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妨这一下子被他推了个正着,刘氏娇弱的身子一下子就往后仰倒了去,地上虽然是光滑干净的白玉铺成,幸亏她坐在地上,也没真摔得多严重,只是她却依旧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肚子,身子歪倒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临沂:
“你竟然这么对我?”
周临沂看刘氏流泪,有些语塞,脸色一僵跟着转开头去,只是刘氏还有些不甘心,女人一心扑在情人身上,愿意为他去死,可没想到自己最后为了他不但是性命不保,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跟周临沂在一起这么久,她知道他有多想要一个孩子的,可如今,他竟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心里自然有些受不了。
虽然此时隆盛帝还在场,刘氏平日里也是一个温柔小意的女孩儿,但是在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心里也有些稳不住了,不住的抹着眼泪珠子。开始周临沂还觉得有些心虚内疚,到了后来,看隆盛帝脸色越来越沉,外头黄怀又进来了,刚刚不知道隆盛帝叫他去准备了什么,但是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结合隆盛帝说要了他们命的话,周临沂心里是又急又怕,再也忍耐不住刘氏的痴缠与哭泣,一下子站起身来,冲她大吼道:
“你给我闭嘴!”周临沂的表情有些扭曲狰狞了起来,看着明显吓了一大踏的刘氏,以及旁边冷漠不语的隆盛帝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发出一声痛呼来。下意识的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疼痛一起。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冲了出来:
“有完没完了?”
刘氏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一向只会对自己轻言软语哄着的情人,突然变得这么凶狠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管是多么精明的女人,一旦碰上了这个情字,就完全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呆愣了半晌,只傻傻的看着周临沂凶狠的陌生样子。眼眶里的泪好似凝固住了般。
隆盛帝就这么冷冷瞧着面前的这对男女,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这就是之前他们所表现的情比金坚,可没想到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一个个的却都变了样,什么深情不悔,不过是说着好听的而已,一想到自己不过是输给了这样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隆盛帝心里又是觉得耻辱又是觉得恶心,阴冷着脸站起了身来。一言不发就要往外头走。
周临沂一看不好。心里一慌,也顾不得自己还浑身疼痛,一把扑上前想将隆盛帝抱住。谁知黄怀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周临沂,不让他近了隆盛帝的身,抓不到自己的父亲,周临沂又怕他真的一怒之下走了,连忙口不择言:
“父皇,父皇您饶了儿臣一命!”他看了旁边呆若木鸡的刘氏一眼,连忙说道:“儿臣已经知道错了,都是刘氏勾引儿臣,父皇,您饶了儿臣吧,儿臣可是您亲生的骨肉啊!”
刘氏一听这话,苍白的脸色气得铁青,看着周临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娇躯不住颤抖,嘴唇紧抿在一起,手指了他,半晌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她这模样,周临沂不由恼羞成怒,又害怕不已,当下就冲她咆哮:
“你看着我做什么?”他这么一声大吼,整个人表情狰狞不已,眼眶一片通红,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好似也要滚落出来般,咧着嘴露出牙齿,凶狠异常的模样,冲着刘错骂道:
“你想让我死了换你一命?到时你再留着孩子,当我父皇的女人,继续逍遥快活?我可没那么傻!”刘氏一听他这么一说,当下气得脸色大变,眼睛里头的温柔缠绵褪去了之后,多出一丝狠意来,尖叫了一声,站起身就冲周临沂冲了过去:
“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毁了我一生!”她说着,保养良好的双手已经狠狠在周临沂脸上抓了一下,原本就受了伤,被她这么一抓,周临沂更是怒火滔滔,也顾不得隆盛帝还在一旁瞧着,也跟着狠了心,眼眶露出一丝狠色,伸手就狠力甩了刘氏两个耳光,打得她身子站立不稳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地上,周临沂却是吃痛,摸了摸自己脸颊,手上感觉到粘乎乎的湿意时,忍不住脸色更是扭曲了几分,不甘心的又狠狠踹了躺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刘氏好几脚:
“贱人,敢抓我!”
