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婆婆,夏语末就等着看方朔裱画,可是上午过去,中午饭后,他直接回屋补眠了。
夏语末好奇装裱字画是怎么回事,更好奇破成那样的画如何恢复原状,之前方朔拼画的时候,她就看见画纸边缘拼合起来并不完整。这幅画就像她摔破的那个瓶子一样,即使拼得起来,原画面也损坏了,不知道他说能弄好是不是骗人的。
夏语末坐不住,上楼,看看方朔的房门,接着往上走。她在三楼走了一圈,下来,又往他的房间看了看,然后下楼。
在她第四次走上来的时候,方朔的房门开了。
“你睡醒了?”
明知故问。她那点小心思全摆在脸上。
夏语末被瞪了一眼,讪讪的笑道:“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现在裱那幅画?”
方朔抬手顶着眉心,微微叹了声。“把画心拿到楼上去。”
“画心?”
“画。”
“哦,好。”
这是夏语末第二次进三楼的房间,现在她知道这间奇怪的屋子是做什么的了。方朔正在擦桌子,见她进来,把喷水壶扔给她。
“接水。”
“这个干什么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语末很乐意给他打下手,装满水回来,看见他拿着一把三角尺在桌子上量,快步走了过去。
“这就开始了么?”
“嗯。”
“能不能跟我说说步骤?”
“画破损严重,需要先拼接完整。然后去掉原来的命纸,修补裂缝,重新贴命纸,再清洗表面污迹。”方朔简略的说明。
“好复杂……”夏语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片刻,怔忡的看着他。
“怎么了?”
“没事……”夏语末走开,进了隔壁房间,走的有些急。
她吵他休息,他没生气,还很耐心的回答她的问题,是因为昨晚的吻……补偿吗?
轻轻叹了一声。
决定不想了,偏偏又想起来。和他说话,很容易就走神,被他盯着,心跳也会忍不住加快……天晓得她到底在想什么。
夏语末一个人在房间里耽搁了很久,才搬着一把椅子出来,坐在旁边看方朔工作。
他量好位置
,把长直尺垂直放好,然后捏起第一片画纸铺在案台上,用喷水壶把画喷湿,轻轻的压平整。
拼接工作相当费神。纸片的边缘不完整,为了保证画的原貌,拼接的位置十分讲究,而且有十分丰富的经验。想象当中容易,做起来却难。一个小时过去,只拼好一小部分。
过程不如她想象的有趣,很枯燥。
“我说话会打扰你吗?”
“不会。”
“你经常做这种工作?”
“嗯。”
“重复同一件事不会觉得烦?”
方朔拼好上方的两个角,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肩膀。“偶尔,不过因为是兴趣,所以还好。”
像这样枯燥而讲究专业的工作磨练耐性更考验毅力,他却把这当成兴趣乐在其中,该说他心xing沉定,还是天生古怪?
不过,她满佩服他的。
装裱,鉴定,虽然听上去很轻松很有趣,但实际需要掌握的知识相当多。像一幅字画,动辙几百上千万,全在一念之间,没有一定的功底,恐怕连碰触的胆量都没有。
现在她总算了解,为什么每次他接触到工作,就会像变了一个人,认真,谨慎,即使xing子里与生俱来就有那么点漫不经心,在这时也会完全收敛起来,以最诚恳的态度尊重他的工作,尊重他接手的每一件收藏品。
夏语末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天色渐渐变化,灿烂的阳光变得晕黄,透射过窗户斜洒在地面。
“是不是很闷?”
夏语末直摇头。
“做到下一道工序我会叫你,你先去做别的吧。”
他忽然间变得温柔。夏语末不想多想,但还是感于他的体贴,心里暖烘烘的。“不闷,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方朔想了想,说:“帮我冲杯咖啡。”
“好。”
看着她走出去,方朔忽然沉下的气息,仿佛因她的离开而放松了某种紧绷的情绪。
他感觉得到她的视线,完完全全粘着在他身上,一举一动都被她的关注着……这样的注视,让他无法专心。
沉沉的叹息在屋中飘散,回荡出难以排遣的忧愁。
到天黑,拼接进行到一半。
方朔简单吃了晚饭,上楼继续。画的下半部分破损严重,照下午的进度,恐怕还要六七个小时才能全部弄好。
“晚上光线不好,放着明天再做不行?”
“你困了就去睡吧。”
夏语末走到桌案另一面,看着那半幅画。“你和婆婆约定的是一个星期,不用这么赶吧?”
方朔闻言,抬起头,笑道:“今天下午是谁来来回回吵我午睡,催我赶紧工作?”
“我哪知道一道工序就需要这么长时间……明天再做吧,很晚了。”
“画干了,就得重新拼,必须一次弄完。”
夏语末在他说完才想到这一点,心里不免内疚。“早知道这样,下午就不吵你了……”
方朔看着她自责的模样,好笑道:“就是熬一个通宵,没那么严重。”
是不严重,可他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我在这儿陪你。”
“不用。”
“我可以帮你冲咖啡,做宵夜,打打下手什么的。”
他想说,她在这儿他反而心神不宁。方朔轻轻笑了下,点头。
夏语末尽量安静,不打扰他,可她的不打扰和方朔的定义有些微不同。
两小时提供一杯咖啡,其余时间渴了只能喝白开水,十点加餐,十二点加水果,两点再加一餐,另外每隔一小时,夏语末就强制方朔停下休息五分钟,他不肯听话做肩颈CAO,她就帮他揉。
按说不停被打断工作,进度一定会拖长,但意外的,不到天亮,方朔就完成了整幅画的拼接工作。
“我就说适当休息会更有效率。”
方朔对着她,很想叹气。
“接下来要做什么?”
方朔去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块绫绢出来。
“这个做什么用?”
“做固定,把画翻过来。”
“哦。”
方朔用绫绢罩住画,洒水弄湿后,很轻松就把整幅画揭了起来。但在夏语末眼中,这一步可谓神乎奇技。
“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她就想不到,把布料弄湿能够把纸粘起来。用其它材料不是不可以,但都不如这个方便。
“不是。”方朔幽默的说:“先人的智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