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余氏听完苏丽言这些话,气得直想流眼泪,已经多少年了,余氏还没尝到过这样被人冤枉的感觉,这会儿连哭的心都有了,却是强忍了,不能叫小辈看了笑话,不过这会儿她却是后悔起来自己早前不该托大,连华氏的面也不见,可不是正巧给了这苏丽言一个借口么?更何况余氏的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怀疑,不止是大老爷他们相信了苏丽言的话,连她也有些相信了,她总觉得以苏家对元家的感激,不可能用这样的事情来骗自己,连女儿被她指给别人为妾,都委屈的上门来问,这样的事儿不可能说假话来蒙自己,她倒是怀疑元湘莲是不是背后当真打着她的名号上苏家门逼迫去了。
一想到这些,余氏心里如同被猫狠抓过般,又疼又焦急火辣,看苏丽言还在哭哭啼啼的,又见大老爷等人的表情,连忙强忍下了心间的愤怒,厉声打断了苏丽言的话:
“我断然没有做过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你同我仔细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丽言还在哭着,余氏两眼发花,胸口一阵剧痛,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拿起一旁的参茶,一口饮尽了,才觉得稍好一些,喝道:“别哭了,赶紧起来给我说说!”她说完,看苏丽言摇摇欲坠的样子,只觉得焦急又心烦,连忙令人给她搬了椅子过来,扶她坐下了,才听苏丽言委屈道:
“今日母亲一大早的过来,孙媳心里还未欢喜,就见她一脸愁容。”不管余氏焦急异常的模样。苏丽言先是委屈的将事情托托拉拉的说了起来,看余氏好几回又气又急的模样,心里冷笑不止,接着才将今日华氏来时说的话讲了出来。不过却将元湘莲嘴里所说的自己保媒,变成了太夫人保媒,末了。还拿帕子抹眼泪子,带着鼻音道:“孙媳祖父母都气得不轻,苏家如今情况不比从前,母亲的意思,是让太夫人您先宽限些日子,看卖了些宅子田地与铺面,也只能凑些小半。剩余的,还求太夫人您开恩。”
苏丽言这话令余氏又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样以退为进,小心翼翼的说让余氏宽限的话,像是真是余氏背后指使般。余氏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这屎盘子算是当真扣在她头上了,那杀千刀的元湘莲,那贱户孟家的瘟老婆子,不得好死的东西,竟然敢用她的名字在外头如此招摇撞骗,简直是罪该万死!
“不是我的意思!”余氏大喝了一声,哭得伤心,一下子软倒在榻子上头。高喝了起来:“那孟家杀千刀不要脸的,竟然敢想出如此招数骗人,我再老了,也知道廉耻两字如何写,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余氏当真是伤心了,哭得比苏丽言还要大声。竟然将在场众人都给吓住了,大老爷愣了愣,虽然脸上还有些狐疑之色,但这会儿看太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倒是有些感叹了起来,这几年下来,余氏一向都是府里的老太君,说一不二惯了,还从未看到过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才安抚道:
“母亲别气,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有待可查,这会儿先别哭坏了身子。”大老爷元正林心里一向不喜欢苏丽言,这会儿竟然还觉得是她从中挑拨而已。苏丽言看他瞪过来的目光,也并不惧怕,只是冷笑了两声,低垂下眼皮儿才道:“事情如何,只要一问便知,那孟家人与五姑娘当日亲自上门,瞧见的人可多了,还有那媒人可以作证,如今苏家手里还握着婚书,上头有太夫人她老人家的名讳,大老爷莫非以为儿媳撒谎不成?”
