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熬到了放假,大学的第三年就这样结束了。下学期再来,就只有学弟学妹而没有学长学姐了。但我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还很小,总是自以为自己还是未成年人。每次在网吧里坐着,看到警察叔叔来了还是会神经反射性的紧张。
但其实,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我可以自由的进出网吧,宾馆,自由的远行而不再需要向老爸撒谎。没有老板再微笑着对我说:“小朋友,给你爸爸买香烟啊?记不住名字没关系,只要说多少钱就可以。”
曾经那些害怕被发现,被抓住的事情,再也没人来管我,我终于拥有了自由,但这自由却并没能给我带来多少快乐。
膨胀的欲望让这个世界不断的向前发展,但只有知足才会常乐。
老爸打来电话问我:“妙妙,你车票买好了吗?什么时候回平城?”
“爸,我打算去北京看看阿飞,今年就不回平城了。”
老爸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问我:“阿飞知道吗?去北京看看也好,只是要注意安全。不用担心我,我也忙着呢!”
对不起,老爸,我知道我在外面拥有的是花花世界,但你的世界里却只有我一个人。我也知道,你的生命已经过去了一半,剩下的时间里,我们相见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但是我还是要走。
我虽然是您的女儿,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崭新的独立的生命。我也有自己的路要去走,有自己的感情要去经营,有自己的理想要去追寻。我不能就此停滞不前,这是欲望,同时也是修行。
“阿飞知道的,爸,你好好照顾身体,别累着了。也不用担心我,我也这么大了,况且到了北京那边有阿飞呢!”
本想就这样结束这个电话,但老爸接下来说的话却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老爸在电话那头腼腆的笑着说:“不回来啊,我本想着你跟阿飞都回来一趟。我跟你周姨有事要通知你们。”
我诧异的问道:“什么事还不能在电话上说?”
老爸吞吞吐吐的说:“我跟你周姨打算结婚,也就不办什么婚礼了,想把两家人的亲戚朋友叫在一起吃顿饭,这事儿就算公开了。我咨询了律师,他说这也不影响你跟阿飞将来结婚,只是手续麻烦了些。”
那个瞬间,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过年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是当它真的变成事实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惊恐,恍惚。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更可怕的是我居然也没有想过她。曾经对我如此重要的人,终究也还是淡漠了。我想到鲨鱼,高羚,kk甚至是阿飞,老爸。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要离开我,然后会不会我也会在时间的尘埃里将他们慢慢遗忘,而所谓的永久的记忆,只是我用来自欺欺人的幌子。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那个空位,很快就会被他人占据。就像现在,周姨占据了老爸心里曾经属于母亲的位置。
老爸在电话那头着急了起来,“喂?喂?喂?怎么不说话了?这孩子,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嘟嘟嘟嘟......”
我从未发现自己如此的懦弱,我总是宣称自己:再残忍的真相也是我需要的明白,再美好的谎言也是我讨厌的欺骗。但是此刻,我就这样在真相面前逃避了,退缩了。
我给阿飞打了电话,但最终还是在犹豫中吞下了这个秘密。周姨应该也会告诉他吧!而我还想假装自己不知情,就算这并不能掩盖多久。
离放假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周,我比跟阿飞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几天到了北京。虽然我一再暗示自己这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但我无法欺骗自己,此次隐瞒行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验证我的直觉是否正确。
当我到达阿飞的公司门口,看着他下班,从里面意气风发走出来的时候,我抛开了手中的行李,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压根没有想到我会来找他的阿飞神经质的一把推开了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毯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要过几天才到的吗?”
