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郡主在母亲怀里抱着她,朱宣就在妙姐儿身后坐下来,负着的双手伸出来抚着妙姐儿的肩头,只是对着这母女两个人想笑。
“你把孩子吓到了。”朱宣再柔声这样说一句。端慧郡主泪眼婆娑,站起来抽抽泣泣地对着父亲行一个礼,泣道:“母亲但有什么不好,父亲也可以直说,父亲做的不好,也是不行的。”
平白的一场眼泪,做老子的这就要受委屈,朱宣沉下脸来对着自己心爱的长女斥道:“出去。”越说不象话。
怀中没有了端慧,妙姐儿就往后面靠了一靠,觉得还是朱宣怀里比较有温度。听着朱宣斥责女儿,妙姐儿泣道:“表哥,才是吓到孩子。”
南平王被这母女两个人弄的有些无措,再看看心爱的长女,站在地上只是不住的擦拭眼泪。擦拭过后抬起眼睛来看看父亲,与父亲眼光对上,朱宣轻抬下颔对着房外,那意思你还是出去吧。
以为自己是父母亲之间一棵忘忧草的端慧郡主哪里舍得出去,母亲泪涟涟,这原因还没有找到。母亲这样哭,原因一定在父亲。因为他在家里说一不二,所以一切原因都应该是父亲的才是。
门帘轻响中,福慧郡主笑嘻嘻蹒跚走进来,刚对着房中父母亲仰起小脸儿来。朱宣对着福慧身后的丫头和奶妈冷下脸来轻声斥责:“带郡主外面玩去,都出去。”
这句话说出来,福慧郡主是小着呢,被奶妈抱出去只是在怀里拧着,端慧郡主就要生气了,父亲只是赶我们,等他哄不好母亲,看看谁还来帮他。这就赌上气的端慧郡主快步出房门,
看着福慧还在奶妈怀里拧着发脾气,只是“嗯”着要往房中去。
“姐姐抱你,”端慧郡主抱过福慧来,带她出去看花骨朵儿看新发的绿叶,在秋千上坐着玩,福慧郡主这才不闹。嘟起嘴的端慧郡主也不回小花厅上去,只是不时往房中看着,打算有什么动静还是要进去才行。
要不要快马请哥哥们回来,端慧郡主竖起耳朵来听的同时,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房中一对夫妻相抱在一起,朱宣柔声在妙姐儿呢喃:“记着呢是不是,就放不下来,以前不是装的停当,原来都是假的。”
抽泣的妙姐儿这就要破涕为笑,人缩在朱宣怀中只是不说话,手指随意地抚摸着朱宣的衣服,停上一会儿再轻轻抽泣起来。
春深这就到了房中,南平王抱着妻子在她发上轻轻吻上几下,两个人心中都涌出来深情。以前又如何?何必记以前?正在情深之中,外面有急步的脚步声传来。
朱宣是无奈:“端慧这个好女儿。”听着外面丫头们回话:“闵将军和胖倌儿来了。”端慧郡主快如霹雳弦惊,这就把哥哥和弟弟都找了来。
“滚”房中传来这样一个字,朱闵和胖倌儿都吃了一惊。朱宣和妙姐儿侧耳倾听着外面是端慧的低低解释声:“看看,父母亲在生气呢。”父亲对孩子几曾用过这个字,闵将军在军中是听过,端慧郡主是第一次听。虽然乍起来父亲语中没有盛怒的样子,可这个“滚”字一般是人盛怒中才会脱口说出来的话。
胖倌儿在家里怕的就少,再听过姐姐这样说,这就上前一步打帘进了来。朱闵也跟着进来,兄弟两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榻上坐在一起的父母亲愣了一下。再回过头来看看身后跟进来的端慧郡主,这哪里象是吵架的样子。
母亲贴坐在父亲怀里,当着孩子们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父亲不放她起来,双臂把母亲圈在自己怀中,看着孩子们的眼光才是严厉和不悦的:“出去。”
这情景实在有些滑稽,刚才哭泣泣的妙姐儿听着表哥这象是发怒的声音里其实是无奈,忍不住轻轻一笑,用手掩住了口。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端慧郡主怀中的福慧在外面玩的正好,用手指着外面对姐姐只是道:“走,走,”朱闵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赶快伸手接过福慧往外面走:“出去玩。”
