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薨天的消息却并没有随着这场宫变召告天下,虽然皇帝的死讯早就传出京城,传遍了北直隶,可是只要一天没有正式召告,那么这些就都是谣言。
而京城的大街小巷,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锦衣卫在全城搜查皇后余党,因为彭城伯府的人在被抓走时都在呼喊他们是被人坑害,赫刚为此突审了王三爷,王三爷初时闭口不言,用刑之后才说出是一位时常出入宗室营的道姑,将此药当成延年益寿的补药卖给王家。
什么延年益寿,延年益寿的药会藏在镯子里?
赫刚一百个不相信,但是王三爷也不太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张仙姑来。
他立刻让人到宗室营打听,果然很快便打听出来,不但真有一位张仙姑,而且很多人家都从张仙姑手里买过丹药。
这张仙姑是有求必应,但凡是心绪不宁噩梦连连,用了她的丹药便好,她的丹药里甚至还有保胎的,据说比十三太保还要管用。
当然,张仙姑是在白云观挂单这件事,赫刚连查都懒得去查,如果张仙姑还在白云观,王家早就把人找到推出来挡箭了。
至于白云观那些牛鼻子会否是同谋,赫刚报以一声冷笑。
这事更加不可能。
赫刚找到济宁侯,从西山大营调动了五百人,与锦衣卫一起,在京城四处搜查。
所幸王家先前已经让人给张仙姑画像,赫刚又让人拿了画像到宗室营询问,都说这画像与张仙姑有七八成相像。
赫刚索性又让人给张仙姑画了几种装束,除了道姑打扮的,还有俗家女子和戴着僧帽的女尼。
霍大娘子因为一早就从展愉那里得到消息,所以霍家的所有商号和店铺全部关门闭市,几家大客栈更是给在店里住着的客人赔足了银子,也挂上了东主有事,暂停营业的牌子。
霍家关店的铺子里,其中就包括京中女眷最爱光顾的云绣坊,以及苏杭街上的七八家铺子。这些铺子出出进进的都是女眷,掌柜的也是女子,真若是被锦衣卫查到,冲撞了店内女客,势必会有些麻烦。
霍家避开了,可是京城里却是四处鸡飞狗跳,西山大营的少爷兵们如同恶狗扑食,不但在客栈酒楼铺子里横冲直撞,甚至还传出几件例如强掀闺秀帷帽之类的丑事,京城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庆王还在宫里,可是外面的消息自是会有人源源不断地报告给他。
“哪家的闺秀被掀了帷帽?”庆王饶有兴趣地问道。
内侍用丝帕捂着嘴咯咯一笑,煞有介事地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是赵首辅的亲侄女赵五娘子。”
庆王噗的笑了出来,赵旭的亲侄女?他对这位赵五娘子有印像,芳仪长公主的花会上,这位赵五娘子是最爱挑剔的,还曾嫌弃长公主府的洗手汤里加的香露不够好,惹得芳仪长公主好一通抱怨。
更重要的是赵旭是皇帝的人。
庆王觉得就像是要睡觉,就有人给他递枕头,或许他的好运要来了。
不,自从他得了叶青,他便似脱胎换骨一般。
他更喜欢称呼叶青为叶子。
想到叶子,他脸色一寒,对那位内侍道:“让外面立刻临摩那名女子的画像,想办法送进来,要快!”
那件事是交给叶子去做的,叶子一向独来独往,虽然他给了叶子调动暗卫之权,可是叶子很少动用,且,他的暗卫里也只有叶子一个女人。
那么,那名把药卖给王家的女子,除了叶子不会有别人。
可是叶子又怎么能让王家和整个宗室营的人认可呢?
他最了解叶子的性情,而且叶子的脸......
不可能,那个女子不可能会是叶子,可若不是叶子,又会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庆王越发急躁起来,即使得知太子扳回一局,他也没有这么急躁。
画像很快便从特殊渠道送进宫里,官房里,庆王仔仔细细端详着三幅画像。
画画的是高手,临画的也是高手,看画的人几乎都能在眼前浮现出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来。
三幅画,画的是同一个人,一张是道姑打扮,一张是寻常女子的装束,另一张竟然是个淄衣小帽的女尼。
庆王把这三幅画像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他确信完全记在心里,才取出火折子,把画像烧去。
这画上的女子,绝非叶子。
叶子的眉眼很妩媚,依稀可见曾经的花容月貌,而这个女子虽然容貌清秀,但却并不精致,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与叶子的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但是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叶子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呢?
看这人的所作所为,绝非生手,这应是个经验老道的。
庆王对那天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那天叶子回来,对他说道:“属下幸不辱使命。”
他沉声问道:“送进去了?”
叶子道:“送进去了。”
他又问:“怎么送进去的?”
叶子道:“就是那么送进去的。”
他只好说道:“本王是问你用何种方法把镯子送进去的,交给谁了,他有没有怀疑。”
“徐老夫人要买发作缓慢的毒(防)药,属下便趁机把镯子卖给她了,卖了一千两银子。”
说到这里,叶子还老实地掏出银票。
庆王苦笑,那个时候他居然以为,这是叶子随便抓了一个跑江湖的去做的,现在看来,他想得太过简单了。
叶子还有帮手,这个帮手或许是她以前在江湖上的朋友。
庆王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年他从宝蕴阁出来,刚坐进马车,就被人用刀横在脖子上,背后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不要让人进来,否则杀了你!”
他无奈,虽然很奇怪为何自己的侍卫没有发现,但还是很配合地让内侍们不要上车。
但是忽然,横在颈间的刀落了下来,他猛的转身,便看到了满脸满身都是血的叶子。
叶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可还是挣扎着对他说:“你只要把我送到城外的义庄里,我不会伤你性命。”
他觉得可笑,车外都是他的人,这女子一身是伤,根本插翅难飞,却还要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