苏丽言一句话叫元正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心里暗自不快,恨她牙尖嘴利,不过一时间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恨恨的别开了头去,不与她计较,看余氏哭得伤心,竟然不住捶打胸口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起来,苏丽言竟然被冷落在了外头,抹着眼泪的空隙,抬头时却正好看到徐氏冷淡与探视的目光。徐氏与余氏一向婆媳不和,这会儿竟然公然没有上前慰问,苏丽言目光看过去时,徐氏才别开了脸,凑上了人群里头。
元凤卿站在最远处,看了苏丽言一眼,没有说话,但眼里却是带着冷冷清清的笑意,那丝笑意转瞬即逝,苏丽言再看他时,见他又恢复了平日冷寒的模样,冲她微微点了下头,这才朝太夫人里头看了去。
苏丽言看到元凤卿的目光,就知道他心里猜出了什么,不过却十分放心,知道他没有揭穿的意思,只是心里却是生出几丝谨慎来。元凤卿能瞧得出,也防其它人也看得出些什么来,为了以防万一,回头还是真让苏家将那张孟家人留下来的婚书上头五福人字样的太夫人名姓加上去才好。她这厢打着主意,那里头余氏却昏厥了过去,已经风光了大半辈子,自从压在上头的婆婆去世之后,余氏就扬眉吐气,府里称大王,平日徐氏与王氏哪个不小心侍候着她的?有谁敢往她身上泼污水?没料到这会儿临到老了,却是被算计冤枉了一回,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味道儿来,当下又气又急,连忙就有人出府找了大夫。
大夫来把过脉,又留了药,还扎了几针,余氏依旧没能醒得过来,大夫只说是气急攻心了,大老爷深怕余氏有个什么好歹,这事儿又牵扯到了元湘莲,就怕有人拿这事儿来说自己用女儿气到母亲,不孝名声传了出去,因此连忙留了大夫住在府里,自个儿也亲自守着,汤药也用了最好的,不过就算是如此,余氏也是当天夜里才悠悠的醒转过来。
苏丽言这会儿已经歇了下去,余氏醒过来的消息当下就传了过来。嘴角就不由弯出一丝冷笑来。余氏平日为人霸道又自私,要不是今日说话实在刻薄,自己也不会如此,不过这会儿她醒过来也好。就这么真昏倒了,还是便宜了她,不管如何。元湘莲私自去苏家是事实,她是元家的姑娘,这事儿本来就该元家背着,没道理要用自己的名号,到时指不定余氏还会怎么说风凉话。
余氏醒来的消息,令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其中就有徐氏。虽说她恨余氏是事实。但此时却不得不为了自己女儿着想,元湘凝招的上门女婿赵远程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已经有了举人资格,眼见着再过两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举人大考,要是太夫人真在这会儿断了气。赵远程是上门女婿,按照规矩,也得为她守孝三年,这一耽搁下来,又得等上三年之久,算下来就得等到五年之后,实在是太久了些,徐氏是一天也等不得,巴不得自己女婿立马有了出息。自己一房也好扬眉吐气,因此倒是真心希望余氏不要死了。
不管各房心里想法如何,太夫人身子稍爽利一些,立马也睡不住了,让人出去探听一下消息,虽然当日被气得不轻。但她私心里也不希望是真的,不是说担心元湘莲有事儿,而怕这事儿要是真的,自己脱不了关系,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元湘莲与张氏那日又请了人去苏家府上提亲,得意洋洋的,据说还带了两抬聘礼,以为这事儿已经算是铁板上钉钉了,谁知华氏前几天去了元家,自然知道这事儿真假,当下连人带礼一并丢了出来,当时这事儿闹得极大,余氏派人去稍加打听就知道了,当下臊得脸色通红,那出去打听的,谁也没敢说自己是元家的,深怕被人与那众人口中不齿的元家姑娘扯上关系,回来灰溜溜的与余氏一说,结实将余氏气得不轻。
虽然还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实已经是摆在了眼前,余氏这会儿都不好意思不去出手,就怕府里头的人都觉得她做下了那等没脸皮的事,虽说余氏背地里做过的事比这件缺德的还要多,但那只是私底下,没被人闹出来过,如今苏丽言这么一闹,余氏哪里还抬得起头来,更别提她隐隐能感觉得到大儿子元正林心里的不满,两母子本来就已经有些离心,要真因为这件事儿生了龌龊,余氏自个儿都觉得憋屈。
余氏虽然一向偏疼二儿子多一些,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养老还得要靠大房,因此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真与大老爷生份了,等身子缓了几日,立马就让身边的月荷去了苏家一趟。