丫头们打起来门帘,闵将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再回身来喊着愣在当地的端慧郡主,低声道:“出来。”端慧郡主这一会儿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几字:“出来”或是“出去”,她最辛苦,总听这几个字,也觉得委屈,跟出来在廊下对着朱闵低低在解释:“刚才母亲哭来着,端慧也哭了。”力证自己没有说假话。
朱闵抱着福慧看着妹妹面上的泪痕,心里知道她说的不会错,刚才进去母亲也是泪眼儿,痛哭过后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能让人看着不似泪眼的。
心中猜测的朱闵先安慰妹妹:“你做的很对,以后再有这样事情,还是照今个儿这样办理。”腾出来一只手臂取出丝巾来给妹妹擦擦腮边泪痕,朱闵在心里飞快地想着是什么原因。父亲疼爱母亲甚于京中其它人家,母亲向来体贴父亲,爱他至深,如果有事情只能是一件。
一向温文尔雅的朱闵在心中冷笑一声,我父亲身边只有我母亲一个人,我父亲协理兵部,手握雄兵,我父亲样样都好,看中的人是不少吧。哪怕是外面春风一渡,有这样想头的人也不会在少数。
双胞胎可以互相明白对方心思,朱闵在心中冷笑腹诽,端慧郡主这就明白,兄妹两个人看上一看都露出微笑来,朱闵拍一拍指着院子里喊“走”的福慧,再对着端慧含笑道:“外面的事情你不要管,有我呢,你只在家里看着父亲陪着母亲就行。”
这样交待过,胖倌儿还在里面,朱闵只说一句:“胖倌儿还不出来,”胖倌儿不怕父亲打,也不怕父亲骂。得父亲哥哥姐姐掰着手指头适在点子上说才行。这一对双胞胎轻轻又进来,在里间的门帘处往房中看。
胖倌儿才不出去,他分明看到母亲面上有泪水。朱闵出去了,胖倌儿则是来到榻前,伸出手指欲在母亲面上抹一下泪水,那胖手指头就被父亲挡开了,朱宣看着儿子那手上还有些泥:“你又整你的葫芦地去了吧,去玩吧。记着,别输给你齐伯父。”
一个蝈蝈葫芦,武昌侯和胖倌儿又争上了,两个人各自在家里开了一小片地,请了会种葫芦的人来,还请了会做蝈蝈葫芦的人在家里,这两个闲人拼上了。
朱宣让儿子走,胖倌儿也不走,把自己手指头顺手在衣上擦一擦,再挤到母亲身前坐下来,越来她的肩膀问父亲:“您把母亲弄哭了?”
“是啊,你不听话,我打你母亲呢。”朱宣对着这一群混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胖倌儿揉揉脑袋:“胖倌儿最近很听话。”再加上一句:“到了军中也听话。”
妙姐儿忍不住笑了一声,抚着儿子的胖脑袋端详一下,对着朱宣道:“表哥看看,胖倌儿象是瘦了些。”
“他长大了,人结实了,哪里是瘦了。”朱宣觉得这不是一样。跟老子比,他还是胖。妙姐儿摇头,扳着儿子面庞再看一看,这就满心喜悦:“胖倌儿啊,你瘦多了。”做母亲的看到儿子瘦了,这就开心的不行。
朱宣这才取出丝帕来再扳着妙姐儿面庞给她擦擦,长长出一口气道:“你这个爱哭的毛病儿的,看来是要带一辈子。”
胖倌儿在房中硬是蹭了一会儿才出来,出来是得意洋洋告诉在廊下候着的哥哥和姐姐:“胖倌儿把母亲哄好了。”
“你有这本事?”端慧郡主一听就不相信:“分明是我陪着哭呢,这才好的。”胖倌儿不管不顾也不听,走下台阶才笑嘻嘻回头来道:“以后有事情,记得早些找我。”哄好父母亲的胖倌儿在春风中离去,身后是有些看傻了眼的端慧郡主。
端慧郡主只是不信:“他哄好的,他能哄好?”朱闵只是忍笑:“我抱着福慧玩一会儿去。”也走开了。
这一件事情小郡主调停有方,只是一点儿功劳也没有居成,全被胖倌儿揽了去。父母亲好了,气呼呼的人变成端慧郡主。想不明白这和胖倌儿有什么关系。
朱闵抱着福慧郡主在外面只站了一时,看到自己的小厮就过来两次,两次都是有人请,一次是同榜高中的一位陈措,一位是太子的门客魏举。“我一会儿回去再说吧,”朱闵只是淡淡,带着福慧又转了一会儿才把她送回房中,问一声父亲从刚才就一直在,朱闵不觉得端慧大惊小怪,听到这话不过是觉得暂时无事罢了。