大殿里响起周临沂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刘氏偶尔呼痛不甘心的声音,隆盛帝冷冷的看了这两个原本还情比金坚的一眼,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将心里最后的那丝复杂强捺了下去,再也没看这二人一眼,转身就往殿外走了过去,黄怀赶紧跟在他后头,心里暗自叫苦不迭,等隆盛帝走出了大殿之后,他这才颤抖的掏出了怀里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火折子,手抖了几下,看到黑暗里那个向自己打手势的暗卫时,这才狠了心,咬牙将火折子吹亮之后,走远了些,运起内力,将这火折子往夜庭宫方向扔了过去!
这宫殿周围之前早就已经有人倒了不少的桐油,这下子桐油遇着一点火星,就开始疯狂的燃烧了起来,建宫殿的主材最主要的就是木料,此时又有油的帮忙,火势接着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宫殿里头突然传来两声尖利的哭叫与求饶声,接着又是响起了好几声凄厉的尖叫。
隆盛帝站在离夜庭宫处约摸有一百来米远的地方,冷冷看着火势渐渐更是燃得大了些,火光已经冲了天,虽然已经隔得这么远,可是那股炎热的巨浪依旧是迎面扑来,将他冷沉似水的脸清晰的照了出来,包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似鬼的黄怀,他只觉得自己被这离得远的火光烤得都快冒了烟,可是前头主子没说要走。他也不敢离开,刚做了这样大的事。此时心里还没能完全平复得下来,连嘴唇都是青紫的颜色。
参天的火焰里,尖叫声越来越响亮,其间大门处燃得正旺的火焰里,好几次跑了几个浑身着火不断惨叫的火人出来,只是他们还没能逃得出来,就被早已得了隆盛帝命令,躲在暗处的暗卫出手解决掉,让他们葬身在火海里。这片大火燃得极快,不过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原本还算大气的夜庭宫,一下子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夜庭宫里偷懒的人就是睡得再熟,外头冲天的火焰,再加上又与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终于还是渐渐有衣衫不整的宫人不断从后头钻了出来,一片尖叫与兵慌马乱过后,不少人提了水桶过来。现场一片混乱不堪。隆盛帝再次冷冷看了门口一眼,确认里头的人都已经死得彻底了,就算是尸体还没被燃烂。可至少也能毁尸灭迹之后,这才冷了脸转过头,往自己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暗卫们留下来收拾善后,夜庭宫这场大火足足燃了两个时辰,才渐渐被宫人浇灭了下来,只是这把大火,却是连累了旁边两个宫殿都受到了一些波及,一些人知道夜庭宫里还住着皇帝陛下的宠妃之后,都是害怕异常,等到火势被熄灭之后,众宫人慌张将早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夜庭宫地址挖开,看到几具尸体时,早已经辨认不出这些已经被烧成枯黑一片的人,究竟哪个刘氏,哪个又是侍候的宫人了。
红颜与枯骨,这些尸体被烧了之后倒下来的巨大横梁一砸,有些面目全非不说,而且连肢体都不全了,只能隐约看到里头有几个女人的尸身,以及还有一具男人的尸体!当时看到这情况的人,心里都并不敢去多想,只能将这秘密死死捂在自己心里,就将这具男性尸体,当作了一个夜晚当值的小太监,虽然他的尸首,始终是与小太监不同。
事情不到天明时,夜庭宫的失火,就已经被呈到了皇帝陛下的龙案上,对于自己宠妃的死,隆盛帝是悲痛异绝,对于夜庭宫的失火,也是下了狠命让人去查,只是查到的结果,却是当晚有几个宫人偷懒不当值回去睡觉,结果有人打翻了夜灯,所以才酿成了这番惨剧,皇帝陛下痛失爱妃,而夜庭宫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
经此一事,隆盛帝勃然大怒,狠狠出手处罚了夜庭宫原有侍候的宫人们,这样一来,不管是知道不知道当天晚上烧天的刘宫人住的夜庭宫里有男人的人,都给隆盛帝清洗了一遍,在这个九月,当真是多事而血腥的九月,光是这一个月里头,宫里因天花和火灾,死的人,就足足有上千个之多。
等明绣知道这事儿时,也只是感叹宫庭斗争的残酷,刘氏和二皇子造的孽,最后却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给他们赔了葬,也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真有阴遭地俯的,他们二人死了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当初一时的冲动与私欲,而对于害了这么多人感到抱歉与内疚,只是人已经死了,明绣也只是心里感叹了一番。