没几日功夫,苏丽言就听说那孟家被自个儿娘家苏府告上了衙门,说他们行骗婚之事。当时张氏与元湘莲被苏家人连追带打赶出来时,好多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的,再有那怕被惹了麻烦,而将事情全部推到了孟家人头上,当了一个现成的证人。那县里的老太爷收到元家人的贴子时,知道了元府的意思,虽然有些纳闷儿这元家人为何自个儿下狠手整治自己人,但想到大户人家龌龊多,因此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般,反正明白元府的态度,就当这事儿秉公办理而已。
元家如今虽然落魄,但好歹靠着当年元老相公留下的余荫,还算有些脸面。已经去世多年的元老相公当年官位显赫,门下学生不少,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虽说后来大老爷惹了当今圣上不快,但如今朝中许多官员,好歹与元家多少还有些关系,其中不乏苏秉诚这样的,虽然那些人不一定能做到像苏府这样散尽大半家财来帮助当年恩师后人,但真说起来,一些举手之劳不用费功夫与金银财帛的小事却是乐得卖个人情,这盛城的县太爷也知道其中好歹,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因此接到元家贴子,原本就准备按照元家意思来,算是卖他们一个脸面,这会儿又是孟家人先有缺失在先,又有盛城人人称赞的苏府在后叫冤,事情该如何办,自然是一目了然。
前去骗婚的是孟世元的老母亲张氏与他妻子元湘莲,因此就算孟世元没有出面,这事儿自然也算是搁在了他的头上,孟世元有苦说不出。连好不容易到手的秀才都险些被除了名号,不过就算是如此,却是因为之前认识了些酒肉朋友,花了孟家中元湘莲带来的仅有财产。才将张氏与元湘莲二人从衙门里头保了出来,不过至此孟世元名声却是坏了,在盛城几乎人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穷秀才。花光了妻子嫁妆,又一家人黑了心肝想要骗大姑娘与银子,人人说起孟家人时,都是一脸唾弃的模样,孟世元经此一事,前途也算是毁了,此时人最重诚信。没人喜欢跟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来往,这一团污点,往后仕途也算完了。
孟家人如何闹的,苏丽言对于详情不得而知,但最后却是听说元湘莲准备回元府哭过几回。如今孟家的情况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多么穷困,孟世元又没了前程,估计生活比以前还要困难不少,除了元湘莲回元家拿些银子好处之外,一家人只守着几口薄田,能够活得下去才怪!
可惜如今元家人早恨元湘莲入骨,尤其是太夫人余氏,恨不能一巴掌打死元湘莲才好,哪里可能让她进元府来。放话说只当自己没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孙女儿,又命了门房看到她来就打将出去,如今桂姨娘又被发卖,徐氏早恨几个庶女姨娘入骨的,自然也不可能帮她说什么好话,元湘莲以前在元家做姑娘时为人又高傲。到了这会儿,竟然连一个愿意帮她说话的也没有,苏丽言听连瑶说过几回她来元府门前哭诉的事情,到快过年时,再也没有了元湘莲的消息,元府上下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人,像是都将她忘了般,苏丽言这才出了口心头的恶气。
今年的冬天早早的就来了,九月份的时候天气就冷了下来,这会儿临到快过年了,那天空中的大雪更是密密扬扬的,像是一片接连着一片般,整个天地间都透着一股银白色。余氏气了好几日之后,前几日才放话同意让苏丽言去请安,那来传话的婆子一脸高傲之色,像是给了苏丽言什么恩惠似的,最后竟然暗示她要打赏!苏丽言也没搭理她,只是让人将她请了出去,那婆子临走时还不服气,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不过看苏丽言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也犯怵,最后还是跺跺脚走了。
虽然明知余氏这样一副开恩的态度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但她都这么说了,苏丽言也不能再继续赖着跟以前似的不去请安,这天寒地冻的,就算她如今身体好了许多,不用吃太多睡太多精神也没见太差,但早晨起来依旧是有些困难。被窝里暖洋洋的,汤婆子还带着烫热,元凤卿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房歇息,诺大的拨步床上就躺了苏丽言一人,虽然开始睡时有些冷,不过自己一个人睡着,总比两人挤着自在一些,连瑶早晨看了外头天色,点了小几上的油灯时,就看到帐子上倒映出来的人影,忍不住就抿了抿嘴,眼睛弯了弯。