这事情要不要写信给哥哥们,兄弟之间也互通声气。朱闵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现在是我在京里不是吗?大哥在军中威名愈重,让朱闵很是羡慕,可是京里也如战场上一样,这话朱宣说过,朱闵也越来越发觉是这样。
世事练达即学问,人情往来即战场,朱闵决定修书一封,这信还是要写的,主意还是要讨的,兄弟相帮这是应该的,不过此时在京里担承起一切的,只能是自己。想到这里,闵将军有些骄傲,我要做点儿事情出来,等哥哥们回来,让他们也翘一下拇指。
房中几张贴子,天天都有。同榜中的人,京里的世交,新贵权贵们,闵将军决定今天去两处,先去陈措那里再去太子门客处。如果是以前可能是不会这样赶,可是今天就不一样,闵将军命人取衣服来换,不仅今天不一样,以后也不一样。
换过衣服的朱闵从小花厅上经过,再去安慰妹妹端慧。一身新衣服的朱闵飘然上了台阶,看着妹妹在黄昏将暮中若有所思,朱闵也有些心疼,觉得自己是到该明白的时候了。
端慧的心思不用说朱闵完全明白,父亲对端慧是宠爱多多,这是建立在父母亲恩爱的情况下。亲戚之间世交之间,庶子女争斗的事情家家都有,只有自己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之间也争宠争东西来着,可总是自己的手足。
“端慧,与我同榜的陈措请了我几次,我今天应邀,你不用担心,我今天回来的晚,再去魏大夫那里坐一坐。”朱闵对着妹妹格外爱怜,不过是因为他更明白心事。
端慧郡主也能想起来:“那个陈进士的姐姐小陈夫人是和江阴侯夫人常在一起的那一个,长公主宴请的时候,她还往父亲身边去过。”朱闵含笑:“我知道。”
暮色中的这一对兄妹彼此明白心事,都是互相笑看一眼,端慧郡主道:“你去吧,少吃酒,父亲才让人来说过晚媳妇疲湍盖仔∽茫床灰颐侨ァ!彼档秸饫锞捅獗庾臁V煦尚θ萋娴:“那你应该高兴才是,你要人陪,陪胖倌儿去吧。”
这样交待过,朱闵才往门外出来,从小厮手中带上马,从正门前过的时候再看一眼“南平王府”这四个大字,夕阳中闵将军含笑,不是还有我,妖精神鬼的,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是。
妙姐儿和朱宣重提夫妻旧事,引起来孩子们的一场新的担忧,当事人自己这一会儿晚风中小酌,是全然不会想到。
几天后晚风中,星辰上夜空,武昌侯世子齐文昊才从宫中出来,在宫中上马,先遇到家里母亲派来的一个人:“长公主请世子爷接郡主一起回来。”
微皱眉的齐文昊问出来:“康宁今天又在哪里?”听到又在安宁公主处,齐文昊更是不悦,一带马道:“走。”
安宁公主订下来亲事,新赏了一处院子,齐文昊还是第一次去,只是知道一个地点,这就让家人找着过去。
长街上人多处带马慢行,齐文昊想想刚才宫中面见皇上,他对自己道:“你领一道密旨,在八皇子以前,先往粮道上看看去。”这样一想,齐文昊就觉得热血沸腾,自己从小到大,只是随着父亲往南边儿去看过端慧,再就没有出京过。
舅兄们都在军中,每每一回来说起话来,见闻愈加广博,让齐文昊有些艳羡,可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是一个先贤的道理,这位世子当然是说不出来往外面去的话,再说端慧还在京中,今年就要成亲。
皇帝在宫中满面微笑:“你可轻身前往,速去速回,不妨碍你成亲事。”一想到就在成亲,齐文昊还是高兴的,等我回来,差使也办妥,亲事也可以成。眼前人流这就少了许多,家人回身看一眼小侯爷,正在想心事的齐文昊也没有耽误这一会儿,这就道:“咱们快些。”
主仆打马往安宁公主的房子而去。在院外下马,已经是深夜,天上繁星点点星光即是灯光,照亮脚下路径,一个仆从打一盏灯笼引着齐文昊往后面走:“公主和郡主在后面赏月呢。”
齐文昊不喜欢安宁公主,是看出来她喜欢三舅兄以后的事情。想想八皇子奉命出巡,自己领密旨走在他前面,这里面的干系就是说不得。自小儿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谨慎是最重要的。