宫里,好似因为刘氏的死,而平静了下来,只是这平静中,依旧是透露着一股诡异,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要说对于刘氏的死,最高兴的,莫不过就是冯氏了,这两天以来,她的嘴笑得就没合拢过,刘氏这小贱人终于死了,这几年来,进宫同她争宠的两个小贱人,一个小冯氏,一个刘氏,都没能活到多久,少了这两个狐狸精的争宠,隆盛帝会不会再想起她,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冯氏的心,整天都是雀跃的,虽然隆盛帝在刘氏死后的两天,并没有踏足过她的翠微宫,不过冯氏心里,依旧是无法自拨的升出一股期待来,这股期待,甚至让她忽略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两日没有消息的事情,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此时的齐泯王府,早就已经慌乱了起来,对于二皇子的神秘失踪,齐泯王妃孔氏不敢去声张,也不敢出去大肆找人,深怕人家嘲笑自己,又怕宫里头的冯氏和皇帝责怪,只能自己悄悄私底下派了人手打探。
而最为奇怪的,却是刘氏的死。刘氏家族却是丝毫消息也没能传得出来,好似安静诡异得根本不知道刘氏已经死了般。又像是根本不当刘氏是自己刘家的女儿一样,只是刘家族长夫人在夜庭宫起火时的第二日向宫里递了一次牌子,可是一直到了事情过两天,皇帝陛下却依旧没有要召她进宫的意思,也没有要给刘氏大肆发办葬礼,到了此时,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不对劲儿了,因此刘家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却强忍住了这种心痛,安静得好似根本没这回事儿一般。
翠微宫里头。冯氏再等了一天之后,终于还是没能沉得住气,自从夜庭宫起火以来,她这晚上就吃不香睡不着的,心情激荡得厉害,时时目光都是盯着殿外,耳朵也竖了起来,深怕错过了隆盛帝过来的事儿。可是已经三天了。宫里头安静得诡异,冯氏心不在焉的坐在铺了冰竹席的软榻上头,旁边她的女儿周敏脸色平静的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正刚学不久的女红,开口道:
“母妃,您这两天心神不宁,有事儿吗?”
如今的周敏,神态间变得安静平和了许多,虽然依旧像以前一样不声不响的,可是骨子里却是已经不同了,以前的她外表看似安静,可是心里却是骄傲而高高在上的,那种不服输与不服气的性子,深植在她骨血里。可是后来经历过的一连串事情,让她如今心里变得平和了许多,好似磨平了心中的锐角般,她如今已经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可是隆盛帝依旧没有要给她指驸马的意思,不知道是忘了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是成心要留着她在宫中,养她一辈子当老姑娘了,只是周敏心里,却敏锐得能猜得出,恐怕自己这一留,倒是好事儿,有可能得心愿得偿。
这么一想,她也不再像以前一般,总是觉得不服气,和冯氏一样,认为正宫之位应该是由冯氏来做,替她出谋划策,反倒是变得像普通闺阁女儿般,时常都在宫中足不出殿门一步,偶尔过来冯氏这边坐儿,也是不多话的样子。
原本有些焦虑不堪的冯氏,一听到自己女儿问话,那股不安与烦燥就像是得到发泄口一般,忍不住转头看着周敏不满的道:
“刘氏那贱人已经死了三天了,可皇上依旧没有要为她发丧的意思,甚至连卜文也没给刘家人发去。”这样子的情况十分的反常,让冯氏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是有哪儿不对劲儿了,她怕皇帝陛下是对刘氏旧情难忘,怕他受不了刘氏死去的打击,变得意志消沉,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因此才迟迟没有要为刘氏发丧的意思,这么一想,冯氏更是觉得烦燥不安,又是气愤不已,咬牙恶狠狠的道:
“那贱人,死了也不安生!就惯会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勾引男人!”冯氏说完,尤自气愤不已,狠狠骂了好一通,周敏皱了皱眉头,看着神态激动不已的母亲,轻声安抚道:
“母妃,人都死了,您又何必再说这些?”看冯氏还骂得意犹未尽的样子,她眉头又更是皱紧了些,当年冯氏不也是一惯这样柔弱的模样的么,如今不过是被人家以牙还牙抢了皇帝的宠爱而已,要知道这风水轮流转的,就是贵为皇后,不也是生在这宫中,身不由已的么?可是看着自己母亲这满脸激动的神色,周敏心中的这些话却是说不出来,只是看冯氏还喋喋不休的骂个不停的样子,她这才捂了捂有些发疼的脑袋,面色有些烦燥的将面前的针线筐子推到了一旁,手腕撑到了小几上头,皓腕轻轻托着脸蛋,朝一旁安静异常的宫女招了招手,吩咐道:
“你们送壶冰镇酸梅汤来!”