“怎么啊,不开心啊?给你一个惊喜!”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阿飞只是尴尬的动了动嘴角,紧张的左右环顾,然后才提起我的行李,匆忙的对我说:“走!别在这儿傻站着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跳到他的面前拦住他,“我好累的,先回家放行李不好么?一会儿再出来吃饭。”
“又没让你拿东西,还累呀?我们坐车,也不会让你多走路。刚好下班,我也饿了。”阿飞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温柔起来。
我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餐厅里,所有的菜都上齐后,阿飞却没怎么吃,而是不停的摆弄着手机。
我伸出手,用刚夹过北京烤鸭的油腻腻的筷子敲了敲他空着的碗,说:“跟谁聊天呢?不是说饿了吗?”
阿飞躲开了我的眼神,漫不经心的说:“就一个同事,烦死了,都下班了,还在跟我说工作。”
“你要是不方便,要不我帮你回了他?就说你忙着陪我,没空搭理他。”说着我就去桌上拿他的手机。
阿飞慌乱的按住了我的手,“不用了,毕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不回他就行了,他自然就知道我没空。”
我们继续按着,谁都没有放开的意思。手机每隔几秒就震动一次,屏幕亮了又暗掉,亮了又暗掉。
此时,我已经非常的确定他心里有鬼。于是我抽回了手,笑着说:“知道了,你快吃饭吧!吃完了我们早点回去,我是真的累了。”
他也微笑着把手机装到了衣服兜里,“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眼神里曾让我迷恋的宠溺此时此刻真的让我无比恶心,于是我借口上厕所去了洗手间。看着镜子中,为了来见他穿的新衣服,我愤怒的只想扯碎了它们。
回到餐桌前时,阿飞刚好挂断了电话。他看着我,亲切的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肚子不舒服?”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没,你吃饱了?吃饱了就回家吧。”
阿飞站起身来开始提我的行李,“嗯,那就走吧!”
在出租车上,我假装自己睡着了,以此来回避与阿飞的交谈。在没有搞明白我心里的疑问之前,我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来北京之前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我没有心思去看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心思去打听街头巷尾那专属于北京的老故事。我只想快点回到阿飞的住处,去寻找蛛丝马迹,寻找证据。当然,我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我希望这整件事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就像高羚平时常说我的那样。
阿飞一边开门一边说:“你来得也正巧了,刚搬的电梯公寓,以前的条件怕是你看了就不想住。”
我给了他一个略带距离感的礼貌的微笑,然后假装不在意的东瞅瞅西翻翻。
“怎么这么干净?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阿飞愣了愣,然后说:“呃,这不刚说了嘛!才搬过来还没多久,这屋子才这么干净整洁,等过段时间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这房间太干净了,干净的没有丝毫痕迹,干净的太让人生疑。可是毕竟也没有找出来我想象中的证据,也许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吧!
心头的疑虑打消后,我突然觉得压倒性的劳累。我匆匆的跟阿飞说:“我先睡一会儿,人都快散了。”
白天睡觉就是这样容易做梦,还总是把一些不相干的片段串起来。我梦见年轻时候的母亲在哭着对我说:“你爸爸就是个骗子,他跟你周姨好上了就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妙妙,你跟我走吧!跟我走吧!”可是梦里面周姨的脸却又变成了薛可琴的脸。
朦胧中,我醒了过来,听到阿飞在客厅里不知跟谁打电话,语气很是冲动。
我打开卧室房门,懒懒的说:“在跟谁打电话呢?发这么大火。”
阿飞看到我起来后,匆忙的结束了电话。他快步走到我跟前,用力的抱住了我,“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吵到你了?”
他的怀抱很大也很温暖,让人特别的有安全感,那跟高羚常常抱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我自己醒了。”
“感觉好些了么?还累么?”
“嗯,不累了。”
“我好想你。”
“嗯,我也是。”
“我可以要你吗?对不起,我太急了,还是算了吧!等到结婚……”
我打断了阿飞,柔声说道:“我愿意。”
“真的吗?”他难掩语气中透露出来的狂喜。
我在他的怀里低语着,“嗯,真的。”
阿飞突然横着抱起了我,轻轻的碰开了卧室的门,他的眼睛里放出阵阵光芒,幸福的直视着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