此时往后院里去的齐文昊听到后院中却是悄无声息,有些奇怪地道:“郡主真的是在后面吗?”康宁在的地方这么安静,要知道康宁郡主和安宁公主在哪里,都是飞鸟走兽都不能安生。
后院门是一个月洞门,守着两个大些的丫头,却是安宁公主的丫头,认识小侯爷的人。齐文昊这就问出来:“在后面做什么?”到了这里,里面还是鸦雀无声,透着古怪。
丫头们双双行礼,却说不出来什么,只是悄声道:“公主交待到此噤声。”齐文昊有些火上来了,两个会捣蛋的人,紧闭后院门在这里,不知道在作什么。
“让开,我进去看看。”小侯爷这就有脾气了,丫头们不敢说什么,打开门放齐文昊进去。里面却是一个不小的院子,亭台阁榭间隔玲珑,走到后院墙处,才看到水榭上坐着掩口窃笑的康宁郡主和安宁公主。
院墙下面却是人不少,一个人面对着院墙,声音曼妙在和墙外面说话,这人的声音真是动听,可是齐文昊却把这个人认了出来,这是京里有名的优伶,素以声音曼妙而闻名。看到康宁笑成这个样子,墙外面是谁也就可以猜得出来。
没有看到哥哥来的康宁郡主小声嘻笑着,命院墙下面的丫头们:“再送些香气过去。”一个丫头手里高捧着香粉,两个丫头一起用扇子把这香气送过墙去。齐文昊鼻子快气歪了,看着安宁公主笑盈盈注目这一切,小侯爷这就要来脾气,真真的是胡闹。
齐文昊还没有过去,先听到几声惊呼,院墙上跳上来一个人,青衣飘飘在月下有如仙人,正是临风一株玉树朱闵。
康宁郡主和安宁公主算计好闵将军从这里过的时候,弄的这香气和曼妙女声在这里作弄他。为毅将军狠狠捉弄过一回的朱闵是不会再上这个当,院墙虽然为高,站在马上这就能上来。此时站在院墙上的朱闵看着惊慌失措的康宁郡主,倒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对着那慌乱调侃道:“康宁儿,你说话比他要中听的多,何必要别人来说。”
“哇呀,”康宁郡主这才从惊呆中明白过来,先就是一句:“快跑。”转身看看哥哥,一溜小跑没有形象地跑到齐文昊身后,从哥哥后面露出头来:“他又要打人了。”
朱闵是没有想起来,只觉得康宁逗我,我也吓吓她,指着院墙高是不是,一样能跳上来。看到康宁吓到这个样子,朱闵从墙头上一跃而下,缓步走过来对着齐文昊道:“妹夫还是让开些。”
“哥哥,让他回家去,他欺负我,我就让太后抓他宫里去。”康宁郡主紧紧躲在哥哥身后,作弄是一回事情,跳进院子里就不好玩了。
觉得头疼的齐文昊从身后把妹妹拎出来,看也不看安宁公主,只是教训自己妹妹:“这馊主意是谁出的,你如何有这样坏主意,让人教的歪主意多多,今儿这又是为什么?”
“你问他,”康宁郡主很是有理地对着朱闵瞪一眼,在接触朱闵眼光以后赶快转开来,对着齐文昊放声大哭:“他不好,他欺负我,他天天欺负我。”
落一个天天欺负名儿的朱闵这几天是没有做什么,父母亲无端又来上一出,做儿子的忙于家事还来不及,还有心情欺负康宁,再说一直是康宁不好。对着哭哭啼啼的康宁,朱闵似笑非笑走过来,一伸手就把康宁从齐文昊手里抓过来,拎着她往树后面走。
“哥哥,哇,哥哥,”康宁郡主的大哭声中,安宁公主看着齐文昊和朱闵动上了手,齐文昊当然是不敌。朱闵于是继续拎着康宁郡主往树后走。两个人转到树后,就传来康宁郡主的哇哇大哭声:“不要,你是坏人,你是坏蛋,让太后把你抓到宫里去。”
揉着自己被弄痛的手腕,齐文昊吐一口长气看着树后面重新走出来两个人,朱闵施施然悠闲状拎着哭成泪人儿的康宁郡主出来,把她交到齐文昊的手上,而且笑容可掬:“我赶着回家去,请妹夫回去代我转呈岳父母,明天我再登门向岳父母赔罪去。”
“你,”齐文昊把康宁重新塞到朱闵手里:“你自己打的,自己回去对我父母亲说去。还有,”小侯爷竖起一根手指在朱闵的胸前点几点:“我是你大哥,这不是在岳父母面前,我就是你大哥,不是你妹夫。”说完以后,齐文昊皱眉揉着手:“我的手痛死了,我去找岳母去。”转身就往外面走,不想再收拾眼前这个摊子。
