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我充耳不闻。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虽然那河水仍然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但我的心里此时却是无比的平静,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刻,我已经明白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逃得掉。
就像这人骨笛,和那面战鼓,历经了千年磨难,却还是终究要在一起的。
奇怪的是,我距离河岸越近,风雨居然越小,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居然和骨笛握在手中的感觉有点相似。
而且,汹涌的河水也似乎收敛了些,浪涛不住拍击着河岸,却是温柔了许多,就像是远归的将军,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张开了双臂,等待着将他的恋人,拥入怀抱。
我走到河岸边,停住了脚步,凝视着昏暗河水中,那一面沉浮的黝黑战鼓,然后缓缓举起骨笛,凑在了嘴边。
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如果说先前的笛声一直都是凄婉哀怨,这一次却平静祥和得多,只是那笛声中却带着一丝缠绵,一丝忧愁,如时光流转,岁月穿梭。
这笛声穿透了漫天的风雨,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渐渐的,河中再次响起应和的鼓声。
“咚……咚……咚……”
这鼓声仿佛和我的心跳频率相同,不经意间悄然在我的心底响起,和那笛声缠绵一处。
笛鼓齐鸣,如怨灵夜泣,如沙场呼啸,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只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中,我仿佛看到了骨笛中,有白色的幽魂遁出飞舞,我仿佛看到了战鼓里,有无数的战魂应和呼喝。
河面上,渐渐笼罩了一层白色的雾气,像极了寒玉床上那女子遮面的轻纱,在战鼓的周围缭绕翩然。
鼓声骤然大作,仿佛耶律将军的愤然怒号。笛声依旧悠扬,像极倾城公主的幽然倾诉。
这是一支千年苦恋之曲。
不知不觉,我脑子里开始混乱起来,那笛声和鼓声交织在一起,愈加的紧迫,同时我的心跳仿佛也随着鼓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终于,我再也抵受不住这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脑中轰的一声,整个人仰面倒下,昏了过去。
我最后的感觉,是手中骨笛上面的凉意,悄然退去。
……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躺在我的卧室,窗外艳阳
高照,刺的我的眼睛有些发花。
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翻身坐起,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什么声音。
我定了定神,昏迷前的一幕闪过眼前。
漫天风雨,大水肆狂,笛声悠扬,鼓声铿锵。
河面之上,有幽魂起舞,如怨如殇。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往四周打量,但屋子里却不见那支骨笛的影踪。
难道,老潘他们终究还是把骨笛丢进了河里么?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我激灵一下跳了起来,急匆匆跑出卧室,来到大厅一看,老潘正坐在老地方,翘着腿喝茶,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满嘴金牙的胖子,正是秦玉。
王成则是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用苍蝇拍在无聊的轰赶着一只在屋里乱飞的苍蝇。
这一瞬间,我仿佛有些恍惚,这一切都恍如昨天,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骨笛,没有人皮战鼓,没有地下探险,也没有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一幕。
“你醒了?”老潘头也不回地说,他的语调很是轻松,就像是在问候一个刚从梦中醒来的老朋友,“你也真是的,一觉睡到现在,日头都到中午了,要不是为了等你,秦先生怕是早就走了。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坐下。”
我应了一声,走到秦玉旁边坐下,却又像屁股坐在火上一般,跳了起来。
因为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赫然摆着那支人骨笛。
“你看看你,就这点出息,怎么,吓破胆了?”老潘揶揄的说着,我苦笑摇头,再次坐下,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啧啧,跟了我这么些年,喝茶还是跟饮驴似的,跟你说多少次了,这品茶嘛,得慢慢的品,细细的品,否则,怎么能品出其中的味道?”老潘摇头晃脑的说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满脸的悠然自在。
旁边的秦玉表情却不怎么好看,探着脑袋对老潘说:“潘老板,我刚才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现在吴常也已经醒了,你看是不是……”
这两人都有点怪怪的,我插嘴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昨天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战鼓呢,没事了?”
老潘又低头喝了口茶,指了指桌子上的骨笛,说:“你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不用问我。”
我闻言拿起骨笛细细打量,此时骨笛还是先前的样子,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不如先前那么如玉般丝滑,而且那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也已经消失了。
“难道,这骨笛里面封印的精魂,已经脱困而出,走了?”我惊讶的抬头看着他们问道,老潘轻轻敲了敲桌子,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承你的好心,那个什么倾城公主,多半是和她的情人重逢再会去了,所以那面战鼓也已经消停了,重新沉入水底。不管怎么说,水患是消除了,你也算是办了件好事。”
老潘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似乎在表扬我,却又不像,秦玉在旁嘿嘿笑道:“所以啦,这个骨笛现在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不如还是便宜些,卖给我?”
老潘冲我翻了个白眼,意思让我回答,我这才恍然大悟,这骨笛里封印的魂魄既然已经走了,那么也就是说,这骨笛从此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骨笛而已。
这样的话,这骨笛就失去了它的价值,难怪老潘一脸不爽,他这可是平白就损失了一件宝贝啊。
秦玉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想了一下,笑着对他说:“秦先生,不好意思,这支骨笛,我们不卖了。”
秦玉忙道:“这不对啊,先前你们开价二十万的,但是现在这骨笛失去了灵性,我说打个折扣,两千块卖给我好啦,反正你们留下也没有用,是不是?”
我哭笑不得:“我说,买卖折扣哪有你这么打的,要二十万你给两千,0.1折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东西你现在就是出二十万,我也不卖了。”
秦玉一愣,“可是,为什么啊?”
我拿起笛子,凝视着,一字一字说道:“因为,这是一支有故事的笛子。”
秦玉再次呆住。
我不再理他,把笛子递给老潘,笑道:“东家,你看,这笛子放在哪里比较合适呢?”
老潘没有接笛子,他仰在躺椅上,再次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丢了一串钥匙出来,落在茶几上面。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潘嘀嘀咕咕的,起身推开铺子大门,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外面阳光明媚,春意盎然,一缕阳光照射在秦玉吃惊张大的嘴巴上,闪着耀眼的金光。
(本章完)