“三少夫人,已经是寅时末了,该起了。”她说完,站在幔子边往里头瞧了瞧,许久之后才见那人影轻轻动了动,苏丽言还带了睡意的声音软软绵绵的,带了丝丝慵懒妩媚之意,传了出来:
“这么快?”她说完,眼睛才睁开了一条缝,还没掀开被子,胳膊只是刚伸出被子外而已,寒冷的空气就往温热的身体上钻,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当下睡意立时跑了大半,变得清醒了许多,透过幔子看了看窗户外头,透过厚厚的牛皮窗,依稀能看到外头银白的一片,忍不住又躺了下去,拉紧了被子,身上不由自主的泛起细细的寒粟来:“再趟一刻钟。”她难得有这样赖床的时候,令连瑶听得有些发呆,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苏丽言眼睛涩得厉害,连睁开也有些困难,昨儿她去了空间里头呆了一阵,出来时辗转到子夜时才睡着,根本没闭眼几个时辰,再加上外头天气寒冷,越发让人疲软,因此就有些起不来。连瑶看那人影又躺了下去,不由有些发呆,愣了一下,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过许久见幔子里没有动静,刚刚听苏丽言难得柔柔软软的话,心里也有些矛盾,想了想,也就先走了开来,吩咐丫头们先将昨夜燃了一晚的火炉又重新给换上了新炭,又准备了热水毛巾等,还拿了一件银丝红的小袄拿汤婆子捂上了,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约摸就花了一刻钟的功夫。
这下子没等连瑶再唤,苏丽言自个儿就已经醒了过来,其实她并不是想赖床,如果真想睡觉,空间中愿意睡多长时间就能睡多长时间,她只是想到大冷天去太夫人院里看她拉长的一张脸,相比较起来,自己温暖的被窝当真是令她恋恋不舍了,但不舍是一回事,必须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所以赖了一会儿,这才果断的坐起身来。
刚刚一掀开被子坐起身,她穿着薄薄丝绸寝衣的身体下就泛出一层层细细的寒粟来,连瑶眼疾手快,原本就已经站在了床边,听到里头的动静,立马自个儿先撩起床幔钻了进去,一边站在那精致的木踏板上头,拿了衣裳替苏丽言捂上了,这才慢慢的将她扶着下了床来。
看苏丽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连瑶忙不迭又将那件烤得温热的小袄儿递了过来:
“三少夫人,今日外头银白一片,素得很,奴婢将这件衣裳烤了,您穿着也增添几分颜色,看起来倒要亮眼一些。”连瑶这会儿还不知道现代暖色调与冷色调的言论,但也不妨碍她本能的感觉。
苏丽言抽空瞅了一眼,见到那裹着银边儿的小袄,上头用银色丝线绣了大团的花朵,既不张扬又不显得素净,果然是不错,更重要的,是这小袄儿已经烤得极为暖和,伸手摸着都有些烫,令她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伸了手穿在身上,连瑶拿腰带替她系了,身子才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最近几日越发冷了,你们等会儿也去厨房里头领些炭火回去烤着,免得冻坏了。”苏丽言对自己身边的人从不小器,更何况她自从决定要分出去另过之后,银子更是花得如流水一般,侍候在屋里的两个小丫头与连瑶脸上都露出欢喜之色来,连瑶倒还好些,跟在苏丽言身边这么久,性子稍微沉稳了几分,因此只是微微笑了笑,福了一礼:“奴婢就先谢过三少夫人体恤了!”
她说完,手上动作更麻利了几分,那两个小丫头则是跪了下来,忙不迭的叩头。这会儿天寒地冻的,元府里有好几个下人都冻出了毛病来,偏偏这时候缺医少药的,下人们又不是主子那般金贵,许多得了风寒就代表着只能等死罢了,遇着狠心些的主子,直接送到庄子自生自灭,两个小丫头还算不错,幸亏侍候在苏丽言房里头,平日能跟着主子一块儿烤着火,可怜的还是那些守夜与浆洗房的婆子,过得日子简直不是人一般,因此苏丽言这会儿的举动,倒是叫二人很是感激,眼泪花花都在眼眶里头打起转来。
苏丽言看她们这样子,微微笑了笑,唤了人起来,也不说话了。今日耽搁了一会儿,还要去大夫人房里先请安,因此苏丽言挽了头发,连早膳也没用,先去了徐氏房里,接着才与大房众人一块儿去了太夫人院子。
徐氏如今冷冷清清的,不像以前和气人儿的模样,但目光却是十分阴沉,唯有看到元湘凝时,多了几分暖色,平日看旁人时,就带了几分阴森的模样,看得人心里慌乱乱的,苏丽言去时幸亏她也没有多加为难,唯有那郭氏,如今总是想找苏丽言麻烦,可惜她病得久了,如今府中情况都变了样,徐氏目前又了太夫人的宠,因此这会儿她也不敢贸然开口,但目光有些不善。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