小侯爷真生气了,康宁也有跟的人,胡闹以后自己担着去。这大半夜里我不得休息,就在这里看这样小孩子事情。他走出门来上了马,身后朱闵拎着康宁也出来,把康宁拎到马车里,朱闵也上马跟在齐文昊身后,一心一意地讨好一下。
“妹夫,哦,大哥,”收到齐文昊瞪视的眼光以后,朱闵赶快改口,自己先笑起来:“拗口的不行。文昊,今天这事情你看的清楚,又是康宁在胡闹不是,”闵将军在马上殷勤地伸出手来:“弄伤了你那里,让我看看。”不领情的齐文昊一甩手,转身怒声道:“那你也不能总打她吧。”随着这一声,马车里的康宁郡主哇啦哇啦地哭的就更凶了。
“那你教教我怎么办?”朱闵颇为无辜的对着齐文昊虚心请教一下,然后小声地提醒道:“这几天我有事情,可不能在宫里呆着。”
忍不住又要笑的齐文昊一只手带着马缰,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手,想想又要来气:“你不是中的那么高,有文才,怎么一个康宁你弄不好。”
щщщ. тtkan. ¢ 〇 “中得高的人管不了老婆的多的是。”朱闵刚要引经据典,就被齐文昊打断了:“你少找例子,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你以后就不能打她。”马车里的康宁这就往车外面大声说一句:“我要进宫,我要见太后,把他抓起来。”
齐文昊再吼妹妹一句:“你以后天天把他抓起来好了。”康宁郡主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马车里重新是抽泣声传出来,康宁郡主委委屈屈地说一句:“哥哥怎么不问问他,天天跟着一帮子下流女人在一起。”
马上的两个人一起回头,这种话是谁教出来的。朱闵看着齐文昊,齐文昊看着朱闵,都憋着一肚子的气。闷闷走了一会儿,齐文昊冷冷对朱闵道:“你得跟我回家去,晚了在我房里睡吧,你得对母亲说一声才行。”
朱闵哼了一声,为了自己明天不在宫里呆着,今天晚上见岳母倒是不错。这就打马跟着齐文昊往高阳公主府上去。
已经睡下来的高阳公主和武昌侯又被弄了起来,康宁郡主哭着扑在母亲怀里,口口声声只是告状:“他打人,哥哥看到的。”
武昌侯和高阳公主看着跪在面前的朱闵,两个人俱都是无奈地来问:“又怎么了,你又打她作什么,有什么话你来对我们说。”
朱闵把事情说了一遍,朱闵说一句,康宁郡主辨一句,等到朱闵说完,高阳公主也弄明白是什么事情,和武昌侯一起对着朱闵拉着脸:“说你相与混帐女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灯下的高阳公主和武昌侯看着自己的好女婿,京里边人人都说许的好,性子多傲气,从不兜搭混帐女人,今天听康宁郡主说出来,朱闵居然全都承认下来。
这就动了怒的长公主是一家人都不高兴了,康宁郡主自以为有理,赖在母亲怀里得意地还在告状:“那些下流婢子们,安宁表姐说原来是去找朱伯父的,闵将军全拦了下来。”
“康宁,”跪着的朱闵一听康宁这样说话,当着岳父母的面就要瞪眼睛,同时举起自己的手来晃两下。康宁郡主抱着母亲的脖子,又开始哇哇大叫:“母亲看他有多凶。”
武昌侯是没有忍住这就一笑,高阳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一眼没有瞪完,自己也笑了起来。就是齐文昊也觉得这事情太滑稽,低下头来也是忍笑。
“探花郎,”高阳公主笑着叹一口气,说出来和儿子一样的话:“你是有文才的人,管自己妻子只会打她吗?”朱闵是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如果岳父母与太后不护短,小婿也不用非常手段。”
武昌侯放声大笑,对着公主道:“他在这里等着你呢,你倒送一句话给他。”长公主也笑着埋怨武昌侯:“你是岳父,你不管女婿,我来管教他,就你话多。”
“一向是公主在当家,”武昌侯轻轻松松地就是一句话,一提起来就往窗外看看,月光下还可以看的清楚那葫芦竹架,武昌侯只是嘀咕:“胖倌儿的长了多少,我的这个叶子是多些还是少些?”