骂了半天,冯氏还觉得有些不过瘾,可是看着一旁对自己说的话毫无兴趣的女儿,她心里的火一下子冲了起来,看着几个侍候在自己身边的宫女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之后,她这才忍不住骂道: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鬼迷了心窍,如今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办法也不能帮我想一想,光是会这么气我!”
对于冯氏的发火,周敏眉头微微一皱,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来,转头看着冯氏道:
“娘亲,刘氏死了,您争这些又有什么用?父皇总归是会看在两个哥哥和与您往日的情份上,会好好待您的,那些虚名又有什么用?”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冯氏当即就脸色铁青,看着周敏的目光里带了冰冷之色:“我这一辈子,为的不就是你们兄妹么?当不了皇后,一辈子就当这么一个妃子,如今还被皇上降了份位,你们兄妹的地位更是不比以前,可怜你,今年都十九了,可是皇上早就将咱们母女忘了!”说完,冯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周敏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的母亲,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亲,皇后的位置,对您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算当了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空守冷宫,不过是得了一个空名份,可是却也抵不过自己母亲这样半辈子荣宠,前些年时常被冯氏欺压,甚至好几次命都丢了,这样的皇后做着,就算有那个虚名,可是却还不如冯氏风光,这样的皇后之位,有什么好的?
以前的周敏和冯氏的想法一样,就算是入了魔一般,对那大周朝传流下来的字辈排行,简直是渴望进了骨子里头,可是如今,等到一切平淡下来,她就像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般,清醒之后,才察觉自己以前一直被困在了梦里头,做着那个其实滋味儿并不好的梦而已,说不准,清醒之后,心里才更轻松。
“不错!”一听到女儿这么一问,冯氏目光里就闪过了一丝坚决之意,擦着眼泪的手放了下来,眼睛里露出坚定而疯狂的光彩来:“只要我当了皇后,你二哥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到时周临渊再有个什么意外,咱们以后就是这大周朝最尊贵的人!而你,也不用再叫周敏,至少,也能叫做周临敏了!”说到这话时,她眼睛里露出一丝不甘凄楚之意,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皱了眉头道:
“说到你二哥,他是不是已经有两天没进宫了?”
以往周临沂与刘氏打得火热,基本上是每日都是借着进宫向父母请安的借口要进来一趟,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从未间断过,可是这两日以来,他的影子都没瞧着,冯氏皱了皱眉,只当儿子是有些身体不适或者是忙什么大事儿了,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眉宇间有些不虞之色,淡淡道:
“你二哥有事要忙,你二嫂也是个拧不清的,难道不知道进宫要向婆婆请安么?”
周敏摇了摇头,其实二皇子周临沂已经是三日没有进宫过后了,自从刘氏死了之后,他就好像是再没进宫来过,周敏心里微微一禀,好似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些什么,可是却并不敢往深里去猜,下意识的就不敢再往这边去想,连要提醒冯氏都忘了,只是含糊道:
“我也不知道,您如果担心,不如下旨让二嫂进宫一趟就好了嘛。”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关心你二哥……”
正说话间,外头已经有人端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玉壶,壶嘴里还不停的冒着白色的烟,并不是热烟,反倒像是极寒的冰气涌出来之后,在空气中变成的烟雾一样,还没等这拿着托盘的人走近,周敏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气,当下也顾不得再和冯氏多说,连忙就伸了一只手,自个儿拿了上头倒扣着的金镶玉杯子,自顾自倒了生杯冰镇酸梅汤,一口喝了,感觉那股冰凉顺着喉咙涌进肚腹之后,这才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