她大家小姐出身。看不起孟家,因此黑了心收拾她,元湘莲开始性子高傲,不肯服气,结果被孟秀才往死里打了一顿,孟家全家都上阵了,她浑身伤痕,又好面子,才没敢回门,直到前两日,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孟秀才回来的。
两人也没再说话,反正元湘莲都是已经出嫁的女儿,往后见的时间也少,像她自己,回娘家的时候就不多,想来元湘莲被孟秀才管得紧,那孟秀才的娘又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要想回元家,那更是不容易的事情,谁知苏丽言却是猜错了,这元湘莲自回门之后,三天两头的就回娘家来,时常来时两手空空,回去时却提了一个大包裹,看得苏丽言羡慕不已,对比人家常回娘家的情景,再想到如今自己在元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景,她真的有些嫉妒了。
“三少夫人,奴婢听说五姑娘回门那日,桂姨娘跟她哭了一场呢。”苏玉这会儿兴致勃勃的跟苏丽言说起自己在外头打听来的消息,眉飞色舞的样子,满脸兴奋之色:“奴婢瞧着,估计是五姑娘在孟家过得不甚如意,据说,五姑娘在孟家时,还要洗衣做饭呢,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给一大家子做饭吃,那天五姑娘和五姑爷从咱们这儿离开,有人说看到五姑爷当时就给了五姑娘一巴掌。”
苏丽言愣了愣,想到当初那个满脸高傲的姑娘,没想到就是因为嫁错了人,结果却成了这么一个模样,她顿了一下,随即又拿起手中的针线,嘴里斥责道:
“别人家的事,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管他们如何过日子,莲姐儿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小心被人传了出去,桂姨娘找你麻烦。”
听到苏丽言这么一说,苏玉脸上倒是露出怯怯之色,随即又欢喜的笑:“奴婢就算是有麻烦,反正三少夫人您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又怕什么?”她如今跟着苏丽言一块儿来到元家已经大半年的时光了,这自称被人笑话过几次土里土气之后,倒是改了过来,不过人变了些,虽然仍旧是有说有笑的,但眼睛里多了些思绪。
“我怎么救你?”苏丽言有些好笑,将手里的针线活儿放了下来,抬头看她,神色冷冷淡淡的:“你要是闹的事儿多了,惹到了太夫人,我要怎么救你?到时不止是救不了你,我还得受你连累,如今我已经嫁了人,你当太夫人真是我的亲祖母么?”
没想到因一句话,她就突然开始发火,苏玉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来,有些口不择言道:“元家上下如今吃的喝的都是三少夫人您的,难道太夫人还不给您面子了?”
“我又有多大面子?”苏丽言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真笑了起来:“那上回二夫人打你,可是有给我面子了?你觉得被二夫人打了,咱们还能去向长辈找得回场子来?你就不怕人家说我目无尊长,到时随意给我安个罪名,就是这么罚了,难不成苏家还能替我出头了?”
苏玉哑口无言,知道她说的话对,可是又不服气,她觉得元家是吃了喝的苏家的,她们主仆凭什么过得这么憋屈?苏丽言一看她脸上的委屈之色,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也懒得再与她多说,低头又重新做起女红来,口里淡淡的道:“莲姐儿嫁到了孟家,孟家也是吃的她喝的她,可她如今在孟家过得可是贵夫人的生活?”
一说到元湘莲,苏玉说不出话来,有心想反驳说自己与孟家不一样,可是想想,结果还真是一样的,都是女人带着嫁妆养活丈夫一家,只是给的钱财多少而已,一想到元湘莲的结局,以及外边儿人说得活灵活现的情景,她脸上倒真露出害怕之色来,诚心道:
“奴婢错了,三少夫人也知道奴婢蠢笨,不要跟奴婢一般计较才好。”说完,又小心翼翼抬头看苏丽言的脸色,见她始终低垂着头,看不出端倪,才有些失望的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苏丽言知道她这句错了只是随口说说,也许是她这会儿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不到两日,她又旧性复发,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见得多了,有些心灰意冷,该说的她都苦口婆心说了,可是苏玉又听不进去,她说得再多,反倒是让她心里不满,她也懒得再去强调,反正她自己到时再吃了苦头,就知道后果了,自己受她连累,都不想再提了。
九月时,元湘莲又回娘家来了,这回她回来,跟以往回元家来不一样,这一回,她是鼻青脸肿的回来的,脸青紫得已经变了形,要不是还听得出她沙哑的声音,连门房也认不出来,这个满脸青紫肿胀,声音沙哑又穿着藏青色粗布衣裳的女人,是自家以前风姿绰约的五小姐元湘莲,桂姨娘当时就得了讯儿,尽快将女儿接回了房里去,可是元湘莲的情景,到底是被人瞧在眼里,并传了出去,当时就在元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太夫人都惊动了。
苏丽言傍晚时去请安,居然看到桂姨娘也在太夫人房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也许是这大半年来忧心女儿的遭遇,她这会儿憔悴得厉害,原本美丽的大眼睛,角落已经布满了皱纹,看起来老了一大头,如今苏丽言不用去大夫人房里请安,已经许久没见到桂姨娘,这会儿突然见到,倒是吓了一大跳,听她还在嘤嘤的哭着,太夫人坐在首位上,满脸不耐烦之色,见到苏丽言主仆进来时,抬了下眼皮儿,淡淡道:
“凤卿媳妇儿来了。”
“孙媳给太夫人请安。”苏丽言先行了礼,这才在太夫人的示意下站起身来,很快的退到一旁去,桂姨娘停了哭声,可肩膀还在抽动,拿了帕子抹眼角,嘴里还在说道:
“婢妾只想请太夫人格外开恩,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莲姐儿罢。”
“要哭自回你自个儿的房里哭去,没得跑到我这儿来晦气,是好是歹,也是当初莲姐儿自个儿选的,如今怪得到谁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