一提到家里谁当家,武昌侯就是这么一句,然后就要避开。齐文昊及时提醒父母亲:“眼前在说妹夫呢,这不是还没有说完。”
朱闵对着舅兄看一看,齐文昊也看一看他。朱闵心想,今天是在你家里,我明天就对着端慧也告状去。这事情可以结了,变成还没有说完。
高阳公主边笑边叹气,武昌侯叹气过再笑,许的这是个好亲家。看外面星升月高,武昌侯对儿子道:“带你妹夫在这里睡吧,让人去亲家府上送个信。”然后打一个哈欠伸个懒腰,含含糊糊地说一句:“这样的好儿子,我怎么就没有。”转身要去睡了。
后面是忍着笑的高阳公主看着儿子和女婿出去,让人打水来给康宁郡主,灯下母女好好地闲话了一回。
房中齐文昊和朱闵抵足而眠,睡的太晚两个人都走了困,也都听出来对方没有睡着。良久齐文昊才问出来:“这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换了是你,你能怎么办,”朱闵眼望着帐顶,齐文昊这就一笑道:“我就不管。”朱闵轻轻哼一声:“你是有太后。”
“还有你这个妹夫呢,”齐文昊嘻嘻一笑道:“你生的好,还是让你出马去。”对于这句玩笑话,朱闵也是一笑:“那康宁儿又要把我弄到宫里去了。”
齐文昊没有再接话,他也不困。适才单独见了母亲,把皇上的密旨说了,长公主只说一句话:“你要成亲了,说你去采办东西也罢,你往你岳父那里借上两个人。”
身边传来朱闵细细的鼾声,齐文昊眼前浮现出八表兄的龙凤之姿,让自己先行出京是为他铺垫还是对他不信任,这些心思就是如齐文昊也不敢乱猜测。胡乱想了一回,再眯上一会儿,已经是天色微明了。
武昌侯世子离京,过了两天皇子们才知道这消息。远在皇陵之上的吴王一下子就收到两封信。一封信是太子殿下问询京里一件大案,太子有意敦厚宽罚,而皇上却是震怒,说太子过于敦厚,难以成其大事。
吴王把这封信丢下来笑一笑,再看另一封,却是八皇子的来信,却是怀疑齐文昊此行与他将出京巡视有关。八皇子是订在几天后离京,此时还没有成行。
这一封信才让吴王收起笑容来,提起笔来却不知道如何回信,这位八皇子已是足够敏锐犀利,但有风吹草动就频频来问询。吴王再丢下笔,把这信收起来。房外青山碧水,也不能解吴王心绪。
不仅一次问过自己,父皇他的心里可曾后悔,此时太后当政,有违纲常,就是八皇子派人与自己说合,言语之中也隐然在这样的含意。吴王只是冷笑,你自己的亲孙子都这样想,何况是天下人。
心头莫名的就有烦绪,吴王殿下暂时先不回信,明天再回也罢,负手走出廊下。这里有山遮挡地气和暖,早发夭桃点点桃花已在枝上。
“王爷,京里有人往咱们这里来了。”从人过来说一声,吴王步上一旁的阶梯,这是可以登上房顶欣赏美景的,可以看到远处一丛车马往这里来,吴王越看越是心惊,这里开阔可以看到很远。可这仪仗却象是宫里出来的。是谁来了?
几匹先行快马这才赶到,吴王已经好整以暇地候在廊下,看着来的人不由得心里云涌风现,这是太上皇身边的人。
“太上皇车驾将到,请殿下准备接驾。”宫人们这样说过,吴王殿下一下子百感交集,又惊又是惧,竟然没有半分喜色。是什么事情太上皇要来,这样想过,才明白自己惊过了头,要是自己见罪,太上皇何必亲自再来。
定定神的吴王掩饰的问道:“同行的有谁?”原以为不过是宫中的达官贵人,不想宫人们回话:“同行是南平王,南平王妃,和卫夫人。”
“哪一个卫夫人?”吴王听到这个名字,比听到太上皇要激动的多:“是夫人来了吗?”吴王过于激动,问的都有些不清楚。
宫人们恭敬地回答:“是先皇后身边的卫夫人。”吴王这就不说话了,大步往外面走去,就他的心情来说,想看太上皇不如想看卫夫人的心情要多。
浩浩荡荡一行车驾摆开来,皇陵下突然就热闹起来,王美人从远处的陵墓中走出来张望一下,立即就回身去拜灵位:“妖魔鬼怪,妖魔鬼怪何其多。”
御辇停下来,上面步下来的是须发皆白的太上皇,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吴王上前行过大礼,太上皇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在皇陵上将养的不错。这才温和唤道:“我和夫人来看你。”一旁闪出来的是卫夫人,她刚才在宫中见过太上皇已经哭了一回,这时又神情激动起来:“殿下。”
“夫人,”吴王看到卫夫人,也是忍着热泪轻唤一声。亲手搀扶她起来,两个人对面细细地端详。一个已经见老,一个也是中年。
对于儿子看到外人比看到自己还要激动,太上皇权当看不到,身后带来的还有朱宣,这就命他跟上来:“这院子修的不错,这些玩的杂学你最在行,听说你的王府修的就不错,回去我要去看一看。”
吴王这才注意到南平王,他太激动,先是看到太上皇,一年不过太上皇生日,皇后诞辰,皇后丧日和过年父子才相见一面,不过廖廖数语就离开,这是太上皇第一次来看他;再看卫夫人,在吴王心里,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那就只有卫夫人了,吴王见到卫夫人有如见到亲人,就把旁边的人都忘了。
看一看南平王,吴王又是惊奇一下,怎么人人都不老,只有自己是年纪渐长,心情渐衰,南平王是吃的什么补药,年年见他,年年一样。
朱宣对吴王见过礼,把妙姐儿也带开来,随在太上皇身后欣赏这里夭桃远山。后面只余的卫夫人和吴王慢慢行来,两个人眼中都有泪。卫夫人先问出来:“殿下平时都做些什么?”
吴王有些惭愧,卫夫人来信次次叮嘱,殿下宜修身。可是里面的桌子上就摆着两封等待自己回的信,殿下宜修身,远望帝阙,那里坐的却不再是母后,让我修的什么身。
“殿下在这美景之地,当如高士一般离却尘埃,这是世人皆向往之处,独殿下有不悦之意?”卫夫人看着吴王的表情,对他的心思可以猜出来几分,换了是任何人,心里会舒服吗?
太上皇慢慢行到最里面,命人廊下摆下座椅坐下来,看着眼前一对恩爱壁人,命他们在院中走走:“你们逛去吧,我在这里坐坐看着挺好。”太上皇的眼睛当然是不会看着南平王夫妻,他要看只看自己儿子,又在这皇陵之中,心中所想也只是皇后一人。
卫夫人今早突然来到,来到就要进宫来见太上皇,朱宣和妙姐儿在碧桃树下站定,装作是赏花,其实夫妻心思。母夫人虽然不在京里,却是一点儿也不迟钝。她估计是一看到太子位置定下来,这就动身往京里来。
“文昊已经到了吧,”妙姐儿随意就是一句,朱宣接上话道:“到了吧。”妙姐儿对着朱宣有些嗔怪又有些害羞:“都是表哥。。。。。。”
朱宣再接上话道:“我几时好过,”找的这是什么亲家,长公主弄明白女婿在外面流连的原因以后,特地往家里来了一趟,朱宣微笑,他的心思儿子吃香永远是对的。担心不情愿的只能是妙姐儿。
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这样说过,朱宣和妙姐儿都是看花似的看一看卫夫人和吴王,才发现他们已经分开,卫夫人往这边走,而吴王则是和太上皇站在一起。
“平时做些什么?”太上皇苍老的问话让吴王就觉得不耐,都这么问我,我身在皇陵能做什么。
父子面对远山,心情不一。这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太上皇有时候不愿意多看到他,一看到他就想起来皇后。而吴王压抑着自己心情,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就要问出来一句:“你后悔吗?”后悔这样做吗?
郑贵妃的儿子即位,太子即在嫡子中选,吴王殿下得到太上皇庇护而受拉拢,当他接到这些拉拢时,不能说他不觉得好笑,他只想大笑和狂笑。皇权,还是皇权,活着永远为着皇权。
这廊上父子之间暗潮汹涌,就是朱宣和妙姐儿也感受到几分,妙姐儿有些瑟瑟地往朱宣那里靠上一靠,朱宣伸出手抚在妙姐儿肩膀上,心里也是百感交集。闵儿一扫以前模样,频频参与宴游,让朱宣想想太上皇和吴王之间,南平王是有些自得的,我和儿子们之间是弄不到这一地步。
父子相猜忌,夫妻相隔阂,朱宣抚在妙姐儿肩头上的头紧了一紧,低声问出来:“还在为儿子担心。”
妙姐儿不好意思地道:“大人了还担心什么。”夫妻此时低语,朱宣眼角看看廊上那对父子,都是大人了,不也是要担心。
苍山青青化不去太上皇与吴王父子之间的情愫,吴王紧紧抿着嘴唇,皇陵上修身,他看遍古书,看不出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得到皇位。他看不出来,每每梦回京中再醒来时,只想问一问太上皇,你后悔不后悔?如果没有父子情,又何必这样多加庇护。
上了年纪的人即使耳目不聪敏,心里更明白。太上皇面色如常,心中也是如山如海,面对皇陵想着皇权,一生夺过来守好护好,永没有安生的时候。这心情,身边的儿子可知道?
看看院中命他赏花的南平王,太上皇都有些嫉妒朱宣,这人,年青的时候就玩的不亦乐乎,如今老了长子掌兵权,次子在相帮。他倒是什么也没有拉下来。太上皇看着朱宣就要哼一声,吴王看到南平王也要哼一声,这人居然不老,他是如何修来的。
最后谁也没有说话,太上皇只是问过简单几句,吴王只是恭敬回话,并问询太上皇的起居。依依惜别的当然是卫夫人和吴王。
看到车驾离去,吴王才垂头丧气回到房中,书案两封信让他一下子怒不可遏,伸出手来把它们拂落在地上,吴王扑在书案上突然就抱头痛哭。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这样哭过以后,吴王才想起来自己站在太上皇身边陪他赏花,他原本的白发似乎稀疏不少。耳边是卫夫人的温情叮咛:“殿下修身。”下一句当然是养性。吴王长长叹一口气,把那两封信从地上捡起来。提起笔来一一地回信。
先给太子回信:“敦良纯厚乃人之性情,殿下可善用之。。。。。。”再给八皇子回信:“南平王最重爱女,虽长公主之尊,亲事也是郑重其事。。。。。。”
两封信写完,吴王再就只能想今天来的南平王了,世子朱睿领军中,听起来这一对父子颇为快活相得。
吴王在腹诽朱宣的时候,太上皇正在拿朱宣出气:“你生这么多儿子做什么,世子,毅将军,还有一个探花郎还不足够,又生一个胖乎乎,”太上皇和吴王一样,想起来南平王父子,这一对父子就有气。
“过年给我拜年,有一天来了七家,倒有三家要我许亲事给你们家那个小胖子。”太上皇努力地回想着胖倌儿:“太后对我说,你们家的小胖子喜欢的是一个小胖子,我就没有许亲事。”
朱宣只是恭敬状听,这第四个媳妇何方神圣也,南平王自己都猜不出来。
太上皇是打定主意要在回京里以前把气出完,接着数落朱宣:“世子倒也罢了,挑亲事跟沙子里挑金子一样,毅将军那亲事也是我作主,德妃的亲戚我还记得。文昊我只说给了你,你就可以满意,你把康宁又要了走。。。。。。”
朱宣不知道心里是为太上皇难过还是为他悲哀,已经是一位老人,他难道不想说一说自己的儿子媳妇,可是怎么说,这不是寻常百姓家,太上皇就只数落南平王的儿子媳妇,到最后就是福慧:“你说要亲事自己订,我天天推亲事,要和你女儿订亲的人多如牛毛一样。”
朱宣忍住笑,好象也没有这么多,反正福慧的亲事是要长大择一个满意的,这话早早就在宫里说过,免得宫里总是突然就是一个赐婚,弄的人魂不附体。
回京里一路上,朱宣足足听了一路子。而郑太后在宫里就很是不高兴:“卫夫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见过太上皇就把太上皇也弄出了宫,这个狐媚子。”明知道风马牛不相及,郑太后也这样说一句,然后坐着开始生气:“几时回来,太上皇什么年纪的人,经不起远路颠覆。”
想想要骂的人只能是朱宣:“随意进出宫门的人,是个什么人都能弄到太上皇面前的,除了他还有谁,看看高阳这眼力界儿,这亲家选的,两个孩子只给一个亲家,过年走动都少热闹。”
太后身边的宫人们也忍住笑,太后要骂,骂来骂去就是她自己的亲戚,不仅是南平王,郑太后的弟弟也从来不少于南平王。
一直候到晚上,才听到有人回禀:“太上皇回宫了。”郑太后嘿嘿冷笑一声道:“去个人看看,别外面受了气生了病,找哪一个算账去。”
要算账的人说来就来,宫女们回话:“卫夫人求见太后。”上午进京,下午拜佛才拜到这儿来,郑太后冷笑一声:“请她进来吧,外面有风,也别冻着她才是。”
说是这样说,先皇后身边的这一位才女,郑太后还是郑重的,让她看看我如今执政四海升平,才女嘿,是个才女能到我这一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